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粥对着镜子露出一个笑，眉眼弯出漂亮似月牙的弧度：“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梨涡适时从嘴角探头，转瞬即逝却让人念念不忘。

她有点紧张。

黑色吊带裙和小皮鞋让她略感不自在，她摸了摸脑后的蝴蝶结，整个人都快不会走路了。

白祁少见地发几张图片给她，那是两件衣服：一件白色的T恤和一件暗红色衬衫。

他问：“哪个好看？”

周粥讲话一如既往，跟言民生学了个一比一的像：“红的那件，衬你。”

她撑着伞在树荫下乘凉，今天明明不是很热，太阳却显得格外毒辣，在等待的过程中更是如此。

白祁几分钟后才到，他恍惚地看着周粥。

黑发清眸的小姑娘似精灵栖于树下，用那一双掬着泉水似的双眼望过来，对你莞尔一笑。

“小白你到啦。”

白祁回神走向周粥：“嗯，你等久了吗？”

“没有，我也是刚到。”

这样的对话就好像小说里情侣第一次约会一样。

周粥被自己的想法逗笑，瞥向白祁，暗红色衬衫配上西装裤，也让周粥看见另一个他。

一样的羊肠小道，一样的绿树掩映，尽头等着的不再是一只正顺着自己毛的三花猫，而是一位眉眼精致的翩翩少女。

白祁脚步骤然变慢，而周粥像网恋奔现一样一把抱住徐千千，甜甜地喊她：“姐姐～”

徐千千的声音跟手机里一样动听：“周粥！”

白祁在后面偷偷整理了一下额前碎发，才上前一步：“徐sir好。”

她抬眸看他，秋瞳剪水般明亮：“就你嘴贫。”

徐千千家里装修古朴典雅，麻绳编织的格棱网上挂满手工饰品，桌子柜子冰箱一切目光所及之处都置有蕾丝，洁白无瑕又充满异域风情。

毛茸茸的沙发却铺凉席，花瓶里插的不是名贵的娇花，是路边随意可见的野雏菊。

这个屋子充满了主人的风格气息，没有人能不对这样的人心生好感，整个房间充满了她的元素，那动人的一尘不染和完美有序，将人深深吸引。

三个人坐在沙发上，每个人手里拿着根冰棍舔，透明的冰棒中夹杂或粉或黄的花瓣，闻起来有股淡淡的茶香，咬开居然还有夹心，不甜不腻。

周粥问徐千千：“这是自己做的吗？好好吃。”

“是啊，我是用玫瑰花和菊花茶做的，中间夹着的是融化的软糖哦。”

白祁仔细品味，真的是软的，发自内心说道：“你手好巧。”

“没…没有啦……”

对上白祁视线，徐千千瞥开眼神，指尖不自然地绕上发尾。

周粥看他们，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一只毛茸茸的生物猛地从地上跳起，扑到她怀中，安稳地躺在自己腿上，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看来小启很喜欢你呢，它平常都不给陌生人摸。”

周粥面对主动的三花猫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她伸手在它肚子上象征性地摸了摸：“摸哪里都可以吗？它不会生气吧。”

徐千千莞尔道：“不会，它很乖的。”

周粥抓住小启的脚，摸它软软的温热的肉垫，它一副无语的样子，似乎是不满意她挑的位置。

白祁和徐千千聊天，带着不易察觉的青涩。

徐千千看了一眼时间，起身道：“到饭点了，留在这里吃个饭吧？”

白祁问：“需要我帮你打下手吗？”

“不用，我已经准备好了，稍微炒一下就可以了。”

她已经穿上围裙，身后的绳子被周粥抓住：“姐姐，我帮你系嘛～”

白祁一副震惊的表情，显然是没想到。

徐千千留周粥和白祁在饭桌上大眼瞪小眼，他们对视，白祁诡异地靠过来。

凑到周粥身边，白祁悄声问：“你能不能教教我……”

他抬眸的样子真的很像假凶的小狗。

“怎么讨女孩子欢心啊？”

“我看起来像很会的样子吗。”

白祁居然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话语间可怜兮兮：“不是吗？”

周粥对他这副样子毫无抵抗，回想何若星说过的话，一五一十地复述给他：“首先，要适当表露关心。”

“嗯嗯。”

