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根性忍传

“礼物？”他随手将一本书塞进书架，看向一旁的少年。

鼬点了点头，目光在书架上花花绿绿的书壳上游移不定，露出了踌躇的姿态，不知道该选什么。

止水也跟着审视起这里适合送人的书，回忆起鼬想要送礼物的人的特征。

——宇智波晴奈。

自他死亡又再一次成为宇智波止水后，一切都发生着微妙的变化。他时常分不清自己的过去和现在，总觉得过去的记忆就像是一场梦，但梦中所发生的事又映照进了现实，告诉他他确实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

而那些和梦中不同的现实，又将他与前世的自己分离开来。其中，与梦境不同的现实，就包括鼬多出来的妹妹。

他逐渐接受了这是木叶，又不是他所熟知的另一个木叶。

他和晴奈的关系还不错，鼬说想要挑一本书送给晴奈当生日礼物，但又不知道该送什么书给她，因为晴奈喜欢看的书他都不喜欢。

鼬不是喜欢看小说的人。

止水觉得有些好笑，这对兄妹有时候看起来就像是两个极端。

他环顾着书店内的这些书，在上一世，木叶里的小说本没有这么多。他自然是知道为什么这些本不该出现在集英堂的书会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这些书架上。

一切依旧源于九尾。

九尾之夜后，村民们身心受到创伤需要抚慰。

当时四代目还沉浸在妻子死亡的悲痛中，没来得及对此做出安排，团藏出手了。

团藏派人散布鸣人是妖狐的谣言，谣言刚出现就被四代目派人掐掉了。他那时作为暗部值守在四代目身边，自然也旁观了四代目和团藏的谈话。

“若不平息村民的怒火与悲伤，他们的情绪就会威胁到木叶的安危。四代，你身为火影，应该明白木叶和你的儿子谁更重要。”

团藏是这样对四代目说的。

“告诉他们谁是这场悲剧的真凶，让他们发泄出自己的愤怒。”

“鸣人不是妖狐。”四代目近乎咬牙切齿着，在团藏的面前忍耐自己的怒火：“九尾只是封印在他体内。”

这个时候，他看见了自己从前没有看见的东西。

木叶内相互争斗的不止是火影一系与族人们，即使是火影一系的内部，也依旧充满着博弈。

应该如何抚慰灾难后民众们受伤的心灵？如何从团藏的阴谋中保护自己的儿子？

最终四代目采用的方式是联系集英堂从村外采购能让村民感到放松愉悦的书籍。

所以那些在他眼里完全毫无逻辑可言、发展近乎算作荒谬的小说才会突然在木叶里流行起来。

四代目本来还想引进一些歌舞团来到木叶进行演出，但那段世界想要潜入木叶的敌国奸细实在太多，最终这件事才作罢。

止水的目光突然落到角落里的一本书上。

那里叠着一摞落了灰的书籍，封面看上去也是小说，他没想到在如今的木叶里也会有这样无人问津的小说，便走过去拿起试阅的书翻了翻。

作者是大名鼎鼎的三忍之一——四代目的师父自来也，书名为《根性忍传》。

“……”

这个书名在如今畅销的《我成了xxxx》、《重生之xxxx》、《忍破xx》这类直白大胆的小说中宛如一股清流，清得直接让人忽视。

抱着只是看看的心态翻开书后，止水却因开头的话而愣了神。

——仅献给经历过百万痛楚及悲伤，却仍旧相信遥远彼方必有光明的所有人。【注1】

仅仅只是这一句话，止水就感到了一种无言的窒息。

前世他和鼬在族人与木叶的夹缝中不断挣扎的记忆再度袭上心头。他无法再看见那个世界的鼬是否带着他的眼睛见到了光明的未来，获得了新生的他站在一个和过去完全不同的木叶。

他想起鼬入学前的新年，四人在南贺神社挂满了绘马的墙边的走过。上面是无数平凡的族人写下的愿望，每一枚绘马都是对未来美好的期待。

今后的族人，会如前世一般走向那令人绝望的方向吗？

宇智波止水感到了一种被命运笼罩的害怕。

他无法再放下这本书了。

鼬注意到止水的异常走了过来，目光也自然而然随之落到了他手上的这本书上。

“这是……？”鼬的目光有些好奇。

止水沉默地合拢书将书放了回去。出于某种未知的心思，他并不想鼬看见这本书，于是对鼬撒了谎：“一个平常的故事罢了，没什么可看的。”

