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7年淮城,小雪。
临近丑时,城中几乎所有沿街的府中都熄了灯,只留下门口快被掩住灯光的指路灯笼在雪中晃悠着。
一队人马飞快的从皇宫旁的将军府冲出,杂乱的马蹄声打乱了夜半的寂静。马蹄在雪地留下的印记一直延续到郊外的一座遍体黑漆的庄子,那庄子只有顶上的几扇铁窗透着亮光,墙边加固的铁栏将庄子罩的和监牢没什么两样。
冲刺的马匹还没完全站稳,领头的侍卫就飞身跳下马,落地趔趄一下便稳住身形,对守门的人扬了扬手中的木牌就冲了进去。
轻车熟路的穿过几个拐角,对着最里面的一间房的铁门猛锤。房内的行刑的人举的砍刀快要落下,就又被打断了。
“什么事?”那人一脸困倦的拉开门,面上明显不耐烦,“不是说好最迟再延到丑时吗,又要拖多久?”
领头那侍卫一边陪笑一边道歉,悄悄掏出一袋碎银子点了点最新的文书。那人顿时笑了,收起刀接过布袋,掂了掂就恭敬的快步退了出去。
既然是有钱的主来了,杀不杀死的又有什么关系。
那侍卫让后面赶来的下属都退到门外守着,才摸着下巴打量那刚刚的将死之人。
文书上只有一行字。
无恙误判,予以释放。
房间很小,连扇窗户都没有,只有墙上挂着摇摇欲坠的一盏油灯,灯芯似乎也撑不了多久。地上都是些破烂的茅草,铺的很薄一层,有些甚至开始发霉,冬日的寒气很轻易就能顺着地面传上来。
林旌低着头,有些乱的长发挡住脸,隐约能看到脸上的表情。双手被破烂的白衣遮住,也不能说是白,更像是带着灰的破布。因为没有治疗,手上的血痂已经凝成暗褐色了。
也许因为跪了太久,或者是穿的太单薄,他身子有些发颤,但依然跪的很直。如果不是脚踝上连着两个粗大的铁链,这人大抵是个颇有风骨的清官吧。虽然这个想法只一瞬就被否决了。
察觉到那视线盯了自己很久,林旌抬头,透过额前的散发静静的看着那侍卫。
“白夫人让属下接你回府。”那侍卫将脚镣的钥匙扔在地上,距林旌还有些距离。他想他跪着去把钥匙捡了,正好他跪的方向对着自己,占点便宜也不是不行。
林旌没动。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等到那侍卫不耐烦的弯腰帮林旌打开了铁镣,报复般扣着他肩膀将他拽了起来,拽起来就退开了,不管他有没有站稳。
林旌摇晃一下就摔了,手下意识先落地撑着,骨裂的声音很响。他没出声,只是冷汗冒了出来。
“走吧。”示意他跟着往外走,也没等他跟上就出去了。房间门跟着被惯性关上。
他们的任务只是来接他回去,说了也不管怎么样,就是人能回去就行了。
林旌慢慢挪到墙边,瞳孔还没有完全聚焦。一次次推迟他被行刑的时间,跪的太久了。而且这么黑,眼疾的毛病在,根本看不清。他费力张了些手,够到墙边的木棍。木刺没有刮干净,有些硌。
指骨的断裂让他缓了好一会才能轻轻握住木棍,使不上劲,他也不着急。反正门口的人也没催,就站在那等着。
好半天才听到里面的人点着木棍走了几步,那侍卫这才很大力的推开门,差点砸的他又摔下去。但那侍卫不在乎,只是嗤笑了一下便移开目光,用脚抵着门等他慢慢爬起来。
虽然血污和灰染的身上很脏,但出来的时候还是理了理衣衫和头发。
也不知道干什么放了这人。那士兵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招呼着下属离开。
能按照自己的速度做事的机会不多了。这么久了,要想救自己出去的早来了,哪有什么奇迹。
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林旗要找替死鬼了。
房间外灯火燃的很足,眯着眼睛靠着墙适应了一会,林旌轻轻晃了晃脑袋,放下木棍慢慢跟着走了出去。
要是没有那些破事,也许自己应该活的好好的,在哪个山间过着自己喜欢的生活。
不像现在,还是要任人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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