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上学的时候被告白过，据说男孩暗恋她许久，情书里字字句句诉说着男孩青涩懵懂的喜欢，和不能相守的别离之苦。

姜云拒绝了，看着男孩已经难过到忍着泪眼婆娑的样子，叹了口气心疼地说：“别喜欢了。”

男孩哇的一声转身就跑走了，不等姜云说下一句话说出口。

“你要对自己好一点啊……”

后来姜云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男孩，听说男孩转学了，因此这句话至今都没有说出口。

“顾望江，我不想。”姜云想起往事，有些遗憾，她这次不想再留下遗憾。

“你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

姜云仰头看着玻璃窗外的天空，树叶挡住太阳刺眼的光。

“如果是因为我救过你，你不必在意，我拯救你的时空也是在救自己，不是为了你，就算是恩情，也不必等于爱情，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顾望江像没有听见一般：“你是在担心时空？或许到时候你可以留下。”

“对不起，我有我时空，这里不是我的家。”

“你就算不留下，我们也还是可以试试的，我们很合拍不是吗？”顾望江有自信，她尝试后会愿意留下。

姜云摇头：“事实上我和很多人都会很‘合拍’，我们确实经历过一些‘事情’，但还算不上‘爱情’。”

顾望江受到不小的打击：“我以为我们已经很熟悉了，我知道你喜欢蓝色，吃西兰花，不喜欢吃苦……”

他还想继续但被姜云打断：“或许……我是说，你说的这些我的朋友都知道。”

他眼睛里充满惊讶，怎么会呢？他以为这是恋人才会知道的事情。

“我有自己的朋友，在我原来的时空，这些是我朋友都知道的事情。”

“客观来说，我们目前的交流还算不上熟悉。”

“顾望江，你觉得爱情是什么？”

“大概是来填补灵魂的缺口，充盈受损的灵魂。”

顾望江不愧是小说主角，就算姜云问的毫无章法，他回答的依旧如此浪漫。

“灵魂又不是水泥墙，不要随便给灵魂糊奇怪的东西啊。”

姜云靠着沙发上打开一罐可乐喝递给了顾望江。

“我觉得自己挺好，以前挺好，现在挺好。”姜云相信如果有未来，那应该也会挺好。

当然这前提是能从这个时空出去后复活。

或许有些人天生就不会觉得自己有什么缺口，领地意识又很强，填补是不可能填补的，所有想硬挤进她生活里的东西，都只会被嚼吧嚼吧吃下去。

姜云有些后悔开这个头，有和他聊天的功夫，不如和兔子一起去找乔晚舟去哪了。

她决定速战速决，一击必杀。

“而且你看到的是乔晚舟，你连我的模样都没见过，更别说其他的了。”

“顾望江，你看着我的眼睛，当你对我告白的时候究竟看的是乔晚舟还是我姜云。”

姜云的眼睛直直对着他，不由得让顾望江一阵心虚，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姜云转身上楼留他独自纠结。

兔子躲在在楼梯上看完了全程，等姜云上来才小心开口：

“你不喜欢顾望江吗？”

“兔子，你喜欢过小说人物吗？”

“喜欢啊，我喜欢妘嬅，她去了古代办了私塾，也喜欢姬知韫，她报道了原料造假，喜欢梅晓，她建立了希望学校……”

“停停，她们都是你这个世界的人，那小说呢？你有喜欢的小说人物吗？”

兔子呆住了，三瓣嘴动了半天没有说话，对它来说这个世界是小说还是真实又有什么区别呢，它就是活在这样的世界之中。

直到刚才它才意识到，这些它习以为常的认知对姜云来说却不是。

“对我来说，他是一个角色，甚至刻薄点说，他现在的一举一动，我都觉得是作者设定好的，包括他所谓的‘爱’，这个行为本身。

“他作为主角只有既定的程序没有的选，就好像只要在适合的时间出现，谁在他身边都一样，谁在身边他爱谁。”

“让我对一个程序，别说产生‘喜欢’了，产生想法都很难，而且我现在是个灵魂，说白点就是鬼，我们别说在时空上，哪怕说物种也算生殖隔离。”

“一个系统判定‘暧昧瑟琴’都要靠跑步机来挽救的两个物种，能有什么‘喜欢’还是‘爱’的纠葛呢，就算人鬼情未了也要先情动吧。”

姜云的身心在牛马人生鞭策之下，已经既不生情，也懒得动。

兔子：“他难道就不能是，遇见你才是真正的动心吗？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现在的时空也不一样了啊。”

姜云没有回答兔子的问题：“既然如此，那你在担心什么呢？我离开，他会难受得吃不消吗？

“拜托，按照其他拯救者的记录，他会自动成为人机分离的色魔，最多难过几天几周，几个月都算多了。

“没必要担心他什么，有这情绪，不如我们多想想时空没了要怎么办。”

兔子跟着姜云的步伐蹦着，觉得姜云说的既有道理又没道理，让它反驳，也只能点点头。

“可是按你这样说，姜云，你才是那个最大的色魔。”

“我？怎么会呢？”姜云拒不认可兔子的指控。

“你虽然嘴上苦行僧般这也不行那也不要，但你眼睛没有少看，嘴巴没有少尝，手没有少摸，剧情结交的无一不是美人。”

姜云：……啧被美色暗害。

“这哪里是我的问题，这分明是时空的问题，这里的人哪里有不好看的。”

兔子思索了一下，姜云这话说得不假。

“我们今天去哪里找？”

“再去一次乔氏集团。”毕竟哪里极有可能是监察者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

……

“你确定这里还有得看？”林笙咳嗽了两声以示提醒。

“不然还能有哪里呢，乔氏的地下库房，我们最后没找的地方了。”