然而他的反常却让鼬对这本书升起了好奇。鼬将信将疑地拿起书翻开看了看，随后就是长久的静默。

良久，鼬从书中抬头，乌黑的瞳孔中有了不同的神彩。

“止水，我喜欢这本书。”鼬的声音还带着幼年时期的清澈，他纯然地向止水说着自己内心对这本书的感受。这不是他曾经认识的那个背负着沉重未来重担的鼬，而是还在不断尝试着了解自己所生活的世界的鼬。

年轻的、还没有被黑暗的泥沼所困住的鼬。

他和鼬是不一样的。

止水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差异感。

于他而言，他已经站在了通向错误未来的那条路，正回头看着过去还没有做出选择的伙伴。

不，这并非过去的鼬，而是另一个鼬。

止水的心中久违地升起了名为嫉妒的情绪。

嫉妒着这个世界与他原本世界不同的命运走向，嫉妒着眼前这个未来大概会有更多选择的鼬。

止水垂眸掩住自己复杂的情绪，说出了与之前截然相反的话，提议道：“如果喜欢的话，把这本书当作生日礼物送过晴奈如何？”

这本书的内容其实并不适合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刚上忍校的孩子。

但止水却这样说了。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心情，他希望着晴奈能看见这本书，甚至于得到晴奈看完书的反馈。

这一点也不正常。

意识到这一点，止水提出了临时有事的借口要先离开。他最终不知道鼬选了什么送给晴奈，他也克制着自己不去了解。

他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思考着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不正常的想法，却不由考虑起不久之后鼬和晴奈的生日。

鼬的礼物他早有打算，问题是，要送什么礼物给晴奈？

2.礼物

对方如今是忍校的学生，最挑不出错的礼物自然是一些和忍术学习相关的物品。

事实上他也确实这样做了，他给鼬准备的礼物就是记录了珍藏忍术的卷轴。但是轮到给晴奈准备礼物时，像是潜意识在阻止他一样，止水不想送任何和忍术、忍者有关的东西给晴奈。

似乎比起那些，还有更适合送给晴奈的东西。但止水对此却毫无头绪。

一路上他想着该送什么东西给晴奈，在看见路边轻盈落到草叶上的蝴蝶时稍微有些走神。

蝴蝶……

蝴蝶形状的饰品？

这么自顾自地想着，止水去了村子里的饰品店，却始终找不到令他满意的礼物。

直到他在村外执行完任务路过市集时，他见到了有着蝴蝶形状、做工精致而且小巧的黑色发饰。

看到那枚发饰时，止水有一种一直寻找的拼图的最后一块碎片终于被找到了的感觉。

——这是最适合的礼物。

然而止水却连原因也说不出来。

于是后来的某一天，晴奈问他当初为什么送她那枚发饰时，他只是说他觉得很适合，所以就送了。

3.蝴蝶

止水也想过自己为什么会对找蝴蝶形状的饰品有种那么强烈的执念。

他想，这大概是因为他是死而复生的人，而蝴蝶有时候代表着重生。当然，大概也因为他在复生前曾见过蝴蝶状的闪光。

止水还记得自己在死亡后还保留过一段时间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就像是脱离身体一样。

然后，在一片黑暗中，他看见了一条闪烁着光芒的线绕过自己的手腕，连向远方。

高处有一两只几乎要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蝴蝶在颤抖着鳞翅。

在这片黑暗中，远处突然出现一点摇曳的灯火，朝他的方向缓缓移来。

那盏灯火近了，止水才看清提着灯笼的是一个中年男人。

他披着老旧得起了线头的羽织，黑色的卷发像是没有被打理过一样显得杂乱，背后背着一个书箱，脸上戴着一个诡异的狐面面具，面具下的棕色眼睛不时掠过奇异的光芒，像只是路过一般不打算理睬止水就离开。

这样的场景让止水感觉自己正身处怪谈之中。

就在他即将与止水擦肩而过时，他却突然咦了一声，转头看向了止水手腕上缠绕的线。

“锚定……”他的语气玩味起来，隐隐还有一股嫌弃，“他又送人进来了。”

他这么说着，一只手向上张开，高处的蝴蝶就像是受到了吸力一般落到他的手中，渐渐染上了黑色的颜色，变得具有了实体。

止水手腕上的线猛地颤抖起来。

“你想重来一次吗？”男人的话语散发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阻止悲剧。”

止水的思维的混沌起来，就像回到了从悬崖上坠落的时刻，那时候他在想……

如果能重来……

止水不由点了一下头，就在他头刚点下去的时候，他就从那股混沌的状态清醒过来，防备地看着对面身份不明的人。

男人的狐面面具在止水的眼中逐渐活化，长出了细长的绒毛，犬齿微露，朝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那就去吧，让我看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作为报酬，这个我收下了。”

