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宝珠循着声音望去，看到一对中年夫妻从马路对面大步走来。

夫妻两人穿着打扮得体，是完全的城里人打扮。

男人穿着短袖衬衫军装裤，脚上是凉鞋，手里拎着一个装着果蔬的篮子，女人穿着一条暗红色的布拉吉裙子，两人衣服上意思意思打了个小补丁，完全不损两人的气质。

女人瓜子脸，柳叶眉，隐约能看出化了淡妆，身上有浅淡的化妆品香气，可在自家调皮鬼面前瞬间淑女形象破灭。

她上前一把拎住自家儿子的耳朵，看了一眼赵宝珠怀里眼睛红红的小雨，“朱向东，你是不是又欺负人小姑娘了？我看你就是欠揍！快点，给人道歉！”

小男孩朱向东被亲妈扯得哎呦哎呦踮着脚直叫，“妈妈，你小心点，我耳朵快被你扯掉了。我没欺负人，不信，你可以问问人家。”

王淑韵一看赵宝珠母女的打扮，就知道这是一对从乡下来县城赶集的母女，忙问赵宝珠：“大姐，你家女儿是不是被我家儿子惹哭的？”

赵宝珠微笑，“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

她简单把刚刚两个小孩的对话说了一下，“没事的，现在两个小朋友已经和好了。你家儿子给了我家女儿糖果，我家女儿也给了你家儿子栗子。但我觉得小朋友之间交朋友，可以用更礼貌的方式是不是。”

听到赵宝珠把自家儿子假哭骗女孩子栗子称作“交朋友”，朱向东的父母两人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连朱向东的爸爸都忍不住不认同地瞪了自家儿子一眼，“回家收拾你。”

朱向东不好意思摸了摸头，红着脸小声辩解，“只怪阿姨家的栗子太香了。”

王淑韵脸都红了，狠狠瞪了朱向东几眼，忙转身从自家爱人拎着的篮子拿出一个黄桃罐头塞给赵宝珠，“大姐，我是真的不好意思。来，这罐黄桃罐头您拿回去给你家闺女甜甜嘴，我是真的不好意思。”

赵宝珠哪里能要对方的黄桃罐头，忙转身避开对方手里的黄桃罐头，“真的就是一件小事，你太客气了。”

“我家孩子太皮了，惹哭了你家闺女，你拿罐头回去甜甜小女孩的嘴。真的，你拿回去。”

“不不不，我真的不能要。”

两个人拉拉扯扯，动作大到在不知情的人眼里还以为是在打架。

至少在从照相馆走出来找人的顾明远看来，两人就是在打架。

他抱着顾昭川，牵着顾昭阳大步上前，一把扯住了王淑韵的手，回头关心道，“宝珠，你没事吧？”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吓了王淑韵夫妻一跳。

朱向东的爸爸朱援朝忙上前，“同志，你是？”

赵宝珠上前扯开顾明远抓着王淑韵的手，拉着他往后退了一步，“没事没事，你误会了。我和这个大姐正在说事呢。”

王淑韵皱眉看了一眼被抓红的手腕，皱眉喝道：“你这个同志怎么回事，怎么一上来就动手？”

顾明远看向赵宝珠。

赵宝珠贴在他耳边小声快速把刚刚的事解释了一遍。

听完赵宝珠的解释，顾明远神色略显僵硬地向王淑韵道歉，“这位同志不好意思，刚刚是我误会了。你看，要不等我们拍完照我请你们吃个午餐赔礼道歉？”

王淑韵摸了摸手腕上被顾明远抓出来的红印子扁扁嘴，“行吧……”

她这边刚应下，站在她旁边刚刚一直在认真打量顾明远的朱援朝突然有点犹豫地问：“顾明远？”

顾明远点点头，略显疑惑地看向朱援朝，“我是，请问您是？”

“我是朱援朝，朱志学的儿子。我是你高中学弟，你之前还在我家补过课呢！你还记得吗？”朱援朝激动地上前握住了顾明远的手，大力摇了好几下。

顾明远仔细端详朱援朝的五官，确实从他身上看到了几分高中数学老师的相貌，他脸上露出隐隐几分激动，“我记得……朱老师还好吗？”

顾明远当初在县城求学的时候，得到了县城高中很多老师的帮助。数学老师朱老师无偿帮他开了一年多的小灶。

可是他高考考砸了，总分数和他平日考试相比总分少了几百分。加上后面时局乱了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他又参军入伍，此后十余年他都没有去拜访过县城高中的老师。

现在想来，隐隐有些后悔。

朱援朝：“我爸挺好的，目前还在县城高中教高中数学呢。他前不久还念叨你呢，说你高考可惜了……咳咳，难得碰面，要不咱们中午一起吃个饭？”

他说到一半又觉得这话不对，赶忙止住了话头，生硬转移了话题。

顾明远没说好还是不好，马路对面就有摄像馆的营业员不耐烦地催，“对面的，你们还拍不拍？不拍，不退钱！”

赵宝珠忙喊：“拍拍拍，现在就来！明远哥，你们先聊着，我和小雨先去拍照。”

