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您这是偏见！我但凡不闹肚子，绝不会上课时间，在教室外面呆着的。您这不能随便给我贴标签呀。”张阳委屈道。

物理老师的耐心显然被耗尽了，但仍然十分有大局观，心系教室里的学生们，草草地又训了两句：“你俩站好了，罚站不许说话，我在教室里听得真真的。还有你，哪个班的，赶紧回去上课。”说完，把头缩回教室，继续上课了。

“好嘞～”张阳欢快地答应道，回头看了看李思，摇头做惋惜状，然后大摇大摆地走了。

“别说，女生梳寸头，还挺好看的，特飒！”董大禹眼巴巴地看着张阳离去的背影，用气声说道。

李思没太在意张阳离开时的做作，只是看了眼教室大开的前门，不时传出物理老师授课的声音。本想专注地听听老师讲的内容，也少些因罚站耽误了学习的进度，没想到董大禹果然是自己学习路上的新晋绊脚石，还想拉着她聊天。于是，她将食指放到嘴边，示意董大禹噤声。

“我要是把头发留长了，能好看不？”董大禹很没眼力见儿地继续用气声问道。

李思回头细瞧了一眼董大禹，其实他现在的头发也不短，刚刚露出耳朵，仅比李思短了一个指节的发长而已。李思又在脑海里想象他长发的样子，由于五官精致，长相清俊，似乎长发也不难看。但仍然不无担心地提醒道：“校纪校规里不允许男生留长发，你这头发马上就越界了，还留？”

“校纪校规还管得挺细，那它允许女生留短发，为啥就不允许男生留长发呢？”董大禹有点儿不忿。

“爱留就留呗，让剪再剪，反正剪了还能再长。”李思不太想继续搭理董大禹，眼巴巴地看着教室前门，想听点儿老师的授课内容。

“留头发是不难，不是怕不好看吗？”

“好看，留吧！”李思头都没回，敷衍道。

董大禹却信以为真，两只手帅气地捋了捋头发：“你要是喜欢我长发的样子，我可就真留了。”

终于熬到下课，走廊里立时人来人往地热闹了起来，可物理老师偏偏拖了堂。其他班的同学路过，虽对罚站见怪不怪，但对新来的转学生罚站，却很有些八卦的热情，每个人路过，都要多看几眼。

董大禹不以为意，挑着眉，大大方方地用流转的眼波，和路过的学生们对视招呼着。

而李思竖着耳朵想听清物理老师的讲课内容，假装厚着脸皮，不在意一双双打量的眼光。可偏偏走廊内熙攘的人声，将物理老师的声音淹没地结结实实，李思耳朵支棱地像只受惊的小猫，却仍然一句也听不清。

“你回来了！”

李思听着声音有几分熟悉，转过头来，发现俞辰竟在身后。不过他并没有在意自己，而是熟络地和董大禹打着招呼，眼里竟然还有一丝喜悦的笑意。

“一起打球啊？”董大禹笑着回应俞辰。

俞辰点头：“周末。”然后径自离开，彷佛李思是空气一般，压根没存在过。

李思按下被无视的愤慨，忍不住使劲挥手，想吸引俞辰的注意力，然后问他为什么忽略自己。可俞辰的大长腿，两三步已走远。她对着后脑勺再怎么挥手，也只像是比划着，似有背后偷袭的龌蹉意图。

“你在干嘛？”董大禹看着奇奇怪怪的李思。

“我没有隐身吧，他怎么只和你说话，不理我呀？”李思指着俞辰的背影，气呼呼地说道。

“他认识你吗？”

“当然，早上坐一趟公交车来的。”李思说着，心里又想起欠着俞辰钱的事儿，可若是由于欠钱，那更应该搭理自己呀，毕竟欠钱的是大爷，他难道不想要回钱了？

董大禹似乎并不觉得有何不妥：“他从小就这样呀，不太注重交际礼仪，只说想说的话，搭理愿意理的人。看来，他不想理你。”

“你俩很熟？”

董大禹点头：“从幼儿园一直到初一，都是同班。初一下半年，我转学去了二中，才分开的。”

“那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李思理解了刚才两人的熟络。

董大禹嫌弃地皱了皱眉：“我虽然读书少，但这两个成语用得也不太对吧。”

“叽咕叽咕，还唠呢！你俩是真没脸，要不是看在你俩刚转来没多久，我非得把你俩揪办公室好好唠唠！这里是一中，学生只做一件事儿，就是学习。来了这里，以前学校的毛病，都得改了！这次就不找班主任了，没下次，知道不？”物理老师夹着教案，竟然从后门走了出来，不动声色地站在二人身后。冷不丁一发声，吓得董李二人下意识地一激灵。好在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主儿，色厉内荏地训了两句，就放二人回了教室。

