第73章 第十二章

娜娜对新郑的新鲜劲儿很快就过去了。

这个地方不仅热,而且女人只能呆在家里,除非有拜帖,否则只能闷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才几天过去,她就要憋疯了,一脸艳羡地看着中州的皇帝阿姨肆意来了又去,去了又来。

“我也想出去玩。”她坐在内院门前的台阶上,甚至,由于无聊,她和翠星河的关系都有所缓解,能共享一根甘蔗。

“我也想。”翠星河垂头丧气地。

“我好羡慕珠珠啊。”

“我好想当珠珠呐。”

“那你们想去我家坐一坐吗?”诸葛阿姨见她们两个唉声叹气地,于是慷慨提议,“小柳的孩子百天,晚些时候,我叫我女儿送请柬。”

“好欸!”娜娜欢呼道,她觉得无聊的日子又有了盼头。“云菩,”她蹦跶的走进屋里,钻进起居室,拉开床帘,“我们要出去玩。”

茉奇雅就是一个很倔强又喜欢逞强的女孩子,她嘴巴里说着她没事了,能带太后娘娘回中州,实际上却是每天都要睡到下午,晚上接着睡,前段时间叫她起床吃饭她还会起来吃些东西,最近干脆连午饭都懒得吃了,只是一味的贪睡。

比如现在快到傍晚了,茉奇雅还在被子里,被她吵醒还睡眼惺忪地看着她,“我们要去哪里玩?”

“诸葛阿姨的小孩过白天,”娜娜兴高采烈地说,“她家的一个小姐妹生了一对龙凤胎。”

“是她夫家的妾室。”云菩爬起来,纠正道。

说起柳夫人的这对儿女,也是一段孽缘——只要是龙凤胎,多半就是同样的孽缘。

在她和纪愉关系最势如水火的一段时间里,她也不是没打过诸葛文的主意,尤其母亲与诸葛文是那么的亲近,从母亲公然表现出自己的疯癫而诸葛文仍每日登门拜访,甚至会洗手服侍母亲用晚膳,她认为诸葛文在母亲面前有一些作为奴婢的惯性,这是可以被利用的。

毕竟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些。

可是问题就出在卿玉干的一件事上。

从知道那件事起,她才恍然大悟为什么世人想要女儿就能生出女儿,想要儿子就能生出来儿子——乃至于即便她跟纪太妃长得那么像,她还会抱有侥幸心理,总想去问问金墨,她有无可能也是抱养的弃婴。

总之,诸葛文在卿玉和柳夫人易子相养事件中暧昧的态度让她觉得这个人骨子里全是男尊女卑,有点恶心,因此不想跟这个人打交道。

“咦?”娜娜睁大了眼睛。

“她有夫君的,夫君姓喻。”她解释道,“跟你娘和你父亲的那种关系不一样啦,她女儿也姓喻。”

“她不是将军嘛。”

“不过她夫家确实有爵位。”云菩心里补了一句——只可惜诸葛文宁肯把这个爵位便宜给抱来的男孩,也没给自己女儿请封。

“真复杂。”娜娜撇撇嘴。

“就是比较……”她运气一贯不太好,具体表现为讲谁的坏话,谁就会出现。

诸葛文听不懂她们说话的内容,可近来也没什么好脸色给她看,她穿着一身短打,头巾包着长发,抱着一摞书,走进来直接把这些书扔在她的床上。

“你识字的吧。”她说话的语气着实是不太客气。

“认识。”

“也已经让你休整了些时日。”诸葛文居高临下地命令道,“把这些书都看完。”

“这些书我都不喜欢看。”她看了看,是孙子兵法,就顺手丢到一边。

这下好了,诸葛文冲她发脾气,“你当如今天下太平么。”她言之凿凿,“我尚可猜测,来日天下大乱,这是你安身立命之本。”

终于,三言两语间又说到了母亲。

“乱世是浩劫也是机遇。”诸葛文特别虚伪地说,“你若能趁机拉起一只兵马,乃至占山为王,你和你母亲后半生日子也好过些,尤其草原上没什么礼教规矩,兵强马壮者为王,总归好于此刻仰人鼻息。”

“娜娜你先出去吧。”她屏退娜娜,披衣起身,“你字字句句不离为我母亲考量,那我问你,当真有朝一日天下大乱,你又可会趋奉于我母亲麾下?”