摄像馆里，营业员黑着脸埋怨了好几分钟，说他们不好好待着到处乱跑，耽误大家的时间等等，才开始给赵宝珠母女拍照。

母女两人拍照的时候，赵宝珠就不想拍得那么正式了，带着小雨头靠头，比剪刀手，比爱心，捂嘴笑，嘟嘴亲亲。

摄影师一开始觉得两人姿势太奇怪，要求赵宝珠换姿势。

赵宝珠坚持要用这个姿势，“我准备以后用这个姿势拍到我女儿长大，这样可以看到更明显的成长痕迹。”

小雨一开始有点放不开，但看着笑容灿烂的妈妈，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母女两人一个拍照姿势娴熟，笑容灿烂，另外一个动作姿势有点僵硬，可脸上的笑容同样灿烂，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形状。

摄像机后面的摄影师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多拍了几张。

这几个怪模怪样的姿势……拍照还挺好看的，说不定下次可以家里人拍照的时候用。

母女两人拍完照，走出摄影棚，发现朱援朝一家三口还在。

朱援朝笑得格外热情，“嫂子，新婚快乐！本来我是计划招待你和明远哥去国营饭店吃顿中午饭，可明远哥说你们明天要办酒席，需要采购东西，那我就不耽误你们的时间，咱们去我家坐坐，喝杯茶水，总可以吧？那么多年没见了，咱们还可以叙叙旧。”

赵宝珠先看了顾明远一眼，看他脸上没有拒绝的意思，点头应了。

王淑韵自从被顾明远扯开后，脸色就一直不好看，听到朱援朝竟然邀请顾明远一行人去自家，更是偷偷瞪他，狠狠在他腋下掐了一把。

掐得朱援朝脸色脸色微变。

赵宝珠注意到这一幕，咬着嘴唇，忍了很久才憋住上翘的嘴角。

朱援朝住在县城供销社的宿舍楼，是个新建没多久的筒子楼，他家住在三楼，一室一厅的大小，房间干净明亮，虽然面积不大，但被收拾得很干净整齐。

赵宝珠印象里的筒子楼都是黑黢黢且看着有些脏兮兮的，倒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干净整齐的筒子楼。

一路上，不少人都主动和朱援朝打招呼，好奇地看顾明远一行人。

朱援朝只说是老同学，难得在街上碰到，叫到家里喝杯茶。

进屋后，朱援朝让王淑韵去洗甜瓜，夫妻两人在门外嘀咕了一阵子，王淑韵回屋后态度好了许多。

王淑韵一直招呼顾昭川、顾昭阳和庄小雨吃切好的甜瓜，热情地往小朋友手里塞。

顾昭阳和顾昭川接过水果就吃。

庄小雨看到赵宝珠点头，才接过水果，小声说了一句：“谢谢阿姨。”

白色的小甜瓜，瓜囊是白色的，吃起来甜美多汁，甜得庄小雨眼睛都眯起来。

她忍不住将手里吃了一口的瓜递给赵宝珠，“妈，这个甜，好吃。”

赵宝珠稀罕自家闺女，但还是不想吃她吃过的水果，主动去拿盘子里的水果吃。

一行人寒暄了一会儿，王淑韵就喊朱向东带三个小朋友出去玩，让大人说说话。

赵宝珠知道重头戏要来了，主动表示要去外面帮忙看着孩子。

她看这对夫妻对顾明远这么热情，怕是估计又是要找他帮忙，她目前还不是很想知道顾明远太多私事。

顾明远也没拦着赵宝珠。

朱向东就带着三个小朋友在楼下玩滑楼梯。

用水泥浇筑用来推行自行车的楼梯斜坡，被小朋友当成了最有意思的玩具，上面被小朋友蹭得发亮。

一开始三个小朋友都对城里人玩的东西很感兴趣，后面三个人都滑过一遍后，只剩顾昭阳对这个感兴趣了。

庄小雨小声和赵宝珠抱怨：“磨屁股。”

顾昭川年龄小，害怕滑滑梯的感觉，滑了一次哭得稀里哗啦，被赵宝珠用一颗糖炒栗子才哄好。

一行人在晚上玩到楼上王淑韵喊朱向东上楼，他们才回屋。

屋子里，朱援朝握着顾明远的手紧紧不放，“……明远学长，那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就拜托你这边帮忙照顾照顾了。这些东西，就当我送你明天结婚的贺礼，你一定要收下。”

赵宝珠一眼就看到了袋子里装着的麦乳精、水果罐头、大白兔奶糖等，甚至还有一盒黑色的进口巧克力，足以看出朱援朝的这份心意多重。

顾明远没收东西，“东西就算了，你说的人和事我记住了，大家都是同乡，在外自然要互帮互助，如果可以碰到我一定会帮忙照顾。但这些东西就免了，太客气了。”

朱援朝试图把东西给顾明远，顾明远推拒，始终不愿意收，他只能作罢。

知道顾明远要去供销社买东西明天婚礼上用，夫妻两人特地陪着顾明远一行人去了供销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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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1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