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温清沅,惯爱将责任推卸到别人身上。
那一声声责怪背后的憎恶与怨怼,哪怕是带着玩笑的口吻,皆是真心实意。
所以刚才温盏说都怪你的时候,陆昙下意识地当了真,却忽视温盏说这话时的小女儿情态。
陆昙不得不承认,那一瞬间的感觉叫失望。
可下一秒,身边的姑娘又将她自萧索中拉回,原来,所谓责怪也可以是甜蜜的玩笑。
阿盏只是在同她撒娇罢了。
“华优。”温盏细细嗅着陆昙腰间的梵香,郑重道。
“嗯?”
“谢谢你。”
虽然陆昙变相缩短了她的假期,但温盏知道,陆昙给她的工作提供了巨大的助力。
不同于之前拍摄的题材,《散满星河》是温盏一次新的尝试。它讲述的是一名职业杀手,因一次任务失手害死一对妻妻。
后来她想尽办法收养了那个家庭的孩子,也靠着自己刀口舔血的收入匿名救助许多无家可归的小孩。
做杀手是生计,养孩子是生活。
杀手与孩子相依为命许多年,只是,她最后还是死在一场蓄意的谋杀里,那是她最后一次出任务,却被自己的同行了结,而买家,就是她一手养大的孩子。
原来,当年,那个孩子在面对双亲意外离世时,看到了她的脸,从此将复仇二字记了一辈子。
故事若到这里,只能算是个好故事,却不精彩。
最令温盏动容的是故事的转折,那里补充了杀手的视角,原来,那孩子的母亲们并不是普通的百姓而是通敌的间谍,而当年的任务也是别的杀手借着她的任务去布置的。
她知道孩子隐藏的所有恨意,也甘心为当年自己的失手买单。
她教会孩子爱,却不去试图消解孩子的恨。
最后,孩子翻开她留下的日记,里面写了一句点题的话——仇恨会随着杀戮与罪孽消逝,我甘心用微不足道的性命,留爱散满星河。
这部戏,温盏在拍摄期间花费许多心血,甚至一度难以从那个冷血却尚存良知的清醒杀手角色中跳脱出来。
正是因为付出的心力更多,所以期待更多。
温盏打心眼里觉得,这部片子值得被更多观众去关注。
但《散满星河》的题材本就有许多禁忌,过多的改动和删减一定会影响成片的质量。
温盏拍的时候虽然对影片的水准有足够的信心,却也担忧这部戏在国内严苛的审查制度下沦为掐头去尾的残次品。
如今能够在变动最小的情况下顺利过审,温盏知道,陆昙的功劳不可忽视。
她很感激陆昙的付出。
当初,不过是她一句随口的抱怨,竟被陆昙记在心中,还直接替她解决了问题。
温盏并不是不识好歹的人,无论是当年替她解围,举报骚扰她的品牌方,还是如今的提高影片的审核进度。每一桩,都有陆昙在背后的支持,同时也为她承担了诸多风险,她都知道的。
都说陆部长跺跺脚,整个娱乐圈都要被她震一震,可是身在其位,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总局也不是陆部长的一言堂。
这些外人不会关心,却是温盏更在意的事。她在意她的爱人比那些权利更重要。
“华优,《散满星河》的题材和内容都比较大胆,严审是正常流程,如今能提档我虽然高兴,但也有点担心。”温盏思索一阵,如实地将自己的想法道出。
“担心我们部门徇私舞弊?”陆昙躬着身,与坐在椅子上的温盏平视,自然能将温盏脸上的表情一丝不落地收于眼中。
她清楚地听到自己心上的围栏又陷落一块儿,可却无动于衷。
对温清沅,她的每一份付出都有挣扎和为难,对温盏,却是甘之如饴。
因为有一个姑娘,始终以她为先,绝不会将她逼入绝境。
思及此,陆昙勾起唇角,狭长的眼尾显得漫不经心。
温盏捕捉到她的情绪,捏捏她的脸,正色道:“这关系到你的工作前途,怎么还笑得出来!”
她想了想,突然提高一点声音:“不会真的为我徇私舞弊了吧?!”
陆昙没急着回应,却叫温盏会错了意:“不行不行,你赶紧补救,让影片重审,就算不能上映也唔……”
急躁的温盏话还没说完,就让盯着她开阖的唇齿心猿意马的陆部长,捧起她的脸吻了一下。
“合法合规,阿盏不必担心。”陆昙言简意赅地道。
“真的?”温盏将信将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陆昙反问。
温盏这才放下心来,轻轻舒一口气,拍了下陆昙的手道:“那你干嘛吓我?”
