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腾的尸体被发现吊在塔楼里,吊住他的是原本塔楼铁门上的锁链。
贺玉盈和陈绘发现时,他的血几乎要流干了,她们听到的滴答声就是他的血液从脚尖滴落的声音。
贺玉盈留在塔楼,而陈绘去召集众人。
把人聚集到塔楼不需要花费太多时间,很快大家就赶到了塔楼里。
众人想办法把他的尸体放下来,经过检查,发现他的脖子上有一道极深的勒痕,呈深紫色。那道铁链被取下来时连着他的皮肉,看得出来凶手用了极大的力气,几乎要勒断他的脖子。除此之外,他双脚的脚踝后面还被割下了一块肉。
“为了放血。”齐天宇说,“尸体变轻以后,才能把他吊上去。”
赵思焕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懂得还真多。”
陈绘此时已经完全恢复过来,她用一种全新的眼神打量贺玉盈,目光犀利,恨不得能看穿她的一切。
“现场的血很少。事实上,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多少血了。”贺玉盈说。
“他身上那么多的血不可能凭空消失。”黎远军说。
张松:“那会在哪里?庄园这么大,连找人都很困难,这些血可能被处理掉了吧。”
贺玉盈不赞同:“血液不像其他东西那么好处理。很多案件的侦破都是因为罪犯没有处理好血液,使它或多或少地残留下来。”
“那些血……跑到哪里去了?”白棠的牙齿互相碰撞,抖如筛糠,看起来恐惧异常。
“与其思考这个,不如想想凶手到底是在哪里放血的。”贺玉盈说。
张松头疼道,“能有什么地方啊……难道是浴室吗………”
齐天宇否定了他的猜测,“我们每天都会去卫生间和浴室,杀害朱腾的地方不会在那里。”
“他脖子上的伤口这么深,应该可以排除是女人干的吧?”黎远军指着朱腾脖颈上那道触目惊心的勒痕。
这样的话,凶手的范围就能缩小了。
话毕,有人同意般地点点头,有人不置可否。
齐天宇模棱两可道:“……太绝对了。”
他的语气带着点阴阳怪气,陈绘听完便知道他在点自己,于是冷哼一声,承认道,“说得没错,只要用巧劲,女人也能做出这种伤口——我就可以。更何况,谁知道朱腾是活着被勒成这样的,还是死了后被勒成这样的?”
“能悄无声息地把这样尸体搬来搬去……确实是男人的可能性比较大。”贺玉盈蓦地出声。
她还没说完后半句——
甚至,凶手的性别几乎可以锁定为男人。
她这样一说,陈绘想了想,居然同意道,“勒痕不能确定凶手的性别,搬运尸体这种事倒是可以。就算是我,想这样折腾朱腾的尸体也得花费不少功夫和力气。”
在场的几个女生除了她以外,都不是力气大的类型。
“除了力气大以外,凶手还很恶趣味。”贺玉盈说,“明明杀掉朱腾是件轻松的事,却故意把这件事变得复杂,放血、运尸,吊尸……简直可以说是自找麻烦。”
“分明就是挑衅。”赵思焕双手抱胸,语气阴冷,“还特地把朱腾的尸体挂在塔楼里,死了的月月还在旁边!”
凶手是个性格糟糕的人……还是说,这所谓的“性格糟糕”也是一种掩饰呢?
贺玉盈垂下眼眸,默默地思考着。
陈绘看了眼沉思中的贺玉盈,走到齐天宇的旁边,向他耳语了几句话。
……
夜幕降临,贺玉盈四人像昨天那样来到花圃。
“我找到了这个,可以用来照明。”贺玉盈提着一盏油灯。
两人谨慎地观察了一番,确认花圃周围没人以后,便迅速猫着腰窜进去。
有了昨天的经验以后,两人的动作又轻巧又敏捷,很快地进到了花圃的中心。
昏黄的烛光下,被如浪花一般的玫瑰花丛裹住的中心,矗立着几个矮矮的石碑。
“这是什么?是墓碑吗?”陈绘往前走了几步,费力地辨认石碑,“贺玉盈,你走近点。”
贺玉盈依言走近。
烛火打在石碑上,空空荡荡的,竟然一个字也没有。
“奇怪了,有点像是墓碑……为什么没有刻字?”陈绘喃喃。
贺玉盈的目光却在搜寻另外的东西。
她提着油灯微微换了个方向,一小团白色的布料正不起眼地堆在泥土上。
陈绘也跟着她注意到了那团布料。
贺玉盈走上前捡起布料,忽而一顿。
“怎么了?”
她缓缓摊开手,另一只手从布料中慢慢抽出一把带血的小刀,“凶器,在这里。”
……白天她们还在找消失的凶器,晚上凶器就出现在她们的面前。
贺玉盈想,简直就像有个人在高纬度空间看着她们的所作所为一样。
展开这团白色的布料,两人才知道这其实是一件轻薄的外套,团起来一只手就能握住。
而这把小刀……
贺玉盈清楚地记得。
它曾在这座庄园里被用来切牛排。
……
贺玉盈和陈绘约定将这把刀的事情隐瞒起来。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贺玉盈说。
原本贺玉盈打算让陈绘保管这把小刀,可是陈绘执意要她拿上防身,于是贺玉盈便接了过来。
想要骗过花圃外张松十分轻松,贺玉盈和陈绘两人随便敷衍了两句就过去了。
齐天宇的黑色眼珠沉沉地看着她们,显然没有被她们的谎话骗到,不过那又怎么样?
