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下围裙洗了手又洗了把脸,宁雪取了个小碗,拨了些肉片和茄子,推门给对面姜大妈送去。
姜大妈正带着孙子搁家闻香味呢,宁家这丫头不知怎么捣鼓的,这味怎么就那么馋人,她面前的炒鸡蛋都不香了。
“姜奶奶,您家也正吃饭呐,我晌午做了肉,送些给你们尝尝。”
望着这嘴甜又大方的丫头,姜大妈喜欢的不行,不过猪肉七八毛一斤,谁家也不常吃:“你拿回去吧,我家有菜。”
宁雪直接将肉和茄子扣在了姜家饭桌上的空碟里:“那天晚上的事,还没谢谢您呢,这点吃的全当我的谢礼,姜奶奶可别嫌弃。”
话到这份上,再推脱倒是自己太见外,何况那肉那菜是真香啊,小宝都在咽口水了,姜大妈乐呵呵:“你等等。”
说完起身往角落的竹篓里捧出十来个桃子李子:“亲家送来的果子,新鲜又甜,拿回去吃。”
宁雪没客气,用衣襟兜了,回到自家,宁夏宁冬两个已经摆好了碗碟盛好了米饭,虽然馋的慌,但都没动筷,等着宁雪这位阿姐呢。
“开动吧,我给妈单独留了菜。”
赵芷兰最近除了接缝纫的活儿,还加入了一个服务队,这几天上午都去郊区的果园帮人摘果子,从早上六点干到中午十二点,干六个小时给五毛钱,日结,赵芷兰干得特别带劲,只是回到家总要下午两三点,常饿得胃疼。
对原身的这位母亲,宁雪感情复杂,既觉得她可怜人必有可怜处,又觉得可怜天下父母心。
“先尝尝肉。”不过看着桌上的美食,宁雪心里那点小愁绪霎时烟散。
裹满酱汁的肉片呈焦褐色,入口先是一股霸道的辣,咀嚼后肉的鲜咸便涌了上来,这时再扒一口晶莹的白米饭,米饭的醇香和猪肉的油润完美混合,令人欲罢不能,只想一口接一口的咀嚼。
美食当前,宁雪还有心思细细品味饭菜的滋味,宁夏宁冬两个半大小子正是长身体急需油水的年纪,便只顾扒饭了,一碗饭七八口就能吃尽,接着起身又添饭,还要把米饭压的结结实实。
还真是锅底刮烂的节奏啊。
宁雪把水壶提到桌上:“喝口水再吃。”
她真怕这俩小子吃太猛把自个噎死。
“嗝。”“嗝。”
五碗饭下肚,这俩货终于停下,不过已经吃得眼神呆滞,过了一会擦擦嘴,宁夏率先回魂:“姐,还要继续打听刘主任家的事儿吗?”
“不用了。”宁雪今天也吃撑了,撑着腰道,“再打听也打听不到什么,你俩消停几天。”
之后的几天,不仅交代弟弟们要消停,宁雪自己也很安静,她没有再去刘主任家,只是天天在家倒腾美食,把一栋楼的人都馋哭了。
本来嘛,这年代人人家里都紧巴,清汤寡水吃惯了还好,可架不住对比啊,宁雪今天做卤肉,明儿蒸排骨,那味顺着风能蹿三里地,谁闻见了不馋。
楼里许多人本就不待见赵芷兰宁雪这母女俩,在受够了闻着香吃不到的悲催日子后齐齐爆发了,背地里说什么恶心话的都有,可没料到平日里的八卦主力军姜大妈竟然会跳出来维护这母女两个,把那些背后说坏话的一个个骂的狗血淋头。
“姜奶奶,我今天做了韭菜盒子,送两个你们尝尝。”到了饭点,宁雪捧着碗又出现在姜家门口,“听说您为了维护我家,在外头帮我们据理力争,真是谢谢您了。”
今天是星期天,姜大妈的儿子儿媳还有上小学的孙女都在家。
儿媳妇闻言眉一挑,和丈夫对了个眼神,这丫头可真会说话,什么据理力争,分明是婆母单方面的武力碾压,姜大妈能骂能打,全家属院的婆子媳妇没一个能在她手里讨着好。
“小雪,我家煮了毛豆,你也尝尝。”姜大妈接过韭菜盒子,转身又给装了一盘豆子。
“谢谢啦。”宁雪笑着回了家。
“妈,之前你不是挺讨厌对门那家吗?”姜大妈的儿子就着毛豆喝酒,不解的问道。
儿媳夹起韭菜盒子咬了一口,立即被鲜美的滋味征服,含糊接话:“有这一手好厨艺,谁还厌得起来。”
姜大妈哼哼两声:“在你俩眼里我就是好这口吃的?”
