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凌途去世的两个多月后,一家三口的追思会在松鹤公墓举行,叶佳在征询了郑凌途父母的意见后,决定将这次追思会举办成全网大会,既祭奠塞巴之父郑凌途的去世,更重要的是要号召全网对NHI进行声讨。
郑凌途父母在获知噩耗后已经痛不欲生,身体也不能再次承受飞机往返的颠簸,叶佳派专人赶赴老家照顾二老,但他们将不能参加这次追思会,由叶佳全权代理,将儿子的骨灰安葬在松鹤公墓,与闵月如一起,另外为孙子郑晨风以及尚未过门的妻子韦旭华也在旁立碑。
追思会空前盛大,李维清作为佳途公司代表主持会议,朱静雯负责接待来宾,阿米尔汗在后台统筹各项事宜,佳途公司所有元老都从世界各地赶了回来,连已经辞职的小林等员工也回来送郑凌途一程,令狐光等亲朋好友更是第一时间过来帮忙。
追思会定在上午九点,叶佳和韩晓雪作为家人代表,一早就在会场门口迎接来宾,早上七点,陆续就有人前来吊唁。公司的合作伙伴,旅途网,书文网,i易网,红根集团,同济大学,交通大学等,都陆续派代表前来。
郑晨风学校的同学也在家长的陪同下,陆续有人前来。尤其是韩佳丽,知道郑晨风去世的消息接连几天她都哭得眼睛肿肿的,她是郑晨风为数不多的朋友,而且她的父亲也在生意上与佳途有交集,这次一早就让父亲带着她来看郑晨风。
叶佳和郑凌途的大学同学和老师也都纷纷前来为老同学送一程。接下来,是一些媒体朋友,以及政府方面的相关人员也派人前来表示慰问。学术界还有很多之前并未有过交集的学者主动前来,一方面是出于对郑凌途天才AI设计的敬意,另一方面也是在响应叶佳提出的声讨NHI的行动。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人并没收到过邀请,也自发前来,他们主要是塞巴的拥趸和粉丝,更多的用户和粉丝则是通过塞巴专属通道共同参与直播追思。
每一个到来的客人都先向叶佳和韩晓雪鞠躬表达哀悼,叶佳和韩晓雪也一一与他们答谢还礼,客人送上花圈,挽联等,旁边工作人员向客人分发白色小花。
这时一辆车停在门前,车门打开后,一人年纪六十多岁,满头白发,被搀着从车内出来,叶佳看了半天才认出来,来人竟然是韦天行!韦天行颤巍巍从车上下来,在赖巍的搀扶下,向灵堂门口的叶佳走去,后面的人赶着将花圈和挽联一起送来。
韩晓雪看到是韦天行,正是他和NHI的种种勾结,造成了佳途公司股份被恶意侵占,还让所有塞巴被锁死,而他的弟弟韦天径就是杀害郑凌途和逼死韦旭华的凶手,郑晨风也是在这种惨剧下逃亡并摔下深涧的,不由得怒火中烧,马上就要上去发作,但被她身旁的朱静雯发现拉住了。
回国之后韩晓雪和叶佳第一时间报警要求对NHI所有成员彻底通缉,并对韦天行展开调查。国际刑警组织的田中再次向总部发布警告,并在全球通缉Timo,米山和索南。上海刑侦总队也成立专案组,由于上次向宇的失职,这次由支队长翟建负责专案,考虑到对案情的熟悉程度,向宇也仍留在专案组。
但NHI的成员一个个都像消失了一样,无影无踪,就连Bartos也回到美国,无法继续追查,只能委托田中。田中那边得到的消息是Bartos确系tiger集团在中国业务的负责人,但因为在佳途公司这件投资上未让公司利益最大化,被集团调回总部,并未查出他在此期间与NHI的任何往来,更没有证据表明tiger和NHI有何关联。
视线还是回到了国内,除了当初韦旭华说过韦天径是韦天行的亲弟弟,没有任何一份材料能能证明他们的关系,就连韦天径这个人是否存在也如同迷一样。韦天行被刑侦总队公开、秘密调查过很多次,甚至都已经查到几年前的通话记录和各种讯息,在有记录的通话中,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和NHI有关联,案件依然没有进展。
韩晓雪认为是刑侦总队对其包庇,因为韦天行上海AI研究所所长的身份,在学术界甚至政界都有很高的影响力,所以警察不敢去动他,尽管翟建再三解释也始终不能让她信服,如果不是叶佳拦着,韩晓雪早已登门质问韦天行了,没想到今天韦天行竟然来参加郑凌途一家的追思会。
其实韦天行是郑凌途原单位的领导,又是他和闵月如的介绍人,于情于理来追思会都没什么问题,更何况叶佳本就要把这次追思会办成对NHI的声讨大会,韦天行是AI行业的领军人,虽然不喜欢他,叶佳仍冲他鞠躬答礼。
看到韩晓雪杏眼圆睁的表情,叶佳急忙用手拉了拉她的衣袖,悄声讲道,“别闹,晓雪!”