在此之前,陈绘笃定地说:“只要没有妨碍他通关游戏,他绝对会装聋作哑。”
果然,齐天宇没有戳破她们。
回到房间后,陈绘迫不及待要跟贺玉盈交流线索。
她急得像被火烤的蚂蚁,贺玉盈还依然慢悠悠地检查门锁和窗户。等到贺玉盈爬到床上,陈绘便着急地问:“白棠就是凶手,对不对?”
贺玉盈:“……嗯。”
她的语气并不肯定,这让陈绘有点泄气,“难道不是吗?那把刀,就是白棠在第一天和管家一起收拾餐具时趁乱拿走的。为了单独行动,她诱骗月月走进漆黑的塔楼里,月月是新人,唯一能交付信任的只有这位室友,当然不会对她设防……所以白棠很容易得手。刀是餐具,不会太锋利,为了保证月月一定得死,所以才会出现那么多的刀口……然后她装作受害人从塔楼里跑出来,顺理成章地嫁祸给朱腾。”
这样分析完后,陈绘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对。
“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贺玉盈说。
终于得到贺玉盈的肯定答复,陈绘便道,“既然是对的,为什么要把刀的事情隐瞒起来?如果让齐天宇他们知道,我们就能一起去杀白棠了。”
“你忽略了一件事。”贺玉盈摇摇头。
“什么?”
“刚刚的分析很有道理,我也认为这无比接近于真相,不过,既然月月是白棠杀掉的,那么朱腾又是谁杀掉的?”
陈绘一愣。
“杀掉朱腾的必然是男性,我们今天早上就讨论过了。所以,现在的问题是,出现了两名‘凶手’,在不确定卧底究竟是谁的情况下,我们最好不要把白棠暴露出来。”
“可是,”陈绘说,“说不定白棠能做到搬运尸体呢?”
贺玉盈:“绝无可能。如果她真有那么大的力气,为什么要在月月身上刺那么多刀口?力气小,刀刃钝,才会导致月月那副死状。”
顿了顿,贺玉盈见陈绘还是一副犹疑的模样,又说,“……我还有能证明这一点的依据。”
“你说吧。”陈绘无奈。
“我们梳理一下事情发生的先后顺序吧。”贺玉盈说,“首先,月月的外套被拿走了,最后我们在花圃里找到它,同时找到了一把凶器。这是起始和结尾。我们要梳理的重点是中间的过程。中间发生了许多事,第一件事,是我们去花圃的那天晚上。”
“那天,白棠杀害月月,跑到花圃来,刚好和我们碰见。”陈绘接话。
“对,但是有一件事情我需要补充一下——其实在那天晚上,我好像看见了月月的外套。但因为天太黑了,而我只看了一眼就跑出了花圃,所以不敢确定,没有说出来。”
陈绘欲骂又止,硬生生把责问她隐瞒线索的话给咽了回去,问道:“那刀呢?刀你看见没有?”
“没有。我们接着梳理。”贺玉盈说,“第二件事,朱腾消失。第三件事,朱腾的尸体在塔楼被发现。最后,我们在花圃找到了外套和凶器。我在想,那把刀究竟是什么时候被扔进花圃的?这样梳理下来,只有可能是在我们两次进入花圃的时间间隔中。”
“我记得你说过,在第一次进入花圃的时候,你看见了外套。”
“很简单就能想明白。第一种可能,我看错了。第二种可能,外套和凶器不是同一时间被扔进去的。虽然没有依据,但我认为第二种可能性更大。”贺玉盈说,“不论外套如何,总之那把凶器一定是在我们第一次进入花圃后扔进去的,因为那天晚上,白棠才刚刚杀掉月月,她还没有机会扔进去。”
陈绘沉吟:“嗯,对。白棠那晚没进花圃,没有机会扔刀,我能保证。”
“所以,后来那把刀为什么会出现在花圃,还是和月月的外套放在一起?”
“或许是她在后来扔进去的。”
发现月月的尸体后,他们乱成一团遭,一整天都在庄园找朱腾的踪影。白棠想要趁乱丢一把刀进花圃简直再简单不过。
“矛盾就出现在这里。”贺玉盈说,“既然她那天晚上看见我们在搜花圃,为什么还要故意把刀扔进去?从第一天开始,我们就表现出对花圃的关注,如果这种凶器被丢在花圃,迟早会被发现。你也说了,她有足够的时间去处理这把刀,为什么要把它丢进花圃?她可以随便处理它,甚至可以把刀洗干净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回去。”
贺玉盈语气沉稳,“而且,还是和月月的外套放在一起的,这也太……”
太戏剧化了。
“所以,那把刀不是白棠扔进去的?”陈绘总结。
“她没有这样做的理由。白棠也许处理了那把刀,但是不幸被人捡到,故意和外套扔在一起。”贺玉盈颇有几分无语,“这种行事风格,和杀掉朱腾的应该是同一个人。”
陈绘觉得这局游戏简直是难以想象的扑朔迷离,仿佛有一层又一层迷雾蒙在眼前,叫她什么也看不清,“……所以,卧底不一定是白棠?”
“其实,我更倾向于卧底是那个‘第三人’。”贺玉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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