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王秀花就起来做好了早饭，把早饭扣在锅里保温后，就跟着张哆哆还有赵小慧一起出发去沽西街。

现在的沽西街发展得越来越好，尤其是蒸蒸日上这家饭店开业后，也带动了周边其他产业。

赵小慧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是这家饭店的小股东，以为自己就是个打工妹，每天都只是兢兢业业做完自己分内的工作，哪怕是面对蔡店长的刁难，她也选择不吭声。

今儿因要跟王秀花还有张哆哆一起来，王秀花年纪大了再加上视力不太好，所以走得比较慢，到店时已经迟到了好几分钟。

她一进门就听到蔡店长在前台骂骂咧咧，“这有些人上班啊，就喜欢端着，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是老板，每天不是迟到就是早退，真拿自己当回事了，我看每天家里事这么多，就不要来这做打菜工，真当这钱是随便拿的，害得我一个店长忙这忙那，有的人就只需要每天躺着领钱就行了！”

这些尖酸刻薄的话每一句都是针对赵小慧，哪怕赵小慧再傻也能听出蔡店长话里话外的挖苦与讥诮，当然这些刺耳的话赵小慧也不是第一次听到了，对赵小慧来说，只要不辞退她，再大的恶意跟委屈她都能承受得住，她忙哈腰给蔡店长道歉，“蔡店长，实在对不住，今儿是我阿娘跟我一起来的，她眼睛不行走得慢了些，明天我一定会早早就来上班的！”

蔡店长往赵小慧身后看去，一开始并没有看到王秀花他们，正准备骂赵小慧扯谎时，马上就看到了两个人头，一个老人家牵着一个小孩，于是他马上改口道，“哎吆，原来是拖家带口来这蹭饭来了，有些人的脸皮还真是厚，就跟隔壁马家狗一样，你大发慈悲给了它一顿吃的，它就天天黏上来了，不仅自己来了，还把其他的狗也一起带来了！”

“你说谁是狗呢？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张哆哆早就看不惯这个蔡店长，虽然她跟王秀花走得慢，但刚刚那番讥讽的话，她可是一个字都没漏全给听进去了，本来她也不想掺和这件事，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赵小慧在这个店有股份，更不想大出风头。

但她忍受不了任何人羞辱王秀花，要知道王秀花可是她的逆鳞！

“谁上赶着认领，睡就是狗呗！”蔡店长干笑两声，装模作样喝着茶。

“蔡店长，你说话放尊重点，别以为我们会怕你不成！我告诉你，你先认清楚自己的身份，你只是一个店长，店又不是你开的，你在这嘚瑟啥！”张哆哆吼了起来，“一个都不知道尊重别人的人，可想而知是有多么的卑劣！”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看我今儿不揍死你！”这个蔡店长也是在这行业混了多年的老人，如今却被一个孩子当众羞辱，里子面子都挂不住，气急败坏就准备揍人。

“哆哆，你这孩子，你就不能少说两句，这个蔡店长平时就很嚣张，你这样会让阿娘丢了工作的，阿娘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工作，你不能给我搞砸了啊！”赵小慧委屈得都快要哭出来，她把张哆哆拉到一旁就责骂了她几句。

“要我看，这个工作不做也罢，咱们虽然是给别人打工的，但也没必要让人家把咱们踩在地上，我们家是穷，但还没穷到连尊严都不要的地步，走，小慧，这活儿咱们不做了，我们现在就走，阿娘现在就带你回家去！在家阿娘都不让你受委屈，哪能跑这来受别人的气！”王秀花护犊情深，把赵小慧护在身后，拉着她就往外门拽。

“阿娘，我不走，我想在这做事，一天能赚十块钱，还能管饭，像我这种没读过书的人，能有这样的一个工作，我已经很满足了，阿娘，你带哆哆先走吧！我想在这做事！”赵小慧哀求道。

