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交战

李慕婉指尖抚过庭院那张矮几,当年王林在这刻下的痕迹还留着,“三年前,我便在这院子研究药方,你就坐在此处刻你的面具。”

“当时,我爬树摘枇杷,栽下来是你接住了我,”李慕婉回忆久远的记忆,面色温柔,“我想摘掉你的面具,看看这张脸,你却吓唬婉儿,冷冰冰地说,看过这张脸的都死了。”

那时,李慕婉并不在意他的话,只当王林是性子冷僻,“直至山上采药遇见那群刺客,我亲眼所见,方知你不是吓唬我。”

王林垂眸,露出淡笑,“若非当时婉儿的弥勒香,我也没法轻易了结数十个训练有素的刺客。”

“军队重整出征还要时日,你何时走?”李慕婉眸子散出一抹期许。

王林静了须臾,李慕婉知道他要赶着回北川城,王林又不忍她失落,为难之色无声无息闪过,李慕婉贴心说:“咱们赶路走了一日一夜,天色不早了,陪我在这住一晚,明日再走吧。”

“好。”王林握着她手迟迟不愿放,离别的不舍藏在眸子,天色把他的爱意都掩在暗里,李慕婉却能无比炽热的感受到那颗赤城的心。

夜里主屋点着油盏,后院的蛙声从稻田里传入,晚风吹过麦浪,虫子的鸣叫盖在月色下,庭院的案几摆了两瓶新插的山茶。

敞开的矮窗滚入凉风,李慕婉窝在王林怀里与他商谈军情,北川铁骑与亲兵又有所不同,这是她第一次在王林那听得铁骑的相关事迹。是以,在楚宫横行的北川铁骑能一举拿下楚宫,也不足为奇。

只是如今楚地多方旧部势力联合反击赵国倾轧,群起攻之,至使赵国派兵镇压,楚地旧部想要从新建立楚国王朝,再养精蓄锐,终有一日可抵赵国兵力。

李慕婉担忧道:“楚国地势险峻,此次北伐,是两军开战,藤化元派藤厉与剩余藤家七子一并亲征,婉儿恐藤家与丹阳一样,为达目的,暗中联合楚军,反围北川。”

“婉儿所想,亦是我所想。”王林说,“藤家再恨我,想要置我于死地,也会在楚军溃败前夕,才会想方设法置北川于险境。否则,赵国若败,北川沦陷,下一个便是藤家城。”

“我为此次主帅,藤厉等人想在我眼皮底下搞动作,也要有这能耐才行。”王林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已经贴着她额间,鬼使神差地落下轻吻,“婉儿,我定会安然无恙从楚军战场回来接你,这是我王林,对你的承诺。”

“我信你。”李慕婉仰头,捧起他脸颊,主动吻上双唇,行军多日的克己复礼,在无人的月色下,撩起她的衣裙。

身影从矮几挪向床榻,没有金铃帐的声响,唯有木榻长久陈旧的吱呀声,李慕婉捧着那张埋入胸前的轮廓,听着那些声音,还是会心生羞涩,王林从棉柔里抬眸,额间浮出汗珠,抬头从锁骨移到她面容。

李慕婉望着他心满意足的神情,油盏下呼吸声还在加重,只听王林哑声说:“转过去。”

随着手臂用力一翻,李慕婉背对着他,趴在褥枕,那股变化的力量从腰腹移到后腰,再往下嵌入。

“啊——”她没忍住娇嗔,呻/吟声点燃他的烈火,似干柴遇火猛烧,灼得她满心晃荡。

“王林……”

声音从褥枕里沉沉传出,他下颚抵在肩窝,应着她,“婉儿……”

“婉儿……”一声声轻唤含着柔情与挑逗,皓齿咬住发红的耳垂不放,拱起的腰臀在油盏的光影下压下又起。

颠簸中床榻移到角落,挽起的帷幔落下,小院三年来第一回有了人声,吵醒了老朋友,屋外筑巢的鸟雀在夜里探出头,左顾右盼确认无事又钻回巢穴安睡。

声音静下,夜风吹散胸膛淌的大汗,李慕婉紧紧抱着他脖颈,躺在宽阔的胸膛,贴着闷汗入睡,也不管那些粘稠带来的不适,此刻,她无力再撑起任何一个动作。

晨曦落入小院,从枇杷枝穿过,落在王林的白发里,院里林立了十二影卫,是王林精心筛选的,最为精锐的一支暗卫。

李慕婉立在檐下,王林拾阶而上,与她并立,“你们的任务,便是守护王妃安全,直到本王回来,”

“王妃在,你们在!”骇然的气势绕过小院。

暗卫气势如虹,整齐肃穆,“是,王爷,我等誓死守护王妃安危。”

“你把他们,留给了我?”李慕婉说,“杏花村隐蔽,也很安全。”