手腕上缠绕的线猛地传来一股拉力，止水最后一眼看见男人手上的那只黑色蝴蝶沉重地扑闪了一下自己的翅膀，像是在挣扎，但逐渐下沉，像是融入了男人的身体。

报酬？

什么报酬？

猛烈的下坠感中，止水突然听见不知何处传来的一声线被绷断的清脆响声。就像是做了一个长久的梦，他猛地睁开眼睛。

——他再度成为了宇智波止水。

他记得他临死前将最后一只眼睛托付给了鼬。

他是已经死过一次的宇智波止水。

但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这种奇怪的感觉在晴奈问他为什么会选择那枚发饰时达到了顶峰，可是他依旧没有想起来。

4.老师

加入暗部后，四代目对他的年龄始终心怀芥蒂。但事已至此，若让他退出暗部，恐怕会让宇智波与其它人产生不必要的联想，四代目只能交代负责他的暗部分队长平时多关照一下年幼的他。

负责他的前辈是刚补缺成为分队长的，据说他的前任是那位白牙的儿子、四代目的亲传弟子旗木卡卡西。分队长的年纪有些大，听声音大概是三十多岁的人。在第一次见到他后，分队长的愣了片刻，语气有些自暴自弃：“本来以为前队长已经够小了，现在又来了一个更小的，是看我经验丰富吗……”

大概因为他的年纪，加上战争刚结束，分队长在派任务的时候也有受到了自己良心的影响，颇有些束手束脚，尽量挑不会伤害小孩子心灵的任务分派给他。分队长在请示过四代目后，止水便被派到了四代目身边，这就是止水成为暗部前期执行的最主要人物之一。

因此，在根组织明面上受到四代目命令解散时、四代目与顾问团相周旋时，他大多时候都在场。四代目在无人时会想起他这么一个暗处的眼睛，将他叫出来，会询问他的一些看法。

有时候四代目看他的眼神很愧疚，有时候是怀念，让止水想起四代目在战争中去世的那位弟子似乎也是一名宇智波。

或许四代目看见他时是想起了自己的学生。

四代目与宇智波有关系，总归不是一件坏事。

大抵死过一次的人终究和其他人不一样。

久而久之，四代目终于发现了他身上不同于他人的端倪，但四代目将其当作了战争的后遗症。

同样受着战争后遗症困扰的还有四代目的另一名弟子，卡卡西。

现在卡卡西已经暗部退役帮四代目带孩子了，似乎还觉醒了一些奇怪的爱好。

四代目索性在每次回家的时候都叫上止水，让他和卡卡西见面，说要组个战争创伤互助组，有效的话在木叶范围内推广。

至于效果……不尽人意就是了。

止水坚信问题出在脾气不好的卡卡西身上。

四代目更加苦恼了，好像他和卡卡西都是问题儿童。

在晴奈刚入学那半年，他被短暂地调离，去监视青木的动向与保护宇智波晴奈。任务是四代目亲自颁布的，四代目看起来对他抱有一种特殊的期待。

四代目强调这是保护任务。

止水大概猜得到四代目的想法，恐怕是想借保护任务来治愈他根本不存在的“战争伤痛”。

任务顺利地完成了，但效果自然也让四代目失望了。

四代目在深思后，向他征求意见：“止水君，你愿意做我的学生吗？”

止水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

火影收徒的意义非比寻常。之前晴奈戏言想让三代目受她为徒，也被严肃正式地拒绝了。

宇智波与木叶的关系微妙，上一个被火影收为徒弟的人还是宇智波镜——他的爷爷。

而四代目那位去世的弟子宇智波带土，四代目收他为徒时尚未成为火影。前世的时候，族长富岳也曾因此时叹息过，若宇智波带土还活着，宇智波恐怕并不会如此轻易地走上叛乱之路。

止水审慎地问道为什么。

“我作为火影，或许应该主动迈出这一步。”四代目语焉不详地回答，但止水却领悟了背后的意义。

——木叶率先迈出接纳宇智波的第一步。

“更何况，止水君也缺一名合适的引导者吧？”四代目湛蓝色的眼睛柔和地注视着止水。止水在四代目的目光下生出了一种自己的所有一切都无所遁形的被暴露感，因此而生出的不安却又被对方毫无敌意的表现安抚了下去。

“止水的目光，没有被一族所限制。但若缺乏引导，今后恐怕会走向绝路。”