虽然很多人估计看不上这个工作，但她一直都非常珍惜，而刚刚蔡店长说的那些话，也不过是意有所指，因为自从她来了这个饭店做事后，她阿爹阿娘会时不时过来找她，而她也会偷偷给父母塞点吃的，她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可不曾想都背蔡店长看在眼里，她身为家里的长女，年龄很小就嫁来了张家，也没有帮过家里什么，如今自己家过得越来越好，甚至还起了新房子，可她娘家还是住在草棚里，南方的雨水天气特别多，屋子里总是回潮，成日湿哒哒的，她那个比张哆哆大一岁左右的弟弟又经常生病，家里可谓是穷得揭不开锅。

所以每次她父母过来，她都趁别人不注意利用工作之便给人家打很多菜，有次被蔡店长发现后，她就一直跪在地上求人家的原谅，而从那以后她也就更小心谨慎，让父母躲在店外，等店里客人都走完了，她才把菜放进小袋子里假装把剩饭剩菜扔给隔壁家的大黄狗。

一开始蔡店长也没怀疑，直到次数多了，他就跟出门看个究竟，这一看不得了，当天晚上他狠狠地揍了赵小慧一顿，更过分的是还让赵小慧给他洗脚，这件事才算平息。

这个蔡店长已经当鰾夫多年，家里孩子也大了，一直没有再找，再加上赵小慧姿色不错，若是能得手，这不比花钱讨个老婆要强很多吗？

可赵小慧性子烈，宁可跟人家打一架也不做任何不守妇道的事儿，所以这么久一直没得逞。

当然这些事赵小慧哪里敢跟家里人去说？对她来说，不管如何都不能失去这个工作，因为这个工作能让她更好地去帮助娘家。

“你这孩子怎么一根筋的？跟阿娘回去，咱们家虽然穷，但也饿不死，你要是想赚钱，我们再找别的活儿就行了！”王秀花道，此时更是恨铁不成钢。

“老婆子，你怕是不知道吧？你家这个乖巧的儿媳妇，早就爬上我的床了，她赖在这儿不走，可全是舍不得我啊……”

蔡店长一句话没说过，就被王秀花用打菜勺舀了一瓢汤泼了过去，“我早就看你不是个好东西了，就摆明了想欺负我们老实人是吧，我告诉你，我家小慧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再在这搬弄是非，就别怪我这老婆子出手教训教训你！”

“你……你竟然敢用汤泼我，信不信我马上把你给赶出去！”蔡店长用毛巾不停地擦着自己的脸，可那一脸的菜汤越擦反而越脏，整张脸都是油，看上去怪怪的，又特别显脏。

“我们不用你赶，我们自己会走！”王秀花拉着赵小慧就准备离开，这次说什么她都不会让赵小慧再受一点委屈。

赵小慧虽然也很舍不得这份工作，但事已至此，恐怕想在这继续做下去也不太可能，索性就让王秀花牵着，就在两人刚踏出门槛时，陆文军正巧赶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坡子，这个坡子张哆哆之前见过正是一个厨子，且厨艺还很不赖。

“秀花婶娘这是刚来就要走啊？就在这吃了中午饭再走吧？咦，哆哆今儿也来了，正好文军叔叔也很久没看到你了！”陆文军很热情地招呼着。

王秀花正准备开口，谁知竟被张哆哆抢了先，这丫头平时性子也很倔，即使是受了任何欺负，她都能忍住不吭声，哪知道她竟然当场哭了起来，“文军叔，您来得正好，本来这事儿我也没打算跟您说的，就是蔡店长压根不把我们当人看，还说我们是要饭的狗儿！我阿奶气不过就说了他几句，没想到他竟然要赶我们走，先不说我们跟这个店是什么关系，我阿娘在这里做事儿，也是兢兢业业，哪怕我们只是路过的客人，也不能说客人是狗，还把客人赶走吧？”

这个张哆哆很少示弱，她这一哭，感觉整个世界都欺负了她，陆文军更是心疼极了，他忙把张哆哆抱了起来，余光扫过蔡店长，“是这样吗？”

“老板，我……我……”

这个蔡店长可能也没想过陆文军会如此重视这个臭丫头，竟一时语塞，支支吾吾站在那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旁边的群众也都是相近的店家，经过这段时间下来，大家也不是很喜欢这个蔡店长，于是从旁附和道，“陆老板，这事儿是真的，这个蔡店长平时就不干活，只知道欺负人，有次我还听到他用鞭子抽打小慧，小慧做事又认真又听话，对我们大家也很和善，哪像这个蔡店长，自己不做事就算了，还一天到晚摆架子，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店长呢！”