“我是国朝的将领,效忠于陈,尽忠于卫氏。”诸葛文果然避而言它。

“你声称是我母亲挚友,但言及可能之乱局,却又不敢尽犬马之劳,”她觉得好笑,“我只是好奇,你以什么身份教训我?”她瞥见四公主的身影,立时荡开话题,“你为何不敢说你效忠于皇帝?可是嫌弃四姨与你一样,都是女儿身?”

诸葛文到底也是宦海沉浮过的人,当即请罪,“罪臣该死,请官家明鉴。”

“你们在聊些什么?”四公主并没有立时发落诸葛文,而是追问前情。

“我不喜欢读书,也不识字,”她靠着椅子背,还是觉得累的像要散架了一样。“她要我读书。”

“听闻信国女子可以读书从军,我于潜邸燕居之时,每每闻及,都很是羡慕。”卫清歌走近,忽然托过云菩的脸,“你的字不太好看。”

长姐的女儿很可怜的裹着不合身的厚衣服,缩在椅子里,“嗯。”

这个姑娘虽然相貌和姨母极其相似,却更漂亮,眉眼如画,让人一见之下便心生怜爱,让人不忍心跟她大声说话,也不好意思戳穿她的谎话让她难堪。

“明日叫长姐带你入宫,好让绣房宫女帮你量身,你得做两套新衣服了。”不知为何,她觉得穿在云菩身上的长姐旧衣格外刺眼,很想叫云菩换掉。“姑娘家要漂漂亮亮的。”

云菩沉吟片刻,说,“谢谢。”她沉吟片刻,“我好像应该谢恩。”

“不必言谢。”卫清歌揉揉那个姑娘的脑袋,漠西那个野蛮又不开化的地方没有礼数可言,她于是不强求云菩遵守陈国的礼仪,她有时会觉得这些繁琐的礼,让亲人变得不像亲人,“我们是亲人呀,哪怕是寻常人家,小姨给侄女做几件新衣服是应该的。”

“阿姐。”卫清歌看见竹庭的身影,匆忙寻了过去。

云菩看着四公主走向内室去寻母亲,却盘算起以后的事。

诸葛文夫家的妾室生下龙凤胎的消息意味着,很快卿玉会求到她面前,她依然可能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捏着鼻子认自己确实是个变态,要么就见死不救。

当然见死不救看起来才像一个真正的变态。

锦书是一个奇奇怪怪的孩子,不讨人厌,但绕不开的一点却是她是纪愉的妹妹。

她恨纪愉。

她知道自己也虚伪,需要纪愉的反,却又会恨纪愉逼死了四公主,还将四公主对她的一切利用铺陈开来,戳破那层纸面,叫她来看。

年轻时的她并不知道人都是因利而来,利尽而去,只是单纯又愚蠢地认为,四公主怎么说就会怎么做,却不懂人都是虚伪的。

她拥有着尴尬的出身,身边的每一个人,哪怕是金墨,都在告诉她,母亲待她好是母亲懦弱,待她差是应该的,杀了她也是她活该,她确实是一个不该降生也不被期待的孽种。

因此,在年幼时,她真的会很感激四公主对她说我们是亲人。

其实她隐约猜到了前因后果,只是她不愿意承认。

而纪愉为了胜算,拿这些过往激她,这导致她的恨意奔着纪愉去了。

这不公平,她知道,可是她就是很讨厌纪愉。

连带着,她会思考,倘若她过身后,信国交给锦书打理,那天下岂不依然姓纪?

她看着母亲,却在想,母亲可以替四公主盘算计划,教唆四公主篡位,是不是也能帮她一些小忙。

从理智上说,她知道她此刻应该告诉四公主,别在这个节骨眼上哄骗母亲入宫去见纪太妃,事情并不会如四公主设想的那般,是团圆又和睦的团聚,而是母亲病情的加重与歇斯底里的发作。

从情感上说,她这是明明白白且清清楚楚地看到四公主到底是怎么利用要给她做衣服的借口,以达成请母亲入宫的目的。

于是,她三缄其口。

母亲和四公主攀谈了会儿,从内室走出,来到她身边,矮身下来,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说,“这件大袖确实是太旧了,都有洞洞了。”

“哎呀。”她匆匆低头一看,“可能是不小心勾到什么东西了。”她说,“我会缝好的。”