——若缺乏引导，今后恐怕会走向绝路。

他曾经的走的那条道路，终点在南贺川悬崖下的冰冷河水。

这一次，终点会在何方？

止水的胸膛剧烈地鼓动起来。

木叶五十年，宇智波止水有了一个老师。

这件事只有族长富岳、他、四代目，以及旗木卡卡西知晓。

5.记忆

他曾觉得晴奈的一些很古怪，这些疑问在晴奈告诉他她有万花筒时解开了。

万花筒虽然难得，但凭晴奈所展现出来的天赋，开眼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自己最大的秘密被人看破时，止水反而感觉到了一阵轻松。

他们是秘密的共享者。

因为这样特殊的关系，止水对晴奈很多不寻常的举动都选择了包容了。知道不是会危及到木叶安危的行动，止水都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时候看见晴奈，止水总会想起她当初问过的那个问题。

——为什么选择它作为礼物。

止水直觉自己给出了错误回答，但他始终想不出正确的回答是什么。

后来晴奈和她带回木叶的那个男人交往的消息传来后，他便不再纠结答案究竟应该是什么。

为了避嫌，他也不应该再想这个问题。

而想起一切的引子，发生在晴奈喜欢的小说作者来木叶的那天。

他听见了那个男人的声音瞬间，死后那段如同隔了层毛玻璃般模糊的记忆猛然清晰起来，止水立刻就意识到这是导致他重生的罪魁祸首。

那天的签售会结束，止水便找了过去，问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男人始终似笑非笑，只是问他：“你竟然想起来了吗？”

想起来？想起什么？

是指的他死后的事吗？

止水片刻的茫然告诉了这个男人答案，他有些无趣地叹气：“既然还没想起来，那就离开吧。等你想起来的时候再来找我。”

“如果你想救那个人，那就来找我吧。”男人的眼睛像是看见了未来一般，意味深长得对他说道。

想起什么？

他忘记了什么？

他究竟应该想起什么？

这一切在晴奈的婚礼上有了答案。

记忆彻底回笼的瞬间，他就像是听见一声玻璃碎开的声音。

他终于想起来了。

他忘记了晴奈。

他忘记了那只在男人掌心垂死挣扎的蝴蝶。

他忘记了那条将他拽到这个世界后断裂的线。

他想起自己对晴奈说，他的那个世界里，没有宇智波晴奈的存在。

他想起晴奈问他那个问题时眉梢隐含的期待。

——我为什么要送那枚蝴蝶发饰？

宇智波止水终于得到了答案。

但问问题的那个人已经不需要答案了。

随即，他就想起了那个男人的另一句话。

——如果你想救那个人，那就来找我吧。

那个人是谁？

虽然对方没有指名道姓，但止水总觉得对方指的是晴奈。

他提前离场，打听到了对方的消息，赶了过去。

6.代价

见到那个男人时，对方轻挑了下自己的眉。

“我并没有料到你会在失去了锚定物后还会想起来。”

止水联想自己重生时那条线上传来的拉力，隐约明白了对方口中的锚定物是什么。

恐怕就是那枚与晴奈的发卡一样的蝴蝶。

正是因为对方将那只蝴蝶吸收，自己才会丧失和晴奈所有有关的记忆。

“你……”止水想问对方是谁，为什么要夺取他的记忆，但最终还是更关注另一个问题，“你之前说谁会有危险？”

“就是你想的那个人。”男人说道：“你也猜到了吧，她和你一样，是死过的人。”

止水点头。

晴奈问他那个发饰的问题时的神色已经说明了这个事实，但是当时的他并没有深思。

“她做了一件很过分的事，等那个让她重生的人发现后，她会死，你想救她吗？”

想起眼前这个恐怕连人都算不上的存在能让他重返人间，止水在心惊之余问他晴奈做了什么。

“她带回来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那个因陀罗。”

“我能给她提供帮助。”对方的暗示很明显。

止水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要什么？”

“我要你这段恢复的记忆。”

止水有些愤怒：“你不是已经拿走过一次了吗！”

“那不是记忆，那是锚定的力量，你的那段记忆只是依附在锚定物上。比起锚定物，你在失去锚定物后还能回想起的这段记忆更有价值。”

“更何况，现在这段记忆只是困扰吧？为什么不愿意拿出来交换呢？”

止水抑制住自己濒临爆发的情绪。

对方说的没错，如今才这段记忆，根本没有用处……

如果能更早一些想起来……

止水低下了头。

“好。”他同意道。

晚一步想起来的，终究是他。

注1：官方小说：东山彰良《超骨气忍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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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2.0止水.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