杏花村再隐蔽安全,也非密不透风,当初藤化元能寻到此处,也不防这回还能再寻过来,王林势必要保全她的安危。

“婉儿别担心。”王林抚过她发丝,眼中不舍再次渗出,他该启程了。

湿气转在眼眶,忍不住要落,李慕婉背身,手心利落从颧骨往眼角擦净泪痕,再回眸时,仍是一副笑颜,“夫君保重。”

她从袖口拿出一条红绳,要替他系上,“先前那根求来的红绳,我见泛白了,这是婉儿新织的,你带上。”

王林手臂举在半空,等着李慕婉系好,“有婉儿相护,我定能平安回来。”

李慕婉忍着哽咽,说不出话,只是点头“嗯”了声。

“走了。”王林轻的只用气音,却掩盖不住他声音的磁重。

李慕婉只是乱乱点头,不敢再看他,生怕对上视线,瞧见彼此的不舍,抑制不住心口难舍。

王林提步,却异常沉重,长靴踩过阶梯,又迈过青石板,追命甩着马尾赶蚊子。

李慕婉眼神一暗,猛然抬眼,提裙奔下阶,“王林!”

声音回荡小院,王林身躯威震,转身时接住纵入怀中的人,她埋首扑在肩头,贪婪又不舍的恋着他的气息。

暗卫纷纷转身收起视线。

“婉儿?”王林收紧双臂,锋利的轮廓蹭着她的发。

“此行危机四伏,遇事不决,莫要强撑,楚军雄壮,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李慕婉语言混乱,此刻功名千秋,权势兵力都没有他活着那么重要。

“待杏花村雪化,庭院枇杷果开,我与婉儿共渡春风,此后再不分离。”王林提起她下颚,朝红唇深吻。

李慕婉被这温柔灌醉了,不想清醒,仰着头索要,不想放手。

庭院晨光高照,晒得人发热,粘稠从口中拉出,温婉面容铺满的泪水,王林轻轻点点,吻干每一处,把她的咸涩吞下。

长影翻上马背,马鞭攥在手中,李慕婉双手叠在腰间,亭亭玉立,仙姿佚貌,目送王林远去。

待身影消失,尘埃落定,声音不再,她收起眸中难舍,坚定替代了那份楚楚与柔情,李慕婉气势凌人,朝十二暗卫道:“王爷既下令要你们护我安全,你们就得听我号令。”

“王妃请吩咐。”暗卫拱手。

李慕婉指着首列一人,“你,替我跑一趟燕州。”

那人眸子微转,“王爷要属下,护王妃安危,属下不可离开王妃一里外,还请王妃恕罪。”

“我知道会让你为难,你也不必急着推辞,”李慕婉慢悠悠踱步,“让你去燕州传信,便是护我安全。”

那人沉思,王林精心挑选之人,一点就明,李慕婉无需过多解释。王林返回北川城,北川军出了栖山,送去燕州的信笺已经过了栖山

北川军与藤家军出了栖山,在与楚地交界的五十里外安营扎寨,楚军此番卷土重来,势如破竹。

镇压楚国天都的北川军死守城门,天都再往西北,便是楚国华亭,华亭部族以放牧为生。华亭部是马背儿郎,弯刀速度几乎快过利箭。

孙家父子为楚国王室时,华亭部并非那么忠心耿耿,只是碍于天都粮仓对华亭部的供给,方才屈居人下,华亭部归入楚国不过五十载,并不稳固。三年前楚国天都失守后,华亭部一直蠢蠢欲动,暗中生事。

此次又有天都楚军旧部与华亭部族联手抗衡,于赵国而言此战凶险,若想驱赶华亭部,将楚地彻底归为赵国领土,三年五载,此战难以平息。

王林坐于军帐内研究楚国地形,许立国送来军报,“主子,探子来报,华亭部退至洛川。”

“华亭部悄无声息入了天都,与楚王曾经旧部联手,夺回天都,眼下他们收到风声,北川军与藤家军过了栖山,还未入楚国大境。华亭部便急于退出天都,却不返回华亭,反而滞留洛川,明显的请君入瓮,再来个瓮中捉鳖。”

王林视线还专注在地图上,“赵楚这场仗迟早要打,那便慢慢打。”

“主子,咱们尚可按兵不动,可藤家军那边……”许立国也有担心。

“藤厉沉不住气,但眼下藤家军还不能溃,否则即便以北川军四十万铁骑,也难抵挡华亭部和楚军兵力,”王林收起地图,“藤家军且先留着,明日两军必有一战,藤厉急于求成,那便让藤家军打头阵。”

藤厉想要此次首功,王林便让给他,没打算要争这军功。

藤家军打头阵,耗时三日,楚国天都城外交战地,如王林所料,楚军步步退回天都,藤家军穷追不舍,却不料楚军早已设伏,王林伺机而动,北川军做后援破了楚军阴谋,藤家军首战大捷士气大涨。