王秀花听到别人这么说，马上就掀开赵小慧的衣服，果然手臂上有几道鞭痕，王秀花心疼得只差不落泪，“陆老板，这个活儿，我们小慧真是干不了，这孩子实诚，这么大的事儿也不敢跟家里说，要不是这位好心的大婶说出口，我都不知道她在你这上班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您看，能不能把工钱给我们结了，这工作你还是再找其他人来做吧！”

陆文军忙把张哆哆放开，迅速走到抽屉前把之前蔡店长签的协议给拿了出来，“你仔细看看这个协议，我雇你来是帮我管理这个店的，而不是让你在这胡作非为，既然你这么狂妄自大，又净干出有所名声的事情来，那我自然也留不得你，从今儿起你就不是我这的店长了，这是按照协议给你的工资，领了工资走吧！”

这次陆文军是真的很气愤，不管蔡店长说啥，他一个眼神也不想给人家，把工钱往桌子上一放，带着坡子就直接去了后厨，“方平老弟，你来看看我这厨房还缺啥不？要是缺啥，你跟我说，我马上去买回来！”

方平坡着一条腿，仔细前前后后都看了一遍，这个厨房可谓是是应有尽有，一圈下来也没有发现什么需要重新买的，于是摇头道，“这里的一应工具都是齐全的，也没啥要买的，不过文军哥，我想问下平时买菜的明细账单在哪儿啊？给我看看！”

其实别小看这种饭店，里头的油水也不少，就拿每日买菜来说，都能从里面克扣不少，而明细账单就能看出问题。

陆文军从没想过这个饭店生意竟然还不错，这第一个月下来竟能弥补了之前的一大半缺口，照此下去只要坚持两个月就能回本。

只要有所利润，其他的他也没太在意，毕竟是个新店，如今方平这么一问，他马上就看出了问题，转头就对蔡店长道，“平时买菜也都是你负责，去把账单拿出来给我看看！”

提到账单，蔡店长呆若木鸡，除了前面几天按时记账后，后面的二十多天都是糊涂账，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每笔的开销，见他不动陆文军也猜到了大概，“你是不是从来都没记过账？或者说你自己从这中间捞了不少油水？”

“陆老板，你可不能冤枉我，我一心为这个店做事，你看看我这手，前几日炒菜还给烫伤了，如今你不需要我了，也不能这也编排我，做人不能不厚道啊！”蔡店长把自己的手伸出来，确实上头有好几个水泡还有一层老茧，只不过这些都是旧伤，一看也有些年月了。

陆文军又不是个傻的，哪里能让人随意糊弄，他一掌拍在桌子上，桌子上的水杯也跟着颤了几下，“蔡店长，你当我傻是不？你从我这到底贪了多少钱，你自己心里清楚，今儿不管说什么我都不可能再录用你了，你识相的就赶紧给我滚，我一下都不想看到你！”

陆文军一般很少发火，平时对人也总是保持着那张笑脸，但要是动起真格来，光气势上就能让人闻风丧胆。

被陆文军这么一吓，蔡店长双腿不自觉颤抖，他忙把桌子上的工钱抓在手心，赶紧溜之大吉，眼见蔡店长逃走，围观的群众都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来，这也算是给了其他的店铺老板上了生动而高效的一课。

等屋内恢复平静，陆文军又再次郑重给赵小慧道歉，“小慧妹子，真是对不住，我也不知道平时这个蔡店长一直在欺负你，以后我保证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这个打菜工的活儿，你能不能继续做下去啊？”

赵小慧本意上并不想辞职不干，只不过是情势所迫，如今陆文军都来跟她道歉，她便顺势而为认真答道，“是我给陆老板添麻烦了，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认真做下去的！”

“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陆文军两只手分别搭在赵小慧跟方平肩膀上，“我目前也就只有这个饭店，你们俩一定要用心帮我，我们一起把饭店做大做强，说不定将来还能做连锁店呢！”

