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陇地风起

桑榆见皇帝疲态尽显,料是近段朝堂并不太平的缘故。

这两年天时不好,各处灾情浮起浮起葫芦按下瓢,各处接连涌现灾情。国库里的银子流水一样的拨出去。也亏得陛下早年间励精图治,国库充盈。不然早已是入不敷出之态了。

“为江山社稷计,陛下也还保养身体,切勿操劳过度。”

“朕倒是想,可也得闲的下。”昭帝脸上露出些许笑意。

“今日朕找你来是为着另外一件事。”昭帝揉着眉道:“朕欲让你带一队人马去陇地平叛

朕本不欲把此事多加宣扬,陇地匪患猖獗。叛军突起,朕二月前就派了李,杨二位将军前去陇地平叛。”

昭帝摇摇头:“可惜了,收效甚微。”

他示意内侍监将折子给桑榆。

“他二人昨日联合上了请罪折子,说反叛军久攻不下。大军只能把反叛军困在玉林山。说是玉林山脉多广,陇地多雨,山路泥泞湿滑,久攻不下,只好围而困之。”

桑榆只消一扫便已把那密密麻麻的奏报看完,说了句公道话:“叛军大都是当地人,自然熟悉地形。两位将军能在那样的环境下,把人困进玉林山。护了城下的百姓不受侵扰已经算是尽力了。”

“朕真没打算责问他们。”皇帝冷笑,手上握着的碧玺珠串哗哗作响,最后干脆往桌上重重一放。

“可是那里年年跟朕上报的都是大旱!”

他瞧着桑榆,神色平静,可桑榆知道昭帝已然怒极。

“年年大旱,年年赈灾。朝廷拨银子拨粮食。那些银子和粮食都到哪儿去了?都喂了谁的口?朕没见一份奏折上报此事。刘守德……好一个赈灾有功的刘守德!”

“陛下息怒,臣会查明白的。麒麟卫亦有失查之处,臣此去也会自查。”

“此事牵涉甚广,你去了之后务必小心。手头上的案子便先撂开吧。朕自会派人处理。”

这片刻功夫,桑榆已然拟好了章程,陛下此举一出,怕是心中已然拿定主意了。

“臣只是担心,京中也不太平。王大人遇害之后。户部的账怕是也要重新梳理一遍了。”桑榆低声提醒道。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此时你不必插手了。王大人朕一命好生安葬。

无论这个王大人和圣珠有什么牵扯,逝者已矣,不管考虑到前朝政局稳定还是其他,皇帝都不想再多生事端了。

“让暗卫接着查。朕也想看看,最后能掏出些什么牛蛇鬼神来。”

正说着,殿外内侍禀报:“陛下,皇后娘娘觐见。”

“这会儿她怎么来了,”皇帝脸上看不出喜怒:“让皇后进来吧。”

宋氏一身淡色绸衣,外罩着织锦团花的外袍,虽然朴素,却自有一派雍容雅像。已经年逾四十的年纪,容貌却保持的很好。

她一见桑榆,便笑道:“榆儿来了,阿恒前两天还念叨着要跟你去演武场习武呢。”一面说着,一面从身后侍女手中的托盘中端起一盏汤盅来。

“陛下,膳房进了乳鸽汤,最是清淡素口的。您熬了许久,好歹进一些吧。”

又说桑榆:“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公务之余怎么不去凤栖殿坐一坐。再怎么说也是陛下和本宫从小看着长大的,如今眼看着成人,清松般的人物,怎的倒学得迂了,我可是听陛下说了,下次再说什么“外男内男”,我可是不依的。”

她口中嗔怪,话语中透出亲昵与熟稔来。桑榆拱手告罪,又忙命着起来。

又问:“我派去的女官说,你母亲的病已然大好了,可是真的?”

