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春叶轻

林月清在二人身后连连叹息,韩冬冥的心思他也看出来了,可偏偏许翎竹似乎全然不觉。他看向纪袁平,笑着打趣道:“你这是胳膊肘往外拐了,就不怕芷兰不高兴?”

“哈哈,那还恳请你们,千万不要告诉芷兰。”纪袁平抬了抬眉,对二人抱拳,“我先去对面照应了,晚上见。”

“好,有劳了,晚上见。”

“晚上见。”

直到此时,林月泉才终于说了一句话,纪袁平看着她笑了笑,未多说什么,便向院子另一端走去了。

林月清则又叹了口气:“你也是,我瞧着袁平也是在意你的,你何不告诉他你的心意呢?”

“哥,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说出口的……”

“我说帮你,你也不愿,总是说再等一等。再等几年,当心师父要为袁平另择婚事了。”

“我知道,我也没说要等几年。”林月泉羞恼道,“哥哥你净会说我,你不也没娶妻吗?”

“你不嫁人,我如何能安心娶妻?”林月清摇头道。

又是这套说辞。林月泉顿了顿,终究恨恨地一跺脚,不再理会林月清,转身去找不远处的孔惠时了。

她这哥哥,哪里都好,就是有时候,太爱操心她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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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翎竹离开以后,先去了后厨,今日师傅未做杏叶酥,于是她拿了几块绿豆糕。走出后厨的院子,她想了想,决定去找方恂。

虽然南青剑派的弟子们都忙,但方恂,大概是个例外吧。

方恂果真在自己的院子里,他正倚坐在廊下,目光望向碧空,不知眺望着什么。许翎竹走到他身边,循着他的目光也向天空望去,天色湛蓝,澄澈如洗,映着春叶碧瓦,如明媚潋滟的湖泊。

可是……完全没发现特殊之处啊?

方恂轻叹了一声,收回目光:“你怎么来了?”

“你在看什么?”许翎竹疑惑地问。

“没什么,出神罢了。”方恂淡淡道。

“刚才冬冥在台上比试,我还瞧见了你来着,怎么一眨眼,你就自己回来了?”

“晚宴之前,没有我的事了,我回来休息片刻。”

“你今天又不用比武,也不像月泉他们一直在张罗琐事,还需要休息吗?”许翎竹在方恂身边找了个地方坐下,递给他一块绿豆糕,“吃吗?”

“不用。”方恂轻轻摇头,却没有再做解释。

他要休息的不是身体,而是心。

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或真心或假意的问候、恭维和推让,太累了。

“那我就不同你客气了。”于是许翎竹收回了手,显然并没有太多诚意和他共分糕点,“你认识竹醉山庄的少庄主吗?”

“曾见过一面。”方恂平淡道。

“你知道冬冥的对手是他吧?”

“知道,比武结束之后,我才离开。”

“他……很厉害吗?”许翎竹问,“月清兄说,他的实力,在第二组中可排到第一呢。”

方恂闻言凝眉,回忆了一遍第二组有哪几人,片刻才微微颔首:“不错。”

“比起你呢?”

“远远不及。”

许翎竹撇撇嘴角,这个人明明一点都不谦虚。她想到韩冬冥输掉比武后失落自责的神色,忍不住叹了口气:“你既然看到了结果,为何一句话都不说就走了?”

“我没有什么可说的。”方恂面无表情道。

“你……”许翎竹被噎了一下,略微有些不满,“我总觉得,你和他们几个根本不像是朋友。冬冥剑法不如江少庄主,他坚持了很久,确实不容易了,你就安慰他鼓励他一句,不会少你什么吧?”

“安慰?”方恂凝眸反问,原本清淡无物的目光似染了几分犀利,“安慰他,他下一次,就能赢了吗?”

“这是两件事吧?”许翎竹眉头紧皱。

“正因为你们觉得,是两件事,剑法才难有提升。”方恂的眸光复又冷淡下来,重新倚靠在廊柱上,望向清澈无波的天空,“这江湖,不是给弱小婴童取暖的摇篮,若他不能明白这一点,就永远无法变强。”

“就算你说的有一些道理——”许翎竹忍不住抬高了声音,想与方恂辩驳一番,忽听院门处传来一声轻响,二人同时看去,竟是韩冬冥正立在门边。

饶是四月春暖,他的脸色却有些发白,见许翎竹和方恂看向他,他又羞又愧,只觉自己再无颜多留一瞬,转身便走。

“哎!冬冥,你等一下!”许翎竹从廊中跳下,向韩冬冥追去。

被许翎竹一唤,韩冬冥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却听方恂平凉冷漠的声音遥遥响起:“让他走吧,从此以后,只听顺耳之言。”

“方恂,你……”许翎竹气结,“你不是大师兄吗?为何就不能说话委婉一点呢!”