这两人并不知道什么叫连锁店，但当下心里都有一个信念，就是一定要好好做，因为这个工作对大家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既然有陆老板这句话，我这个老婆子也放心了，真是不好意思给陆老板添麻烦了！”王秀花带着歉意道，“我这个儿媳妇啊，没啥心眼，人又很老实，也只有陆老板不嫌弃，让她能在你这谋个生计！”

“婶娘严重了，是我该好好谢谢小慧妹子才对！”

就这样几人又寒暄了一番，最后方平做了几个菜一堆人就凑合着吃了起来，而张哆哆则帮忙重新把账单给理顺，起初她以为陆文军会亲自监督这些，没想到陆文军并没有将太多心思放在这个饭店上，所有的账目也都杂乱无章，说实话她心里肯定会有些不悦，这个饭店她可是花了小半个月才做好计划书，又废了不少劲才让陆文军给答应下来，可结果……

抛开蔡店长贪的不少，就这种情势再用一个月就能回本，所以这次她一定要将这些账目重新给它理顺，她把整理好的账单递给方平，“方平叔，从今天开始你就按照我这个模板每天都登记好，这样的话就能一目了然，到时候您跟陆叔叔对账的时候，上头的每笔明细都会很清晰，就不会再出现不清不楚的情况啦！”

这个方平是个实诚人，更不会像蔡店长那样耍心眼，他之前那个饭店也会记好各种开销，但并没有张哆哆弄的这个清单详细，当下就对张哆哆赞不绝口，“陆大哥，你这娃是哪儿挖来的，这能力可是非常专业啊，比我之前做的还要详细，不得不让人佩服！”

陆文军一脸骄傲道，“这女娃子是子宸那臭小子的同学，也是小慧妹子的闺女，她在学校成绩非常好，每次考试都是一百分，比我家子宸要厉害很多啊！”

“哦，那这确实是厉害厉害！”方平笑道，上下打量了张哆哆一番，“丫头，以后等这个店做大后，你要不要来这里做个会计管管账啥的？”

“方大哥说笑了，我家哆哆只是一个小孩子，啥也不懂的，她现在还是以读书为主才对！”赵小慧忙道，心里嘀咕着，“可千万不能让哆哆来这做事，不然她暗中救济娘家的事儿可就曝光了！”

张哆哆的心思也不在这个会计上，赵小慧这几句确实是解了她之围，她笑着说，“两位叔叔不要取笑我了，我哪有这个本事，我现在还是个小学生，努力读书才是最重要的事儿！”

“也是也是，这件事以后再说，现在还是读学习本事才是！”陆文军呵呵笑道，说完又对方平道，“你可是我拜过把子的兄弟，你也知道我身边没有什么可以信得过的人，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文军哥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管好这个饭店的！”方平再次承诺道。

其实在决定要开这个饭店时，陆文军就去找过方平，多次强调希望他能来帮自己，可那时方平说啥也不想麻烦陆文军。

方平那个小饭店也开了好几年，一直都是不瘟不火，虽说赚不了大钱，但也勉强能养活家里人，当陆文军去找他时，他就给拒了，年轻时陆文军就对他诸多照顾，如今他不能总是麻烦别人。

可就在前几日，他那个饭店的一根衡大梁掉了下来，这大梁一掉，整个屋子就毁得七七八八，若是重新修葺也是一件劳神费力的事儿，而重新修葺的竹棚肯定也不如之前。

再加上陆文军又再次上门跟他重新提了这件事，于是就跟着陆文军一起来看看，这一看他就深深喜欢上了这个饭店，不论是从规模还是装修还是这种促销的方式都深深吸引着他，再加上陆文军对他的信任，让他决定想好好做下去！

“我还有其他的事儿，就不在这待着了，这个饭店后面我会每个星期过来一趟，大家要是有啥困难，一定要及时跟我说哈！”陆文军道，饭店如今已算是步入正轨，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修路，这路修好后，这地方一定能吸引一大波客流量，到时候这个饭店肯定贵大赚一笔！

等陆文军离开后，大家也都各归各位，方平在后厨忙碌着，洗菜炒菜，而赵小慧则开始站在打菜窗口一边收钱一边打菜，王秀花跟张哆哆则打算四处逛逛找找这条街上的鞋店。

正如张哆哆猜想的那样，整个沽西街就只有三家鞋店，第一家卖的是解放鞋，别小瞧解放鞋，鞋子很耐磨，鞋子很轻便，穿起来也舒服，要是去山上做事除了耐磨外还很防滑，简直就是大伙儿的福利，所以买解放鞋的人不少。