桑榆恭敬回道:“家母已然大好。”

宋氏喜他立身持正,又生就这般人物,哪有不爱重的。

“陛下也是,成日里说疼爱桑榆如自家子侄一般。如今他都多大了?虽说国师当年曾言不宜早婚,可到底是该先看起来了。今岁选秀,陛下难道不给先指一个可心的吗?”

皇帝淡淡道:“总要他自己看得上才行。”

“不过话说回来,朕也希望你早日成家立业。下一代也该是长起来的时候了。”

宋氏掩嘴笑道:“是了。榆儿公务繁忙。别说咱们宫里的大宴了。年前大长公主办的那场游园会,还有上个月雅集,一次都没去过,总是推脱。依我看恐怕陛下要下旨他去相约才行,不然哪里又能见到各家的小娘子呢!”

“皇后说的在理。”皇帝瞥了一眼桑榆。看他巍然不动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雅集文会你不去,游园踏青你也不参加,回头真是遇上了喜欢的,怕是连讨人家欢心都不会。”

“回禀陛下,”桑榆肃着脸一板一眼道:“家母说凭臣这张脸就够了。”

皇帝笑道:“此言倒也不虚。”

“不过家母说,这脸也只能哄得了一时,若要长久还是真心才行。”

当然他家母上大人的原话是:你要感谢为娘给你生了这么一张漂亮的脸蛋儿。所以一定要下狠功夫,好好维护才行。想找个可心的媳妇儿,你知道有多么不容易!

不信去问问你爹!他是积了多大的德才能娶到我,当然我也是不知道积了多少的福报才能遇上了他。

所以呀,不要打无准备之仗,骑马拉弓不能落,脸和手也要好好维护。诗词歌赋,喜欢不喜欢都要学。回头遇上喜欢的姑娘,不但要会吟诗作画,弹琴吹箫,放风筝做点心,技多不压身呀!

桑候夫人如此谆谆教导。桑候深以为然。

“说起这个,臣妾倒是有一桩笑话想讲给陛下听。”皇后颜笑晏晏道:“说是前些日子孙家老太君的寿宴上,女郎们在花间有了吵闹。听说动静还不小,孙家的千金和右相的女儿吵了起来。夫人们过去的时候拉都拉不开呢。”

“王相家那个?”皇帝试图回忆起些许,却发现对这位大臣家的女儿似乎没有什么印象。

“今年多少岁来着?”

“十六了。正是花儿一般的年纪。”皇后掩嘴道:“孙家那位您是知道的,前儿贵妃妹妹还特意来跟我说过,他们家这位小小姐可是老太君最疼爱的,之前一直养在南边儿。自去岁进京见了榆儿一面之后,是念念不忘,怪不得和王相家的千金会有争执。”

好女难求,好儿郎一样也是。大魏民风开放,未出嫁的名门贵女的年少慕艾并不会为人所诟病。更何况桑榆还是曾经艳绝京师的桑侯之子。其容貌更是青出于蓝。

若非他对公主们无益下降,亲上加亲,皇帝更是乐见其成。

皇后不着痕迹的去着皇帝的脸色。却什么也看不出来。陛下如今登基日久,心思深沉,比从前更加难以琢磨。少年时她尚且看不懂,更遑论此时。

皇后识趣的告退了。

“你这段日子不进宫是为了这个?”皇帝了然道。

桑榆无比诚实:“太皇太后曾几次提及朕的婚事,很有兴趣把孙家女配给臣。”

“那你是怎么答的?”皇帝饶有兴致的笑问:“别告诉朕,还是你敷衍朕的那一套。”

“从未曾敷衍过陛下,”桑榆也笑了:“臣只是告诉太皇太后,当年国师曾经为臣卜算过一卦。说臣有因果在身,不宜成婚。反而会消耗命数。”

他又加了一句:“您知道的,臣说的是事实,从未欺瞒。”

“胡扯,你不是从不信鬼神之说吗!况且国师何曾说过这样的话。”