“不想自救的人,我也不必去救罢了。”方恂漠然道。

许翎竹简直火冒三丈,当即就要冲回去与他好好理论,韩冬冥却连忙拉住了她的手腕。

“不要。”他低声,“方恂师兄……说得没有错。”

许翎竹回身看他,他松开了手,对远处的方恂抱拳躬身:“多谢方恂师兄忠言逆耳,我过来,是想通知你们一声,晚宴在戌时开始,地点设于乾厅。”又低着头对许翎竹道,“翎竹你……也可以来参加,我们所有人都在。”

“好。”方恂点头,从廊下起身,负手看着二人,“若无他事,我就回房休息了。”

“没有其他事了,方恂师兄届时记得赴宴即可。”

“嗯,失陪。”方恂淡淡点头,转身回了屋。

“哼,爱做什么做什么,谁稀罕理你。”许翎竹对着方恂的房门哼了一声,气呼呼地大步迈出院子,“你现在要去乾厅还是哪?我去帮你。”

“我要先回比武台那边。”韩冬冥忙跟在许翎竹身侧,“你……别生气了。”

“如何能不生气,人的天赋各有不同,练武也并非一蹴而就之事,他怎能如此强硬,蛮不讲理?比武落败,又不是你的本意,他不就是仗着自己武功高,便可以肆意说教了吗?”许翎竹当真是被气着了,连珠炮似的一口气说个不停,“江湖是危机四伏险象环生,可哪有他说的那么可怕,好像人人自危似的?你和月泉会帮助店小二,我也会帮助你们,到底是有善意存在的,若是人人都得练成他那样的功夫才能活下去,天下百姓岂不是早就死绝了?”

韩冬冥看着许翎竹义愤填膺的样子,仿佛有一涓温暖的溪水流过心尖。好像春光笼罩着她,她便如神祗一般,是他不可企及,神圣而美好的存在。

“不要为我生气了……”他垂下眼睫,那光芒照得他不敢再直视,“方恂师兄,他其实是为了我好,我只是恼恨自己无用,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许翎竹微怔了怔,这才看向他,叹息一声:“怎能说自己无用,你年纪尚轻,比我还要小一岁,日后未必不会成为剑术高手。”

“我……天赋远不及方恂师兄,不敢奢求望其项背,但我定会用心习剑,变得更强一些。”

“这就对了,不用管他。等试剑大会结束,你不忙的时候,我也可以教你——我已经和月泉约好了,有时间要和她切磋剑法。”许翎竹终于笑起来,心里的怒火也渐渐平息,“什么‘江湖第一公子’,如此不近人情,怪不得没几个朋友。看我以后发奋习剑,有朝一日,定要取代了他这名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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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日是第三组和第四组的初试,方恂的对手来自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他只用一招就打落了对方的剑。那个年轻男子一脸懊丧地走下台,连连对同来的师兄弟抱怨倒霉。

方恂比试完就离开了院子,许是又回房“休息”去了。接下来孔惠时和吴芷兰,却相继输了比赛。

吴芷兰走下比武台之后,就跑来缠着韩冬冥撒娇,全没有半分失落和懊恼。林月泉在一旁安慰孔惠时,纪袁平和林月清依旧忙着维持秩序,该轮到许翎竹上场了。

终于有机会试用南青剑派的名剑,许翎竹忙不迭地跑去剑架前挑选。这一次南青剑派共陈列出了十二把剑,她觉得每一把剑都比自己的锈剑要好,踟蹰许久,最后拿了一把银灰色的长剑。

许翎竹的对手是云岫宫的一位弟子,看起来比她年少一些。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比试,那少女站在台上一脸紧张,握剑的手微微地颤抖。

许翎竹却轻松很多,对面的少女不会是她的对手,银灰长剑握在手上,轻盈锐利,似乎能斩断虚空,果真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但她不愿像方恂那般倨傲,于是对那少女轻声道:“没关系,你只管出招,当是平日里练习就好。”

少女似乎抖得更厉害了。

她有那么可怕吗?许翎竹腹诽着,不再多说,裁定者——吴成思发出开始的号令,那少女挥剑向她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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