王秀花跟张哆哆进店后，店老板热情地迎了上来，“伯娘，您是要买多少码的鞋呢？我给您找找看？”

这个解放鞋长得都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码数，这条街的几个老板都是在这开了好几年的店了，从不会带着有色眼镜看人，要知道他也是从一个穷小子慢慢一步步走到如今，再者在他还是个孩子时，他阿娘身患重病无钱医治，心中一直藏着那份愧疚，所以他对年龄大的老婆婆更为亲善。

看到王秀花还牵个孩子，马上就给人家搬了条凳子过来，耐心地介绍道，“我这里的鞋子质量您大可放心，非常防滑，保证您穿上哪怕是地上有水有霜也不会摔跤。”

“您真是个细心娃子，你阿娘看到你这么有出息，肯定非常高兴的！”王秀花赞扬道，“你这店生意还挺好的呀？忙不过来的话，可以让你阿娘过来帮帮你，这样你也可以轻松些！”

这个店老板最怕别人提起他过世的阿娘，眼睛红红的哽咽道，“我阿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病死了，这家店就我一个人忙上忙下，我也没成家！”

王秀花从来都是个共情能力非常强的人，听到鞋店老板这么说，她的眼泪瞬间就在眼眶里打转，“那你这也太辛苦了，像你这么能吃苦的孩子，一定能赚更多的钱的，对了，我裹过脚，只能穿33码的鞋子，你帮我找下有没有这么小的码数，要是有的话，我就拿一双回去！”

其实王秀花一开始没打算买鞋的，只是想来打听下消息，她根据张大牛提供的信息，只要能找到那个老婆子，让她做啥她都愿意。

可一听到这个店家说的这些，就激起她的同情心。

“婶娘，实在是对不住，我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您适合的码数，真是不好意思啊！”约摸十分钟后，店老板走了过来略带歉意说道。

王秀花一听说没有自己穿的码，松了一口气，家里条件有限，穿的都是自己纳的千层底，像这种解放鞋，家里就只有一双40码的，大了就把鞋带系紧些几个人轮流穿，要是让她买一双回去，估计她得内疚好几天。

“你这傻孩子，你没有对不住我，是我这双脚太小了，找不到合适的鞋子，既然你这没有的话，我就再去别家逛逛，下次等我儿媳妇发了工资，我再来你这店里买双给她穿。”王秀花拉着张哆哆就起了身。

那个店家一开始看到王秀花起身心里还有点不悦，可听到她说后面还要来给儿媳妇买，立马就笑着道，“好嘞，多谢婶娘对我的照顾，下次我一定给您儿媳妇好好挑一双。”

“那就有劳你了！”王秀花也笑着应了句。

从第一家鞋店出来，王秀花跟张哆哆就去了第二家，这第二家卖的是雨鞋，店家是个长满络腮胡的中年男人，操着一口外地音，王秀花他们一进去，他就马上黑着一张脸道，“有啥好看的，我这里都是雨鞋，虽然价格便宜，但也不是任何人都买得起的，你们要是买不起，就去别家看看，我没那么多时间来招呼你们，还有你们的鞋上有灰，别把我的店给弄脏了！”

这个店家一看就不是啥好玩意，说的话都带着刺，不说别的就这几句，显得她特没教养，张哆哆拉着王秀花，“阿奶，我们再去别家看看吧？这大胡子一看也不是什么好人，估计他父母也是跟他一样的人。”

王秀花还想说什么，就被张哆哆给拉走了，刚走两三步，就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喊道，“这不是哆哆吗？你怎么来这里了啊？我都有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了呢！”

跟张哆哆打招呼的不是别人，正是卖千层底的乔老板，店里的那张财神像到现在都还像新的，一点灰尘都没有。

“乔老板，你鞋店生意怎么样？”看到是乔老板，张哆哆也很开心，之前每个星期也会抽空来店里帮帮忙，还赚了好几十，只不过后面杂事越来越多，再加上她身子弱有点吃不消，王秀花就不让她来了。