藤厉还不察楚军埋伏,只以为北川军是来抢功的,殊不知王林早已探到敌军埋伏,掐点出兵,救藤家军于危难。

王林手持长枪,驻马转身回营时,睨了一眼庆祝胜利的藤厉,高声气势凌人道,“收兵回营。”

藤厉首战大捷,挑起乜斜的眼神,沉入将士们的欢声里,大军返回主营帐,藤厉踹了王林的帐帘,守卫没拦下他,许立国在帐内挡下,“藤少主,这里是军营,擅闯主帅营帐,是要军法处置的。”

藤厉打开许立国手臂,自顾坐在王林对面,端起他的茶盏挑衅道,“本少主大捷,若非北川军畏首畏尾,还不是得要藤家军来挫楚军锐气。”

“藤厉,”王林敛起冷意,“首战大捷的军报本王已给你呈回京城,藤家军虽大获全胜,可战场上,尔虞我诈,是否侥幸获胜,还不可知。”

“本王为主帅,你藤家军也得听本王军令,若有违令者,军法处置。”

“哼,”藤厉轻嗤,“你为主帅又如何?畏首畏尾,难怪当年北川军败在栖山,像落水狗一样从泉阳道逃走。”

原本平静的王林目光霎时凝起,杀意腾腾,“藤厉,你若等不及带藤家军赴死,本王不拦着,即刻便可杀入天都,拿下楚宫,往后楚地便是你藤家军管辖,成为第二个北川,可你也得有命杀得进去才行。”

藤厉丢掉茶杯,“若非你北川军过来搅局,藤家军早就杀进天都。王林,你不过是仗着北川军,离了北川,你什么都不是。”

王林面色平静,“许立国,送客。”

军营外夜色皎洁,王林处理完军务,望着圆月脑海蹦出一个人影,仿若看见圆月里,一人抚琴,王林朝黑夜轻声唤着,“婉儿,不知此刻你在做什么?”

杏花村小院裹着凉风,李慕婉在院里纳凉,可近日栖山的风南下,已经有了入秋的凉意。

她手里抱着给王林做的大氅,庭院落满枯叶,夜色已晚,李慕婉起身踩在黄叶,飒飒作响。

屋内灯油下,挂了一张新画的像,画像男子剑眉星目,眉眼总蹙着一抹厉色,李慕婉指尖轻轻抚过,似要抚平他神情里的伤。

她在暗夜里自答,“婉儿一切安好,你也要平安顺遂。”

首战大捷消息传入京城,藤家军在北境大展身手,深得烨璟欣慰,只是北川军多年来屹立战场,竟能让藤家军抢占风头,烨璟也有不解。

钱公公看着皇帝愁思,“北川王与藤少主向来不合,陛下要藤少主在北川王下面领军,藤家军恐怕难以诚服。”

“朕并非一定要一统天下,但赵国朝纲必要安定,多年来藤家城与北川暗自较劲,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两方势力抗衡也好,三足鼎立也罢,朕都忍了。”烨璟说,“可若是此次北川或者藤家,真的能够从楚地回来,赵国的天也该变了。”

钱公公道:“陛下,北川军如日中天,眼下能掣肘的唯有藤家城,陛下是怕北川功高盖主,故而才让藤家军与北川军一同出征楚地。”

烨璟未吭声,睨着皇宫的明灯,眸子闪着深不可测的阴谋。

燕云阁收到了李慕婉暗中派去的信,燕州银矿如数进贡赵国,李奇庆初登君王宝座时,银矿背后的操手便是李慕婉,是以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银矿的转运和采伐。

在华亭部助力楚军攻打赵国下,赵国能如此有恃无恐,少不了燕州银矿支持,楚国洛川是粮仓之地,与丹阳一样。

李慕婉信中所言,待到入冬,银矿数额开采渐落,其中数额减少上供,即便赵国有所不满,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迁怒燕州,此时赵楚两军开战,烨璟不会加以为难,更不会因此迁怒李奇庆。

而多出的银矿,李慕婉要马良转战楚地洛川,以燕州收成不好为由,大量收购军粮储备,以作燕州百姓过冬存粮。

楚军招兵买马,与赵国开战,加重赋税,百姓怨声载道,此时与燕州交易,于楚国而言是短暂的雪中送炭。

交战地的战火持续月余,大大小小的战役十几场,王林的打法比以往都要保守,北川军士兵心有疑虑,却从不质疑统帅。

反而藤厉,长此以往的隐忍,让藤家军积的怨越发浓厚,藤厉几次三番闯入主营帐与王林对峙。王林作为主帅,三军就得听令,否则他有蛊惑军心的斩杀权。

其余藤家七子在楚军的对战中吃了瘪,便把这气归为北川军,两军内部矛盾愈加剧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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