“明天阿娘带你去做衣服。”母亲说话时,遣词造句重重地咬着阿娘那两字。

#

“静姝。”阿娘很晚才回来,换上家常衣服,长发用簪子胡乱挽了一挽,别在脑后,就匆匆从卧房出来寻她。

“哎,我在教训妹妹。”喻静姝拿着棍鞭,猛地抽打在几案上,“好好给我写。”

静女嘴巴里鼓着气,气得活像只青蛙,“你打我,你敢打我,我就不学了。”

“你不学,我就打你。”静姝怪叫道。

“好了,停。不许打妹妹。”诸葛文拿着姐妹俩没办法。

她只能拿出杀手锏,把长女支开,这样她能得一时清净,“静姝,你去帮阿娘跑个腿。”她叫静姝去给娜仁送请柬,又招呼静女,“阿娘累了,帮阿娘捶捶背。”

只是她刚坐下来,侍女珍儿走进来,“大娘子,”她又是哭笑不得的表情,“柳娘子遣人来问,你什么时候回府。”

诸葛文靠在椅子里,支着脑袋,“我有事走不开,今晚宿在衙门,不回去了。”

为彰显她的贤惠,她给那个她总记不住名字的男人置办了几方姬妾,自问很是对的起他,甚至,这名至今她不知其名只知他行七的男子要迎江左名伎入府,她亦欣然应许。

但这几房姬妾简直像她给自己找的孽。

她们不盯着喻七,成天的找她,而找她的事还就一个——看孩子,因为孩子需要花精力教养。

在抚养静姝和静女长大的时候,文娘和柳娘出了不少力,她欠她们的人情,可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就是会日夜啼哭,还不懂事的半大孩子又会吵闹不休。

每逢此时,她真的羡慕喻七,喻七是个男人,世人都知道,男人不问内宅俗务,因此没人在意喻七又在哪里逍遥快活,可这些姬妾在不想带孩子的时候就会想起她这个大娘子。

于是她又只能找借口说她在军中有要务脱不开身。

“昨日您就是这么说的。”珍儿惴惴不安地问,“柳娘子看起来很生气。”

“叫她去找喻七?”她提议,“那是孩子的爹?”

结果柳窈娘愣是不找喻七,她这才溜出来住了三天,今天忍不住了,亲自出来找她,“孩子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你是孩子的嫡母,为何内内外外,从乳娘到养娘,都是我一个人打点?我在家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说你有要务在身,可我盯了你足足一刻钟,你一直在跟珍儿唠嗑。”

“我只是在跟珍儿说话。”诸葛文也无语。“你不能让我一整天一句话都不说吧。”

世情当前,她又不能跟柳窈娘说,这孩子非她所诞,不能因为是喻七的女儿,就也是她的孩子,这不公平。

她得跟柳窈娘说,“你受苦了。”

柳窈娘近来心气不顺,她也能理解,毕竟把自己的孩子送走,换来了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孩子。

但柳窈娘甚至还开始撒泼,红着眼圈作势要哭,“你今天不回去以后就都别回来了!”

她好说歹说,把柳娘子哄走,转头跟珍儿抱怨,“我真是受够了。孩子头疼脑热哭闹也有我的份,凭什么。”

只是今天找上门的冤孽不只柳娘子一个。

静姝送完请柬回来,遮遮掩掩而又扭扭捏捏地跟她说,“阿娘,能说两句悄悄话嘛。”

“你说。”她挥退珍儿,捧起茶盏,准备润润嗓子。

静姝直接拿出来了个盒子,哐地打开,捧到她面前。

她哪里料到这是一盒子这种玩意,毫无防备之下失手把茶盏打翻,洒了自己一身。

“这叫悦己者,娜娜送我的。”静姝说,“阿娘这是你的,她叫我也分你几个。”她扑扇着长长的睫羽,“娜娜说阿娘你肯定知道怎么用这些东西,叫你教教我。”

“我不要。”诸葛文刹那间走避开,“我不知道怎么用,别问我。”

诸葛文:现在,立刻,马上,我要拉黑娜娜

娜娜送了人家闺女一筐小玩具()

诸葛阿姨毕竟是中州人,娜娜她妈那是母系氏族里一个大家族的族长,那可不就是一朵放飞自我的小红花,她俩还是有区别的

云小狗喜欢穿竹子姐的衣服是因为竹子姐的衣服料子好,她确实是个很挑剔很娇气的姑娘嘛

其实吧从四公主视角就是正好有个借口叫姐姐进宫,只是鲫鱼跟云小狗作战时的策略让云小狗有一个前置的印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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