“多亏了你之前帮我把口碑给宣传出去了，这个店现在算是做活了，人也越来越多，还有不少转介绍的顾客。”乔老板热情地把张哆哆跟王秀花迎进屋，“你们先坐会儿，我让我阿娘泡茶！”

在这个村的待客之道就是进门先搬竹椅，然后泡一杯相料茶，而主人的情意就都在这一杯相料茶里，情意深茶里的菊花麻子豆子能让人吃个饱，如果主人只是放几片茶叶的话，那一般就是驱人之意。

听到乔老板提到“阿娘”时，王秀花眼睛都直了，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她忙看向张哆哆，而张哆哆也是如此。

四五分钟后，一个穿着一身藏青色衣服的老婆子走了过来，她一手端着一杯茶，年轻时也裹过脚，走路有点重心不稳，看她走路都让人胆战心惊，不过她可能习惯了，哪怕是摇摇晃晃，也并没有摔倒。

“乔嫂子，你这也太热情了。”王秀花马上起身快走两步就接过老婆子身上的茶杯，并将其中一杯递给了张哆哆。

乔老婆孩子是见过张哆哆的，对这个聪明的女娃子也非常喜欢，她冲王秀花尴尬笑了笑，“我呀，年纪大了，这腿不太灵活，本来是要拄拐杖的，可我嘛性格又好强，总觉得只要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才用拐杖，我就是不服老，让老妹子看笑话了。”

“哪里哪里，我们都是一样的，你看上还比我年轻很多呢！”王秀花喝了一口茶，这茶里的麻子豆子有大半碗，茶水反而不多，“听我家哆哆说之前总是来这里做作业，还在你家里吃饭，真是太麻烦你了，所以今儿特意来好生谢谢你们！”

王秀花把茶杯放在身侧的地方，然后把小麻袋里包着的一刀腊肉拿出来递给乔老婆孩子，“乔嫂子，这是我家的一点心意，不准嫌弃啊！你要是不收那就是对我们有意见！就是瞧不起我们家！”

“老妹子，你这叫我怎么好意思啊？其实你不用这么客气的，哆哆这丫头又乖巧又懂事，要不是多亏了她帮忙，我们这个小店也没办法经营得这么顺利，说到底我们还要好好谢谢她呢！”

“这就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我家条件没有你家好，你不嫌弃她留她在这做事，中午还让她在这吃饭，这对我们家来说就是莫大的恩惠了。”王秀花道，“我几个孙子孙女啊，就这一个最有出息，从生下来就是我带大的，脾气性格都是很温和细心，她也经常回去跟我说，你们是怎么照顾她的，说在这里过得很开心。”

“老妹儿，真是羡慕你，有个这么好的孙子，我就没你这么好的命了，我早些年也是生了不少孩子，可那时家里太穷了，能活下来的也就这么一个儿子，而他又偏偏讨了个底子弱的媳妇，这不都结婚四五年了，连个孩子都没生出来，也看过好几个大夫了，也吃了不少药，屁用都没有，真是操心死我了，也不晓得啥时候我才能抱孙子。”乔老婆子说完叹了口气，“我这儿媳妇模样生的不差，也很贤惠，在我面前从不顶嘴，让她做啥就去做啥，对我也好，要是我病了，都能给我洗脚擦身，还会喂我吃东西，要是能给我生个孙子就好了，我不要求男娃还是女娃，特别人上了年纪，看到别人有孙儿，自己也会想，有个娃子家里也热闹很多。”

“孩子是急不来的，我家小慧之前也是这样，要么就是生下来夭折要不就是怀到几个月就流了，只能说这孩子跟父母的缘分还没到，这缘分一到马上就有了。”王秀花安慰道，“不过我认识一个老中医，那个老中医挺厉害的，我年轻时就是经常下冷水导致体寒，怎么也怀不上，后面去找那个老中医看了下，吃了好几贴药，调理了大半年就怀上了，你要不要改明儿带你家儿媳妇去瞧瞧，正好我这老骨头还能走，我可以带路！”