“要经常夸她喜欢的地方，要不经意的肢体接触……”

白祁脸红了：“行了行了，我还是循序渐进吧，小周你都不靠谱。”

周粥失神地盯着他很久很久，而他目光落在徐千千身上，根本没发现。

香味渐渐充满房间，徐千千一手一碟菜，稳当当地放在他们面前。

菜色鲜艳气味浓郁，味道简直不用说。尤其是那鱼丸，软糯又不失嚼劲，鲜美得不似人间物。

周粥目光停留在饰品墙的捕梦网耳环上，不经意地说：“那个耳环我在别人身上也看见过。”

徐千千有些许惊讶：“你见到她了啊？我送过一副一模一样的耳环给我的朋友，她都没有耳洞，没想到会戴唉。”

在闲聊中结束晚饭，白祁总是接不上话，就静静地看着她们，或者说是她。

那眼神里的炽热，周粥不想装作视而不见。

白祁像个称职的哥哥，说要送周粥回家。

周粥走在路边突起的高高石阶上，白祁赶忙伸出手牵住她怕她掉下来。

心里好像是暖的，那点苦涩周粥也不知道是什么。

路旁景色清幽，清风徐来，扑在皮肤上温凉细腻。树影随他们前进而后退，就像给他们让道一样。

石阶到尽头，周粥懒得跳下来，等白祁回过神，把她拉入怀里抱下来。

看他心不在焉地说：“我还以为你要摔下来了。”说完又欲往前走，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粥想笑的嘴角缓缓放平，她站在原地拉住他的手，等他回头。

白祁脚步一滞，回过头来看她。

这是今天落在她身上为数不多的他的目光。

他的回眸浸在夕阳中，显出些许眷恋神色。

周粥好像很清楚地知道他在想什么。

周粥清透的目光紧盯着他，念出让他愣住的名字：“白祁。”

她是很少叫他全名的。

她把握住他的手举起来，朝他笑，似乎这样就能宣告主权一般。眼尾弯下，梨涡翘起，嘴角缠绵吐出倾心之语：“我喜欢你。”

周粥觉得至少此时此刻，她是没有开玩笑的。

白祁有点害怕她说出下一句，脸不受控制红了。

爱恋并未侵染她的目光，仍是那样清澈到惹人怀疑：“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白祁让自己保持冷静，几乎她话音刚落就得到一句：“对不起！”

“你…你知道…我喜欢的是徐千千吧……”

白祁有些结巴，不知道怎样说才能不伤害她幼小的心。

周粥毫不在意地拉着他的手继续向前，完成任务的她笑意盈盈：“我也喜欢姐姐。”

白祁：“？”

“我们不能三个人在一起吗？”

诡异的沉默随飘摇的树叶落地而结束，白祁笑个不停。

“哈哈原来小周你根本不知道喜欢是什么，吓死我了。”

周粥没生气，但反驳道：“我知道好吗，我见到你就很开心，想跟你说话，想跟你待在一起，想了解你，想看你笑。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白祁耳尖红透，没有甩开她的手，慢慢地解释道：“你对朋友也会这样吧，喜欢没有这么纯粹。”

不会，她对朋友不会这样。

被否定喜欢后，连自己也会怀疑自己。

周粥问他：“那喜欢是什么？”

“喜欢就是想独占，想跟她在一起就是不想与别人分享她，才不是什么三个人在一起。”

周粥不说话，听他的声音擦过耳畔。

情窦初开的少年眼里渡着光，说话时脸会不自觉地红，却还认真执着地教导她：“喜欢是一见到她就感觉整个世界都明亮，喜欢是情不自禁妄图想靠近，喜欢是想保护她不让她受伤……”

周粥像看科幻片一样看他，他说的喜欢是不可知的地方，被描述得那样美好，令人心生向往。

可周粥不是很能理解。

快到小区门口，白祁郑重地对她说：“谢谢你的喜欢，嗯…肉麻的话我也不会说，我们还是朋友，对吗？”

明明刚刚的话那样肉麻。

“嗯。”周粥微笑同他告别。

喜欢就会变成这样吗？瞳孔充满光亮。感觉只要喜欢上一个人，刀山火海都不怕似的。

周粥有点郁闷地踢走石子，看路沿至远方，一切似乎都欲行将落定、落叶归根，只有她一人飘零无依。

她还不想回家，站在905的门前。

方彻似乎是才洗过澡，发梢湿漉漉地垂于耳旁。一身小熊睡衣被周粥打趣：“哥哥好可爱。”

