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漏偏缝连夜雨。
陆昙被业火烧了大半天,已然虚弱至极,稍不留神便昏过去,等再醒来,人又陷入短暂的失明期。
这失明是她多年来的旧疾,每隔几个月都会犯一次,只是这次不知道是不是被反噬受伤的缘故,竟是比预期早了十多天。
迅速适应眼前的黑暗,陆昙也不急着找自己的拖鞋,赤着脚沿着墙壁走进浴室。
混沌业火烧出她一身汗,现在陆昙感觉身上黏腻得要命,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慢慢地摸索。
锋利的棱角早被细心的姑娘用橡胶包裹起来,即便磕磕碰碰,也不会真的伤到陆昙。
温润不失韧度的质感透过指腹传达给陆昙,位置也是不偏不倚,积年累月,橡胶容易被浴室的温度蒸坏,可陆昙每一次失明,触碰到的都是这样的质地。
别人哪会在意这个,只有温盏会乐此不疲地更换。
许是业火焚身之后,人比较敏感脆弱,从前,陆昙没有心思关注这些,又或者是刻意忽略。可今日不知怎的,一股脑地涌入陆昙的心里。人虽然擅于伪装,可在细节的处理却不会如此完善,这样受累不讨巧的事,从前的温清沅绝不会做。
就像昨晚,趴在陆昙背上一遍遍对她说着喜欢,那样的温盏也不会是从前的功利心极强的温清沅。
两个人,明明相差这样多,陆昙却因过去栽过的跟头,对全新的温盏视而不见。
对当年的温清沅,陆昙能做到百般忍让,如今焕然一新的温盏,陆昙却被过往迷住双眼,吝啬给予,终究是……有失偏颇。
腿不知道被什么挡了一下,原本就虚浮的脚步彻底失去重心,直接跪在浴室的地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遮挡物也被带了下来,陆昙摸了摸,原来是临时存放内衣物的小筐。
与此同时,浴室门被猛地打开,不知道在哪里一直关心着她的一举一动的姑娘将她轻柔地扶起来,问道:“哪里受伤了吗?”
“摔了一下,膝盖有些疼。”陆昙直白地道。
温盏愣了一下,似乎未能接受陆昙突然间的转变。
从前的陆昙并不会考虑依赖她,即便偶尔受了伤,也只是敷衍地道一声“没事”,而后转移话题。
今天这是……烧糊涂了?
想到这,温盏将陆昙扶到沙发上,伸手探上她的额头。
陆昙动也不动,老老实实地任她摸:“烧应该已经退了。”
温盏收回手,又去一旁取耳温枪和陆昙的眼纱。
陆昙听见她走远又回来,干脆托着下巴等她。
“闭眼。”温盏道。
陆昙听话地阖上眸,冰丝材质的眼纱被温柔地系在头上,心中的防线也跟着塌了一块。
抛开过往,重新认识温盏的念头高举着旗帜,一步步冲击着陆昙的理智。
试一试吧,她对自己说。
耳温枪的声响将她的思绪拽了回来,温盏一边确认温度,一边问道:“刚才为什么去浴室?”
“洗澡。”陆昙顿了顿,一本正经地补充道:“总不能是进去唱歌。”
最爱在浴室里唱歌的温盏闻言失笑:“你这是恢复了?”
“没有。”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温盏关心道。
“我眼睛什么都看不见,膝盖疼,腿软。”陆昙掰着手指道:“总之我现在很脆弱,哪里都不太舒服。”
“所以?”温盏抽着眼角问。
“所以我很需要你,你可不可以,留在家里照顾我?”陆昙顺势道。
“你这是脑子烧糊涂了?”温盏不再掩饰心中的疑惑,问出口道:“怎么几天就变一个态度?”