韩晓雪拳头攥着,昂首瞪视着韦天行。韦天行并没有看她,双手握着叶佳的手,颤声讲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叶佳斜眼看着他心道,虽然郑凌途和他关系匪浅,可韦天行就像是儿子去世,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表现。也就两三年没见,竟然突然老了许多,再也不是之前意气风发,红光满面的样子。才刚六十出头,据说还没退休,但头发全白,好像耄耋老人一样有了风烛残年的感觉。
赖巍在旁边小声说道,“韦所长对凌途是真的很关心啊,知道他出事,两三天没有睡觉,头发一夜之间就白了。”
叶佳诧异地抬头,韦天行难不成真的这么重感情?早听说韦天行膝下并没有子女,难道他真把郑凌途当儿子了?那为什么他还用这种卑劣的手法骗走郑凌途的股份?还要锁死达尔文场?正自琢磨着,工作人员提醒时间差不多要开场了,带着一肚子狐疑,叶佳拉着韩晓雪走回灵堂,边走韩晓雪边啐道,“戏精!”。
整个灵堂黑压压站满了人,还有相当多的媒体通过塞巴圈进行直播报道,正中央的位置挂着郑凌途,韦旭华以及郑晨风的三幅黑白照片,桌上摆放着郑凌途的骨灰。叶佳,韩晓雪作为亲属代表站在骨灰盒的右边,李维清作为主持人,站在左手边。九点整,李维清宣布追思会正式开始,首先向全部与会人员宣布郑凌途,韦旭华,郑晨风三人在不丹遇害的消息,并介绍了到场的各位来宾,接着全体默哀三分钟,礼毕之后叶佳上台致悼词。
叶佳缓步上台站定,环视众人,“各位尊敬的女生们,先生们,我谨代表郑凌途的父母,向各位致以忠诚的感谢!今天,我们怀着极其沉重,但又悲愤的心情,在这里缅怀我们的朋友,亲人,佳途公司的创始人,塞巴之父,郑凌途先生,以及他的妻子韦旭华小姐,和年仅12岁的郑晨风。相信各位已经知道他们离世的原因,是被一个叫做NHI的反AI组织在境外杀害。我今天并不想仅仅同各位在这里做哀悼,我希望对他们的离开,更多的应该是缅怀,是反思和惊醒。”
“作为塞巴之父,凌途给与我们的礼物是过去从来没有过的,他让AI成功扮演了管家的角色。我不能说他是AI之父,那样的帽子太大了,但他让AI成功成为我们每一个人不可或缺的伴侣。相信今天与会者很多都已经有了一个塞巴的终端,这种科技发展的便捷,是他以天才的设计和孜孜不倦的努力完成的。作为传奇的缔造者,他值得我们每一个人学习,不止是他的专业,更重要的是他的热情,还有认定一件事就坚持下去的韧性。还记得那是刚刚上大学期间,我们一个宿舍,有一次打完游戏之后,对,那时他也打游戏,结束之后各自上床准备休息,突然间他问我,‘叶佳,你说如果我做一个程序,让他们互相打,最终胜出的那个,会不会技能水平要更高一些?如此往复是不是会得到越来越厉害的对手?’于是,他就翻身下床,开始了他的工作,要知道,那可是凌晨两点,这就是达尔文场最早的雏形,而他在这条路上一走就是二十年。作为参与其中的我,深深体会到这条路的艰辛,而他从来都是笑着面对,每次跌倒都能继续站起来,套用他妻子韦旭华的话说,‘凌途就像是阳光,站在那里能把周围的每个人都照亮’。这句话相信所有与他有过接触的人都能深刻体会,但是他今天终于离我们而去了,而每当我再次带上塞巴的时候,我觉得我的一部分也随他而走了,相信你们也都能感觉得到,自己的一部分都已随他而去,但对他的深刻缅怀,则会永远留在我们的心里。”