行吧,确实占一部分原因。
姜大妈撇撇嘴坐下来:“我从前是讨厌她们人怂窝囊,既没成算又没骨气,现在不一样了。”说到这姜大妈叹口气,“你们上班难得在家不知道,宁勇走后,小雪这闺女愣是硬气起来从赵全星媳妇手里要回了一百块欠款,就凭她这股精神气我就高看她一眼,还有赵芷兰,从前出门怕雹子,种菜怕打霜,最近也跟着服务队到处打零工了,人啊,不逼就不变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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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睡了吗?”
晚上十点,宁雪正翘腿躺在床上看书,木板隔成的房间墙壁突然被赵芷兰轻敲了敲。
“没呢。”宁雪说着翻过一页,手中的小说叫《青春之歌》,讲述了女主林静道的成长故事,宁雪看得津津有味,并发出感慨,人,尤其是女人,就是得有理想有追求,并且要注意不能被臭男人给骗了。
“妈,有事你就进来吧,门没栓。”见门外没了动静,宁雪将书搁在枕边说道。
宁雪的房门是宁勇自己做的推门,里面能上锁,可以充分保证**性,透过这些细节就知道宁勇有多爱护妻儿,搞得宁雪都有些遗憾没能和他见上一面生活几天了。
“小雪,咱家虽然收回了欠款,可钱还是要省着花销呀。”这些日子女儿变化极大,赵芷兰都觉得陌生了,因此犹豫许久,才说出一句委婉的规劝之语。
赵勇媳妇那一百多块收回来后,赵芷兰没问,宁雪便没有交,这些天买菜买米都是往那一百多里拿的。
宁雪目光凝在赵芷兰苍白憔悴的脸上:“哪里有乱花钱,伙食不开好些,身体怎么熬得住。”
原书中宁雪嫁人不久,赵芷兰就因为贫血去世,若她还在,想必原身不会因生的是女儿,而被迫在月子里用冷水洗澡洗衣服,因为赵芷兰这位母亲虽然懦弱却爱护儿女,她至少会去照顾原身坐月子。
还有宁夏宁冬兄弟俩,因为青春期伙食太差,身体都不好,一个害了肝病,年纪轻轻就丧失劳动能力,另一个在八零年代物质条件好了后吃成个大胖子,走几步就喘。
宁雪说完,赵芷兰半天没吭声,过了一会她从兜里掏出两根头绳:“我看最近街上的小姑娘都扎这种,好看。”
那头绳是红色的,上面还有两颗红色塑料珠子,按照宁雪的审美,唔,就挺丑,可丑归丑,她知好坏,而且占了原主的身子,受到原主家人的爱护,她不该对赵芷兰太苛刻。
“妈,这头绳挺好看。”
已经站起来准备出屋的赵芷兰闻言,有些惊喜的勾起唇角。
宁雪捏着头绳,撒了个善意的谎:“我不会坐吃山空,我准备找工作了。”
赵芷兰松开的眉头又蹙起:“现在知青大批回城,许多工厂又不招工,这,你怎么找?”
宁雪笑笑:“试试看嘛,铁饭碗找不到,就找临时的,实在不行,做些力作能及的事,总要想办法有些进项。”
其实还有一个方法,就是拿宁勇因公牺牲的事向厂里施压,总能为宁雪闹到一个临时工的岗位,可赵芷兰不是能闹的人,而宁雪也暂时没这个打算,还有两年时间,待到1978年,她可以仔细考虑到底是考大学还是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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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厂长,我的为人您还不清楚吗?我可以发誓,没有做出任何背叛和脱离人民的事!”
周一上午矿厂例会结束后,刘主任被单独叫到了厂长办公室,不过五分钟,办公室门外的厂长秘书就听到了刘主任激动的咆哮。
矿厂的一把手姓宋,头发已经花白,宋厂长端起搪瓷缸喝了口热茶:“老刘,年纪不小的人了,怎么还和年轻人一样火气旺,坐下说话。”
刘主任挺了挺大肚腩:“我是寒心,一辈子为厂子为人民,竟然落得个被举报的下场。”
宋厂长语重心长:“你的为人处事我都看在眼里,不过这封举报信是直接寄到煤炭工业部的,引起了上面的注意,所以你还是暂时避避风头,停职等待部里来人进行调查。”
屁股刚落到凳子上的刘主任又跳了起来:“我没犯错,为什么要停职!”
“只是停职,借机休养一阵也好。”宋厂长语调缓慢,“看你这身材,血压血脂都高吧?平时饮食注意外,也要修身养性,不要动不动就咋呼。”
刘主任还想求情,宋厂长挥挥手:“我待会要见省里来的技术人员,你的事就这么安排。”
说完喊了声秘书的名字,不一会这位新分配来的大学生就直接将刘主任“请”了出去,半分面子都没给。
刘主任气得牙疼,更可气的是不到半天,关于他停职的消息就龙卷风一般席卷了整个厂以及家属院。
彼时宁雪正挎着包在街上做一个正宗街溜子,这看看那逛逛,突然就遇见了今天调休的魏大叔,魏大叔八卦欲正爆棚,叫住宁雪就把这个爆炸性新闻说了。
自己写的那封信威力这么大?宁雪自己都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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