陆昙直起身来,捏捏她的耳朵,不疾不徐地道:“吓吓你……”
“嗯?”
“怪有趣的。”
“……”
眼瞧着面前的姑娘有炸毛的趋势,陆昙赶紧转移话题道:“手伸出来我看看。”
温盏毫不迟疑地伸出手。
陆昙状似无意地摩挲一下温盏皓腕上有些黯淡的标记,敛了情绪道:“真的不用看看医生?”
温盏摇摇头:“好像除了无力也没什么其她的反应,也许是睡眠姿势不好压到了,最近实在忙不过来,等过一段时间,如果还没好再去看。”
陆昙没说什么,只拉着温盏去到正厅,拿出药膏替她揉搓了一会儿。
她的手指看似毫无章法,却是暗暗用了一些探看的法术。
温盏腕子上的标记仍旧是她当年亲手留下的那个,且未见任何异常,但颜色却较前几世更浅淡一些,像是随时会消失一般。
照理说,由仙力凝结的印记,刻在灵魂之中,尽管经过几世辗转,也是不会轻易消散的。
可温盏手上的这一枚色泽却有些奇怪……
“怎么了吗?”温盏的声音打算陆昙的思绪,“我只是手没有力气,又不是要嘎了,你怎么看起来这么凝重?”
陆昙知道温盏身为凡人,看不到自己手腕处的印记,自己施术的异样感触又有药膏做掩护,故而信口雌黄道:“我发现姑娘脉象迅疾,像是滚珠一样,应是有异状。”
温盏盯着她神神叨叨的模样,抽着眼角问:“什……什么东西?”
“姑娘,你有喜了。”陆昙老神在在地道。
温盏噎了半晌,顺着陆昙的话,幽幽地道:“可惜,那负心人早已弃我而去,徒留我一人劳心伤神。”
“哦?不知那负心人姓甚名谁?”
温盏装模作样地唉声叹气:“姓陆名昙字华优,专爱玩弄小姑娘的感情,阁下若是见了,请一定替我打她一顿,也算是替我出口恶气。”
陆昙闻言轻笑出声:“我竟然不知道,我们阿盏这么暴力。”
“我都怀孕了,内分泌失调很正常。”温盏冲她挥挥拳头,威胁道:“再胡说就把你揍扁!”
陆昙环住温盏的腰身,一本正经地道:“既然阿盏都怀孕了,让我这个负心人听听胎音不过分吧?”
温盏护住肚子一脸戒备,语气夸张地道:“你这个老人渣要对我的孩子做什么?!”
陆昙乐得陪着她玩闹,挑着眉道:“不听听胎音,怎么能确定是我的孩子呢?”
“你竟然连这都要怀疑我?!”温盏指着她泫然欲泣。
陆昙将头低到温盏的腹部,轻慢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待孩子出生,还要滴血认亲的,在此之前,先叫我听听。”
温盏:“听听可以,不要动手动脚,伤害我的宝贝!”
陆昙应了一声,作势听一会儿,才斟酌着道:“阿盏……”
“怎么?”
“孩子……”她吞吞吐吐。
“孩子怎么了?”
“孩子……”陆昙刻意停了一会儿,才道:“是不是饿了?”
温盏僵了一会儿,道:“……这戏你让我怎么接?”
陆昙弯了眉眼,拉着温盏的手柔声道:“乖,再去吃一点,刚才都没怎么吃东西。”
温盏任由她将自己重新拉回了饭厅,道:“华优,有些戏我既然选择拍便要承担它可能会无法播出的风险,有些人我既然敢得罪便存着会被排挤针对的觉悟,这都是我需要面对的东西,而不是要你来替我兜底。你有你的原则和底线,不要为了我违背甚至委屈你自己。”
“可是我记得,你说妻妻一体,就算一条道走到黑,也不会舍弃彼此的。”陆昙反驳道:“怎么到我这里,便要和你撇清呢?”
“那是因为爱人的心啊,总是想为对方多尽一点心,多出一份力。”温盏直白地道:“华优,我舍不得让你陪我一条道走到黑的。”
陆昙点漆一般的眸中,有萤火闪动,不久前,她还说服自己,仙途漫漫,感情是最微不足道的东西,何况是与凡人谈感情。
适当付出一点真心回馈温盏,也不枉她们这一世做妻妻的情谊。
可现在,她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说,她想沦陷在温盏的世界里。
怎么办,前路尚不明朗,她却想……倾力以赴。
“阿盏,人的一生很短,你可以有很多选择。”陆昙沉了一会儿,终是随着自己的心意问道:“为什么独独认定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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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容忍度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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