“行啊，改明儿我跟我家香云说一声，找个时间我们一起带她去看看，老妹儿，你可真是我的救星啊！”乔老婆子眼睛都在发光，要真让她媳妇怀上孩子，让她做啥都愿意，为了这个事儿，全家也都折腾了好几年，本来也都打算放弃了，而王秀花这几句话，无疑是给了她新的希望。

哪怕这个希望微乎其微，她也不想错过！

“去看看倒是没问题，只是我最近家里出了点事儿。”说到这，王秀花又开始抹眼泪，“就是我那个命苦的孙媳妇，前几日被人活活打死了，而打死她的那个人死活不认错，也不愿意调解，到现在还没下葬呢，我们一家就是太过于善良了，才会被人踩在脚下这么欺负，我那个孙媳妇年龄也不大，家里还有两个孩子，那个小的天天在家哭，每天这个声音都哭哑了，可怜啊还这么小就没了阿娘，老嫂子你是不晓得孩子们有多可怜，他门又不要我抱，就是成日成夜地找阿娘，找不到就开始哭，我那个孙子每日跑上跑下，叫了一波又一波人上门，可人家压根就一口咬定没有打人，更没有跟我孙子家借钱……”

王秀花哭得很有感染力，乔老婆子也跟着动了容，只是她怎么觉得这件事这么熟悉，于是她好奇地问，“你说的这个事，是不是三天前在供销社附近发生的事情啊？我两三天前看到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打架，那个女人问那个男的还钱，然后那个男的一直说没有跟她借钱，那个女的气不过就冲上去打那个男的，谁知道竟被那个男的踩在脚下打了好几拳，最后还搬起一把凳子直接砸在那女的头上，那女的当场就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全身都是血！那个场面啊真是吓人，我活到这个岁数，第一次看到有人这么下死手去打一个女人的！”，乔老婆子顿了顿，“那个女的不会就是你孙媳妇吧？”

回忆起当时的场面，乔老婆子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就连声音都带着微颤。

“老嫂子，那正是我可怜的孙媳妇啊！”王秀花哭道，“老嫂子，我能不能求求你帮个忙，帮我们做个证，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是件非常难的事儿，可我们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王秀花说完就朝乔老婆子跪了下去。

“老妹儿，你这是做啥子，你快起来，有事先起来再说！”乔老婆子马上去拉王秀花，可怎么也拉不动，就对张哆哆说道，“哆哆，你快把你阿奶给扶起来！”

“老嫂子，我也不是要为难你，而是我们该想的法子都已经想过了，人家就是不承认，我孙子就打算去上诉去告他，但这得需要一个证人，可很多人不想惹事上身，不愿意作证，我希望你能发发慈悲，帮我们这一次！”

店内哭声阵阵，幸亏现在没什么客人，乔老板忙跑进来看个究竟，在得知事情原委后，乔老板对乔老婆子道，“阿娘，你要是真看到了，我们就帮人家做个证，人家也怪可怜的，坏人就是要得到相应的惩罚！”

乔老婆子思考了一会儿道，“老妹儿，我答应你做这个证人，你先起来，告诉我，我要怎么做？”

“这个……我也不清楚具体要做啥，应该就是有人来问你时，你把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就行了吧。”王秀花道，如今有了人证，这件事就算是成功了一半，王秀花这颗心也就有了着落。

“好的，那我知道了，我还以为要写什么字，我这人啊没读过书，最讨厌写字了。”乔老婆子说完干笑了两声。

今天这一趟来的非常值，王秀花又去供销社花了三毛钱买了两三个糖果，原本还想多买两个，可兜里实在是没钱了，她看着张哆哆略带歉意地说，“哆哆，改明儿阿奶再来给你买糖果，这两个糖就给文静姐弟俩行不？”

“阿奶，我现在正在换牙齿，不能吃很多糖，你就给他们俩吧！”张哆哆道。

其实王秀花的心思，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怕是以后都会对这姐弟俩花更多的心思了，毕竟张哆哆还有阿娘，哪怕阿娘只是个摆设，但那也比没有要强。

就在祖孙俩从供销社出来时，正看到蒸蒸日上饭店门外有俩人鬼鬼祟祟的，王秀花怕赵小慧有危险，便带着张哆哆悄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