皇帝突然有些伤感:“只是说福祸难料。这些年你不是去军中历练,便是去书院求学。若不是朕让你子承父业,任命你为麒麟为主,恐怕你连京城都不会待……”

“阿榆,不管是你爹娘还是朕,都不希望你心中有负担。圣珠启用,在当初是无奈之举。便是有一线希望你爹娘和朕都要愿意为你一试。顾不得许多。

所以朕从未勉强过你,希望一生你平安快乐。而不是让你将自己视为不祥之人。”

“臣没有这么想鬼神之说,若能为臣所用,顺其自然便好。”

国师究竟说没说过这话,得太皇太后自己去问了。毕竟国师已然坐骨,无证可考啊。

皇帝无奈:“你倒是会推脱,罢了,这个倔强性子。朕懒得说你。

掌灯的太监快步走在前面,小心翼翼的引着路。宫中的烛火有专人巡视看管。下钥熄灯,皆有定例。刚走过一队巡游的侍卫,便见一串桔色的火光急匆匆过来

把殿前的空地照得如同白昼。

“二殿下。”

“子檀,这么晚了,你何时入的宫,怎的不通知我一声。早就想跟你把酒言欢,无奈你事忙,总是不得空!”

皇朝二殿下周身气度更像他母亲孙贵妃,眉宇飞扬,四爪金龙朝服在烛火下熠熠生辉。

“殿下言笑了,臣只是奉命入宫。”

“那行,”二皇子不以为意。“回头本殿下和世家子弟在秋林山围猎,你可一定要去。”

桑榆轻轻一笑,尽然收尽月色:“能陪二皇子同游,自然心向往之,不过还有公务在身,不敢懈怠。若得无事,必应二殿下之约。”

“好,那就那么说定了!”

二皇子似乎有事,便也不再纠缠,急匆匆的便过去了。桑榆独自站了一会儿,吩咐的身后的内侍:“不必再跟着我了。”

那小太监不放心举着灯笼,犹豫要不要跟上去,被身后的大太监悄悄捅了一拐子。

见人走远了才轻声骂道:“没长眼的东西!没看见主子不要咱们跟着了吗?”

小太监委屈道:“我也是怕办不好差,怠慢了贵人。”又乖觉的做了个揖道:“多谢吴爷爷提点。”

小太监难掩羡慕:“这位大人可真是威风,连二皇子都要礼遇有加。”

那难得的亲近姿态丝毫做不得假。毕竟二皇子一向眼高于顶。在宫里可是出了名的傲慢。

“不要命了!还敢攀扯主子们的事儿!”吴太监轻轻瞪了他一眼:“小崽子,你才来了多少年?这位,身份贵重着呢!”

小太监颇有些不服气:“左不过是侯府公子。麒麟卫主,身份虽贵重,可再贵重,也越不过皇子们去。”

“你知道个屁!”吴太监瞪了一眼自己新收的徒弟,自然少不了提点一番:

“你进宫晚不晓得,咱们陛下是个冷情冷性的。对后宫一向不怎么流连。登基多年,也只有三子二女,后宫里侍奉的也都是当年的老人儿。

当年陛下少年登基,与皇后也算是帝后一心。当年帝后大婚之后,太皇太后也没少提让陛下选立后妃。可就算有后妃,陛下也甚少宠幸。估摸着咱们陛下是想要个嫡长子的。

后来皇后有孕小产,那时候不太平啊。北方战事吃紧,祈王余孽又掀风浪。需要后嗣稳定人心。大皇子的生母位份寻常,听说还是罪奴出身,陛下不喜,所以一直在别宫居住。

孙氏是太皇太后母家那边的人,自然不同寻常,所以二皇子的身份自然也贵重些。咱们皇后所出的是皇三子生的晚些,可日后的事情谁看得到呢?陛下对几位皇子也是淡淡的,看不出偏好。

那位不同,那可是陛下的自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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