他让周粥进来，回道：“乱讲。”

明明是叫她随便坐，周粥却一直跟着方彻，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方彻坐在沙发上，周粥在他身前，头低下来连他的胸也没到。

方彻伸出手摸她的头，温言细语：“怎么了？失魂落魄的。”

周粥上前抱住他，他身上浅浅木香让人着迷。

小女孩闷声道：“被拒绝了……”

“？？？”方彻即将搭上她头顶的下巴愣住：“什么被拒绝了？”

“表白被拒绝了。”她有些瓮声瓮气：“他说他喜欢的是别人。”

殊不知说的话有多模棱两可。

方彻还以为她很伤心，正欲安慰怀里的小女孩，就听到她絮絮叨起来：“我还挺喜欢他的，他长得也好看，但他说我不懂什么是喜欢，他还教我喜欢是什么。我长这么大，怎么可能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我就想着，反正他喜欢的女孩子我也喜欢，所以我们三个人在一起嘛，对吧哥哥……”

方彻越听越想笑，终于还是没忍住，在她发顶笑起来：“哈哈哈哈。”

这是今天第二次被嘲笑了。

周粥肆无忌惮地对他生气：“笑什么笑，难道不对吗？”她埋在他胸前的脑袋抬起来。

“周粥啊，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你脑瓜里在想什么，但这不是喜欢，那个人有没有跟你说喜欢是什么？”

“他说是独占，但这个世界上不可能独占一个有思想的人吧。”

“嗯……”方彻思考怎么讲：“哥哥给你讲个故事吧。”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小孩叫小澈。

他过得一点也不开心，成天被和一个叫小方的人比较。他哪里也比不过小方，就连父母也更偏爱小方一点。

他很难过，却又不知道跟谁倾诉。

直到有一天他遇见了一个叫阿树的女孩。

他把她的一切掏心掏肺的讲给阿树。

阿树很会安慰人，她告诉他没有人会活在阴影里，所有人都可以找到想做的事情。

他很向往阿树，他觉得他喜欢阿树。

小澈千里迢迢地见到了阿树，可跟他想象的不一样，阿树身边有很多比他优秀比他好的人，他也只是他亲近的其中一个。

他难过地发现阿树是他的唯一，而他却不是。

他不敢开口，小心翼翼地靠近阿树。久而久之，他恍然发现，其实不一定是喜欢，不一定要独占。他只要当阿树的一个朋友，能看着阿树笑，能陪她走一段人生，他就很开心了。

周粥看着方彻，觉得他在讲自己，又好像没有。她埋在他怀里，安静地听他讲完故事。

周粥问：“所以小澈不喜欢阿树吗？”

“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是朋友之间的喜欢。”

“嗯，我知道了。”

可是有没有另一种可能，是小澈不敢喜欢阿树。是他害怕一说出口就再也做不成朋友，是他自卑地觉得自己非阿树不行，而阿树可以随随便便就抛弃他。

是他没有勇气，败于现实。是他无意争取，甘愿失之千里。

喜欢这么复杂，它一边给予一边剥夺。失志者甘愿落败，仍存意者前路未卜，徘徊者犹犹豫豫，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过黄粱一梦。

方彻语重心长：“粥粥啊，虽然我不反对早恋，但你还是大一点再谈恋爱吧，容易被骗的。”

他把怀中的小女孩举起放在腿上，她黑裙的腰封是朔金色的，好像有浮雕的质感。

方彻笑着问：“今天穿那么漂亮是去表白了呀？”

是啊，但他根本没在意。

“嗯，是我朋友让我去的。”

“你朋友让你去表白？”

“对啊。”

方彻有些许迷惑：“为什么，他让你去你就去啊？”

“大概是怕我喜欢的学长抢走他的前女友吧。”

“周粥不可以比跟你大的人谈恋爱。”

“为什么？”

“跟同龄的谈恋爱叫早恋，你跟个大你五六岁的他就犯罪了。”

周粥笑起来，觉得心情好多了。

“你朋友做得也不对，他怎么能让你为了前女友去表白，粥粥不要听他的。”

“好。”

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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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