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将料子和尺码给了赵芷兰，见时针才刚指向十点，宁雪喝了口水，噔噔下了楼。

她要去文工团找原主的好闺蜜谢芳芳。

谢芳芳和宁雪是小学同学，当时全班都孤立她俩，两个可怜虫自然玩到了一块，只是升到三年级后谢芳芳父亲调了单位，她也随父亲的调动转了学。

再到后来嘛，谢芳芳性格逐渐开朗，在新学校过得风生水起，而宁雪呢，还是班里被孤立的那位。

好在二人的友谊维持了下来，前年谢芳芳考入县委下属的歌舞团，还特意请原主看电影庆祝。

“你等会，我喊她出来。”歌舞团门卫大爷还挺和善，给谢芳芳所在的部门挂了个电话后伸长脖子道：“姑娘，看你也像搞艺术的，哪个团的？”

本地除县歌舞团外，还有个□□成立的剧院，县宣传部也有下属的艺术团，虽然隶属不同部门，但下属的成员们不是师生同窗便是朋友，毕竟一个县城的艺术圈子没有多大，所以团员们互相串门是常事。

“大爷，您瞧我像干什么的？”宁雪本人和艺术一毛钱干系也没有，唱歌五音不全，跳舞同手同脚，她倒挺希望自己有搞艺术的天分，穿的漂漂亮亮往舞台上一站，享受灯光和掌声，那感觉多爽呐。

门卫大爷想了想：“我看你像弹钢琴的。”

宁雪噗一下乐了：“我哪有那气质。”说完从包里掏出两粒水果糖，“谢谢您的赞赏，请您吃糖。”

一粒水果糖商店里零售要一分钱，这姑娘一给就是两粒，可真大方，门卫大爷乐滋滋的将糖揣兜里，准备带回去给孙女甜嘴。

这时大楼里跑出一个穿格子裙的年轻姑娘，离门岗还有十来米，她就朝这边挥起手来：“小雪！好久没见啦！”

是挺久的，自从上次看完电影，二人就没见过。

昔日好友风光无限，自己的生活依旧暗淡无光，哪怕原主不灵光，智商不在线，依旧是会自卑的，所以她不动声色的远离了好友，她甚至在日记本中写自己就不配有朋友。

所以迷茫孤单又不那么优秀的人真的不配有朋友吗？未必，至少在书中作者提了一笔，宁雪难产去世之后，婆家不愿意出丧葬费，还是嫁到外省的谢芳芳听到消息后汇了两百块钱给宁家兄弟，让原主有了长眠之地。

谢芳芳是个很赤诚的人，她扑上来挽着宁雪的胳膊：“出来前我就和主任请假啦，可以下午两点再回去，走走走，我请你吃肉丝面和鸡蛋烩饼，我早想吃这两样，可惜没人陪我，你来得正好。”

肉丝面和鸡蛋饼是原主爱吃的，谢芳芳故意这样说，只是怕宁雪推拒。

朋友做到这个份上，足够了。

“我也正好饿了。”宁雪没有拒绝。

路上不时有人扭头看她俩，无论哪个年代，两个靓丽青春的姑娘走在路上都是一道风景线。

到了国营食堂，谢芳芳要了两碗肉丝面，加了一份鸡蛋烩饼，坐定等餐的时候，她摸了摸宁雪的裙子：“早想问你了，这裙子哪里做的，真时髦，比那些上海北京买回来的成衣还要好看新颖。”

“你喜欢吗？我妈做的，我让她帮你做一条。”宁雪道。

谢芳芳眼睛一亮：“真的？那可太好了，我把裙子这么一穿，绝对在团里大杀四方呐。”

宁雪今天来找她本就存了私心，对朋友就不藏着掖着了，直爽道：“如果穿着合适，可以帮我在团里推荐推荐吗？”

宁家刚出事的时候谢芳芳就知道了，还去找过宁雪，只是宁雪那时躲起来不见人，想是好友伤心过度需要空间，谢芳芳便做罢，这次再见也小心的不去戳伤疤，听宁雪这么说，就猜到一定是家里经济紧张，急忙道：“那是当然的！”

“面好了，快吃吧，热乎乎的最香。”

宁雪没有表现的特别客气，在真诚面前客套显生疏，反伤人心，不过她已经在心里决定要送谢芳芳几套漂亮衣裳做为感谢。

吃完面条，两个就去选布料，谢芳芳挑中了一块淡青色的，虽然有一丢丢老气，但谢芳芳长期练习舞蹈，身上自带舞蹈生那种挺拔的气质，宁雪觉得她能衬得起。

“五天后我来找你。”将人送到歌舞团门前，二人准备告别。

“五天啊。”谢芳芳若有所思，“要不我们换身衣裳呗。”

这样她就能早一步和团友们推荐裙子了，说不定五天后都有人要做了呢。

好友的良苦用心宁雪怎能不懂：“那可太好了。”