其实不是几天就转变一个态度,只是陆昙一直拧着自己的心意做事,终归有些反复无常。
这事归根究底,还要从半年前说起,那时正赶上部门团建,同事们约着周末去农家乐休息两天,费用自理,但是可以带家属。
因为她和温盏的婚姻并没有完全公开,所以除了自己的直属领导外,没有人知道温盏是她的妻子。
同事仅从她无名指常年不摘的戒指判断她婚姻稳定,没人真的见过温盏本尊。
所以,这次团建也不例外,陆昙没有带温盏的打算。
当时温盏还在外地拍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陆昙最后连团建的事情都没提。
原本一切都很平常,但那时,有位同事正在闹离婚,团建也是自己一个人来。
陆昙仍记得那夜,她与同事坐在露台上,观着山间夜色闲聊。
那位同事说“要是咱们凑一对该多好,事业彼此理解,生活步调一致,团建也不会孤单”,她当时脑子里冒出的念头却是,阿盏在就好了。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一发不可收拾。
陆昙惊讶地发现,温盏已经用七年的时间,潜移默化地融入了她的生活。
吃到好吃的会想带温盏来,看到有趣的段子会第一时间分享给她,遇到什么事都考虑她的感受。
这些事原本是温盏一点点教会她,对于陆昙而言照着做就好,可那晚,陆昙惊讶地发现,即便温盏没有要求,她也会自发地去做的时候,她忽然有点心慌。
面对那位同事的示好,陆昙的第一反应不是用已婚作挡箭牌,而是心虚,她心虚她没有如实汇报给温盏她的行程,她在担心温盏会不高兴。
若要认真算,她和温盏认识何止七年,可为什么在这七年的时光里,温盏变得这样重要?
陆昙接受不了被温盏潜移默化影响的自己,所以一次次地违背自己的意愿,令温盏和她自己都觉得别扭。
她的心早已将她看作温盏而非温清沅,可她的理智却时时提醒她,温盏就是温清沅,温清沅在拿感情当筹码诱使她步步深陷。
每每两个人巫山**时,陆昙都尽量克制着,不让温盏发现她的欲求,甚至在最热烈的时候躲避温盏的触碰,可她却没办法起欺骗自己,在温盏登顶之时,空虚和满足竟然可以并存在她的身体里,烧得比业火更旺。
那日在衣帽间的一声“温清沅”是她故意为之,陆昙明白,以温盏的敏锐层度定会埋下疑心的种子。可过了几日,都没见温盏有什么其她的动静,就连昨晚喝醉酒,温盏都没有主动聊起有关温清沅的半个字。
“陆华优,如果满分是十分,你对我的感情到底是几分呢?”
“五分还是三分?”
“你有时候让我觉得,你连一分喜欢都没有。”
“可是我喜欢你很多年了,陆华优。”
“从前是十分,现在好像比十分……更多一点。”
“陆华优,哪怕你只有一分爱我,那你可不可以给我九分进步的空间?”
“至少,让我有机会,得到你满分的爱情好不好?”
“我们还有半辈子要过呢,我不急,你能不能别敷衍我?”
……
昨晚,酒意上头的姑娘将眼泪和口水一并蹭在陆昙的肩头,说的每一句都只关乎陆华优。
那一声声喜欢里,句句藏了蛊惑,饶是见多了世间人情冷暖的陆昙都招架不住。
明知道温盏喜欢酒后胡乱表白,可陆昙却鬼使神差地回了一句“好”。
那一个“好”字有多郑重,只有她自己清楚。
这一场以爱情做赌的博弈,历时七年,陆昙节节败退,如今,她挣扎几日,仍拗不过自己的心意,索性放手一搏。
阿盏用感情为筹码,那她加注便是。
倘若温盏一辈子只是温盏,那陆华优把自己搭进去,也值得。
如果不幸的,温盏还是那个温清沅,那她也死心,从前赔着道义性命都没将恩怨两销,如今只是赔点感情就能认清一个人,不算亏。
她想,重新认识温盏一次,她想,信任温盏一次。
思绪飘得太远一时没能收回来,温盏见她一直发愣,压根没有回应的意思,美眸中有失望闪过,但想着陆昙还在生病,便不再舍得为难她:“算了。”
陆昙回过神,赶紧扯住温盏的衣服道:“不是烧糊涂了,是烧清醒了,之前是我态度不端正,我会改的。”
“又改?!”面对阴晴不定的陆昙,温盏算是怕了,她心怀忌惮地道:“那你这次打算用什么态度对我?”
陆昙修长灵活的手指顺着温盏的衣袖一点点下滑,慢条斯理地道:“让你少走几步弯路的态度?”
“什么意思?”温盏纳闷道。
陆昙顺着衣袖勾住温盏的手指,解释道:“不是你昨晚上哭着求我吗?你说七年了,你在喜欢我这件事上走了不少弯路,让我别再欺负你,给你指一条捷径。”
闻言,温盏倒吸一口凉气,结巴道:“我我我说过这些?!”
“是啊。”陆昙侃侃谔谔地道:“你昨晚流在我肩膀上的每一滴口水都可以证明。”
温盏:“……”
不正经的场外。
温盏:你才流口水!你全家都流口水!
陆部长伸出手:温全家,很高兴认识你。
温盏:你给我起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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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容忍度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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