“斯人已逝,除了缅怀,我们还能做什么呢?”叶佳继续讲道,“NHI依然存在在这个世界的阴暗角落,凶手也依然在逃,我坚信杀人者终会受到惩罚,但这是我们所有的诉求么?我认为我们更需要的是反思。”
叶佳环顾了一下四周,“今天在这里的各位有很多是学术界的精英,商界的领袖,还有不少政界的朋友。凌途的离世,是人类认知的障碍,是对未来的恐惧。历史的车轮会永远前进,但从来不会平坦,即便没有NHI,今后也会有类似的情况,没有郑凌途,也会有张凌途,李凌途被作为布鲁诺烧死在十字架上,而我们就是站在十字架下的群众。当燃烧的火焰照亮我们的面孔时,我们在彼此的眼中看到的应该是愤怒,希望,而不是恐惧。”
叶佳顿了顿,让自己平静了一下,手扶着桌子,转身望向郑凌途的照片,继续颤声道,“从今以后,佳途公司将改名为途佳,凌途将永远在前方,引领我们前进。我号召所有的塞巴用户,从今以后每年这个时间,5月19日十点,将自己的塞巴关机十分钟,让我们再回味一下那些年没有塞巴之父时的生活。”最后这句话带着哽咽的声音被媒体和连线中的塞巴同时传至世界各地,每一个塞巴的用户都默默关掉自己的管家,以此纪念郑凌途。叶佳双手支在桌上,头深深埋下,终于泣不成声。
李维清扶过叶佳,宣布下一个流程是向逝者告别,所有人向三人遗像三鞠躬,然后人群陆续从家属身旁走过,在下葬前最后再看一眼桌上郑凌途的骨灰。配着哀乐,当人群陆续走过时,韩晓雪满脑子回放着郑晨风和她一起数星星时候的画面,每句话都回荡在耳边,说好的要保护他一辈子,哪怕变成星星也会保佑着他,而最终,却连他的尸体都没能找到,悔恨和心碎让她几乎不能站稳。
忽地泪眼模糊中又看到了韦天行,在赖巍的搀扶下,他走得格外慢,颤抖的手摸向那几张遗像,当他摸到郑晨风的照片时竟然不再朝前走了,停在那里兀自抚摸。韩晓雪看到惺惺作态的韦天行怒火中烧,向他喝道,“拿开你的手!”
赖巍转头不耐烦地小声说了一句,“不关你事。”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韩晓雪,“我是他干妈!你是什么东西!”,她顺手抄起旁边花圈,劈头向二人砸去。本就站不稳的韦天行当即被砸倒,赖巍伸手格挡,紧接着又被韩晓雪一脚踹翻。周围人急忙上去拉她,但离得近的几个也不免挨到了韩晓雪的拳头,就连朱静雯也被推倒在地,众人乱成一团。
“住手!”叶佳一声大喝,韩晓雪立时停了下来,“你疯了吗?!像什么话!”
韩晓雪缓缓转身对着叶佳,一双眼望向上望着他,泪流满面,咬着嘴唇,“叶佳,我没疯,是你太孬了,竟然还让这种人来老郑的灵堂!去他妈的缅怀和反思吧,我就是要给我儿子报仇!”
韩晓雪手中拿着花圈剩下的支架,回身转向韦天行,看到这架势赖巍早已爬远,韦天行兀自在地上哆嗦。叶佳一个箭步挡在韦天行之前,看到韩晓雪满脸泪水,消瘦的肩膀不住耸动,不禁心酸,柔声道,“晓雪,别这样。”
这时令狐光也从人群那头挤了过来,扶着韩晓雪的肩头,轻声道,“晓雪,叶佳是对的。”
“我不要对的!”韩晓雪带着哭腔冲令狐光喊道,“我只要小风。”说完她把花圈支架向韦天行一丢,转身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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