借了门卫大叔的小警卫室，二人快速换好了衣裳，换完一看表一点三十了，谢芳芳急忙捧着宁雪送的菌菇酱往宿舍跑，她还要回去换训练服参加下午的训练。

“下次见！”宁雪朝她的背影挥手。

“下次见！”谢芳芳边跑边大声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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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雪穿着谢芳芳团里的训练服回到家属院。

门卫魏大叔咦了声：“小雪，你咋换了身衣裳。”

“没有啊。”宁雪敷衍的答了句，接着快步往家里走，心里暗暗嘀咕魏大叔可真够管闲事的。

管闲事的不止魏大叔一位，赵全星的媳妇提着一篮子萝卜条正在路边的大石块上晾晒，远远瞄了宁雪一眼，就发现她的衣着和之前出去时不一样。

怕萝卜条被人顺走，赵全星媳妇可是打着毛线守了一早上的。

她发出一声冷哼：“出门和回家的衣裳都不一样，也不知去哪里鬼混了。”

说完似乎觉得自己的猜想很合理，看宁雪背影时的眼神就多了几丝探究和轻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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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回家路上看有卖豆腐的，我买了一块，咱们煎着吃，再弄个小葱鸡蛋。”

连吃了几天好菜，宁雪觉得全家的气色都好了不少，所以今天准备来个清淡的，当然了，这清淡只是自己认为，在赵芷兰看来，鸡蛋是奢侈品，要七八分一个，豆腐两分一块倒不贵，可煎着吃费油，也是奢侈的吃法，不过只要孩子们喜欢，她也没什么说头。

“光顾着裁衣裳了，都忘了做饭。”说着赵芷兰就放下木尺，准备往厨房去。

宁雪赶紧拦住她：“我来做吧。”

赵芷兰做饭的水平她不敢恭维，而且今天又接了一单，两人分工合作，各自把精力放在擅长的事情上才是正途。

手里三个单子攒着，赵芷兰也不坚持，连声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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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星期天，学校放假，宁夏宁冬兄弟俩穿上鞋，原打算和小伙伴们去街上混，这年纪的孩子都有自己的玩法，抽陀螺，斗鸡，挖战壕，花样百出，不过在听见阿姐要去百货大楼送货以后，宁冬就屁颠屁颠凑上来：“姐，带我一块去呗。”

百货大楼他们很少去，门卫会驱赶这些闲得发慌的半大少年，营业员也没好脸色，但如果有大人带就不一样了，宁冬更是惦记着大楼前的糖水摊。

如果，就是说如果阿姐给买碗糖水，那就更好啦。

宁夏也想去，不过他不惦记吃的，而是想自家缝衣单子若多起来，这去买针线扣子的次数便要增加，他去认个路，以后也好帮忙跑腿。

见两小子满眼期待，宁雪欣然点头：“一起去呗。”

做完百货大楼营业员的两条裙子，接下来就该给谢芳芳做了，不过宁雪改了设计，赵芷兰对自己的手艺没有足够信心，便套上围裙道：“裙子等你们回来我再裁，今天日头好，我把萝卜洗了切了晒上。”

本城人挺爱弄咸菜酱菜的，萝卜、豆角、嫩姜、泡椒等，几户家家都备几坛，是日常不可缺的开胃小菜。

宁雪背上包，拿上裙子，应声说好，一行三人就下了楼。

“姐，我可怕去百货大楼了。”宁冬的嘴闲不住，“那些卖货的好凶啊。”

都给他凶出心理阴影了。

宁雪抿抿唇：“不凶的，以后她们要是凶你，你就凶回去，谁怕谁啊。”

这话里透出的教育理念和赵芷兰总强调的算了，礼貌，忍一忍截然相反，兄弟俩眼睛一亮，是啊，谁怕谁呢。

宁冬昂着头：“阿姐说得对。”说完畅想起以后，“长大后我要是能去百货大楼看大门就好了，嘿嘿，这样谁也没有我凶！”

宁雪噗呲一乐，小小年纪就想着看大门，这理想领先同龄人几十年呢。

不过，现在百货大楼的门卫岗可是个令人向往的铁饭碗。

“嗯，加油吧。”

真去看大门也没什么不好，总比按书里剧情走，吃成生活不能自理的巨型胖胖好。

宁夏斜眼瞟了弟弟一眼，一声啧充分表明了他的态度，做什么看大门的，比凶，谁能凶得过军营里的尖子兵，既能保家卫国，又能护住家人。

一行三人叽叽喳喳，很快就到了家属院大门口。

远远的，就见大门边上的布告栏前围拢了一圈人，人群簇拥在一块，把进出的大铁门都给堵死了。

姜大妈儿媳抱着儿子也在其中，一扭脸见到宁家姐弟仨，便立刻向他们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