这些天，她们跑遍了原文里每一处乔晚舟描写的地方，企图找到她究竟把自己藏哪里了。

“用时空融合的方式，逃避责任，等我找到她，一定把她抓起狠狠的骂。”姜云搬开最后一个箱子。

这里俨然已成为了杂物间。

“加油！”兔子站在箱子上指挥。

“我宁愿你站在我肩膀上，至少我肩膀不会感觉重。”姜云放下箱子，弹了下兔子的脑门。

只是令她们没想到的是，开门瞬间触发的女声。

【时空不稳定即将发生崩坏，倒计时59：59】

“等等，什么情况！”

兔子的眼里蓄满了泪水：“对不起……我没有办法让你复活。”

姜云擦去兔子的泪水。

“不需要道歉，我的生死不是你的错。”反而是兔子给了她再活一次的机会，就算无法复活，这些日子对她来说也不是虚假的，都是她没有体会过的人生。

“不必难过，将所有时空生命无端放在顾望江身上还是乔晚舟身上，让她们肩负时空的生死，对她们来说是不公平的，更是对其他所有人的不公平。”

生命太沉重了，没有人有能力和资格随随便便就承担起别人生命的重量。

“再说我们尽力了不是吗？”

兔子抽泣得停不下来：“可……可还是失败了。”

“没到最后呢，这不还有59分钟。”

顾望江从外面进来，

这是顾望江第二次告白。

但姜云是真的有点烦了，时空都要崩溃了，怎么还在搞这些情情爱爱得东西。

“嗯，你喜欢我，然后呢？”

顾望江神情有些茫然，这和他预计里的好像不太一样，以至于他一时间楞了神。

姜云点点头：“我也喜欢我自己，就目前来看，你喜欢我的程度甚至不如我喜欢自己。”

她又在诡辩，但顾望江却在这种诡辩下一时语塞，不知从何开口。

顾望江对自己的容貌还是很有自信的，但奈何姜云没有降低周围人的清晰度，现在全是俊男靓女，顾望江确实不算突出。

姜云拉住身后的顾望江：“你在外面，和林笙乔一起，不要出门。”

顾望江回头拉住姜云：“别走，这里很安全，我们可以一起活在这个时空里。”

姜云来不及和他解释，甩开他的手转身就跑。

顾望江本想抓住她，被林笙死死挡住。

“你难道想看着她送死吗？”

林笙不理会顾望江的质问，

姜云进入房间，一片漆黑，唯有中间的明晃晃的放着一个没盖的透明水晶棺。

乔晚舟一身蓝色礼服安静的躺着，若不是

“乔晚舟，醒醒！”姜云用力摇晃，却始终不见她醒来。

看来没有兔子，这样叫不行。

姜云左右看去，四周无人，最终俯身到乔晚舟耳边，念起了《晚江灯阑珊》里的独白。

“你残留的体温早被风卷走，我却还在数玻璃上的雨痕，所有在哭，哭成一条我好似永远逃不出去的河，我在溺毙前看见你唇间吐出的“永远”，顾望江，原来你说的永远比水痕蒸发得更快。”

姜云飞快地念着，注意到乔晚舟地指尖动了动，大喜，她声音越念越大。

“钢琴谱蜷在阴翳里，蠹鱼正大嚼降E调夜曲，那些音符原是要淌成河载着你来渡我的，我咽下所有想唱给你的诗。

他们给我戴上镣铐，却问为何不起舞；他们锁我于金丝笼里，却问为何不歌吟。胸腔里星火噼啪，我要烧穿这牢笼里的标本和你在一起……”

乔晚舟睁眼的瞬间，手捂住了姜云的嘴：“别念了。”

姜云的心脏慢了半拍，

姜云不确定“这金子做的枷锁吗？”

“姜云快走，这次结束时空就会启动销毁，按碎时空核回去，它可以让你□□回溯到一小时以前。”

乔道清说的话让姜云知道，时空里重来都没有时间回溯，乔晚舟现在还在骗她，瞒着她想将她送走。

时空核只是能量收集器，而时空核现在的能量也只是能将她的身体恢复七七八八。

“你个骗子，说好将我复原的，才收集这点能量现在就想让我走，门都没有！”

诈骗都不敢这么编，她居然还傻傻的信了。

“你……知道了啊”

“我又不是顾望江那傻子。”姜云把这句话列入了对自己智商的质疑，“你别干傻事，我们还有时间，销毁没有启动前，我们……”

乔晚舟打断她的话：“我计算过，就算这次结束，时空重启的概率，也是为0，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她计算过了所有的可能性，所有的方法，八次救助者打出的结局时空都不满意，所有的所有不过都指向时空被销毁的命运。

“不，一定有其他办法！我们想过的，那么多！你是女主，女主就应该可以选择想要的，你想要时空稳定，那就可以实现！”

“兔子！停下来，别继续了，不对……不对……你是乔晚舟，你是女主，你是女主！”姜云脑中出现了一个荒谬的想法。

那些塑造的结局无法将时空稳定，这真的是因为时空不满意吗？

“对，我是女主。”乔晚舟敷衍的回答着姜云的自言自语，她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时空没了，最后还是会被销毁，我只是想时空永恒，是，我们是烂尾的，没有文笔，写得不好，文字垃圾烂到没有人骂，被作者遗忘甚至有些连作者也没有了，但那又怎样呢？”

她本来想若是时空复制成功她也能活下去，但好像始终差一点，她愿意用她自己的数据来填补这块空缺。

若真的被销毁她还是想留下点什么，

难道她只能成为一个连自己时空都救不了的角色，她所爱所恨终将被销毁吗？

她不想，她不想只是于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