李思二话不说，把桌椅搬得离董大禹远了一些。

“怎么了？诺大的教室，就咱俩是从二中过来的，人生地不熟的，最该相互扶持。你怎么还搞孤立呢？”董大禹不满道。

李思叹了口气，无奈地解释道：“体谅下吧，不是对你有意见，主要是怕我自己控制不住，再上课和你唠嗑，下次就得去教务处了。你想回二中，不在乎。我可想留在这，好好学习，考省重点一高呢。”

董大禹不认同李思的说法，上前把她的桌椅拽了回来：“我自己坐多冷清呀！再说，你看得清黑板吗？不得靠我给你同步抄板书嘛。等配好了眼镜再搬，先忍忍，上课绝不唠嗑，保证！”说着，对着自己的嘴，做了一个自左向右拉紧的手势。

看在董同学信誓旦旦保证的份上，李思勉为其难地坐了回来。

放学，李思跑去三班，想找俞辰一起搭车回家。可站在三班门口瞧了半天，也没看见俞辰的身影。

王珮瑜以为李思找自己，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啥事儿？”

“俞辰呢？”

“走了。”竟然不是找自己，王珮瑜有点儿失望，但转念一想，似乎有点儿不对劲儿，“李思，你怎么天天俞辰，俞辰的，眼光挺高呀，莫不是看上我们年级第一了吧？”

“当然，我看上的是他年级第一的位置，知己知彼，摸清他的学习方法，然后一举超过他！”李思面对质疑，坦然地回道。

王珮瑜将信将疑地拍了拍李思：“野心不小呀，两年多，还从没有人考过俞辰，你加把劲儿，要是真考了年级第一，我也跟着沾沾光。”

由于要上两节晚自习才放学，李思回到表姑家都已经晚上八点多了，表哥丁元元也刚刚下了晚自习回家。表姑家的小区虽然离一中坐公交要两三站，但离一高却仅有一路之隔，非常近。

见到丁元元，李思就想起来自己的偶像顾青应该也到家了，但却不好意思一个人去打招呼，便缠着丁元元和自己一同下楼去顾家。

丁元元斩钉截铁地拒绝道：“我不下去，顾青每天下了晚自习会打一个小时篮球，不在家，我去干什么呢？和他爷爷奶奶大眼瞪小眼呀？”

“那就再等一小时，等顾青打完球回来再去咯。”李思去顾家的决心十分坚定。

丁元元不解地打量着这个看上去不太聪明的表妹：“你想去见顾青？啥事儿呀，非得大半夜的过去？”

李思捂着胸口，做心潮澎湃状：“顾青是我上初中以来，努力学习的榜样，可我还从没见过真人呢！现在他就住在楼下，不去看一看，我的心不允许。”

“那你这榜样号召力也不太行呀，这初三都快过去一半儿了才来？听舅妈说，你数学都不及格，榜样也没起到啥作用呀。听我的，就这种徒有其表、毫无作用的榜样，不见也罢。”丁元元耐心地劝导李思。

李思见丁元元根本求不动，便带上要还俞辰的钱，又拿了张数学卷子，自顾自地下楼去顾家了。

顾家奶奶开门，见是昨天来拜访过的楼上新邻居，笑呵呵地将李思让进了屋。

“顾青哥哥打球回来没？”李思满怀期待地问道。

顾家奶奶摇头：“阿青他爸一直在外地工作，这两天回来了，他就回自己家住了，这两天都不过来了。”

李思立即像霜打了的茄子，耷拉着脑袋蔫了下去，本想转身回去，才想起还要还俞辰的钱，便有气无力地问顾家奶奶：“那俞辰在家吗？”

顾家奶奶笑着点头道：“在，就是那个开门的房间，去找他吧。”

李思径自走进了俞辰的房间，随意地扫了一眼，见房间里物品不多，十分整洁，和俞辰的个性一样冷淡。此时，俞辰正趴在书桌前用功。

李思见状，心里不屑地想：之前一直拗天才少年，不用学习就考第一的人设，其实还不是在家里刻苦用功。

她走到书桌前，见俞辰正对着一本厚厚的英文书，专心致志地临摹着书中怪异的插图，忍不住出声问道：“你这是用的哪门子功，学得什么东西？”

俞辰抬眼看了一眼李思，不惊不恼地回道：“画细胞膜呢，你看这个是跨膜蛋白，这些是磷脂分子，好看不？”

李思凑过去，看俞辰在纸上密密麻麻地画了很多紧贴着的小蝌蚪，对称着双层排列，自己压根儿欣赏不来，看不出一丝美感，于是摇了摇头，顺手又翻了翻英文书，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书，这么厚？”

“《genes》，基因，讲分子生物学和分子遗传学的。”

“啊……”李思听蒙了，果然真的学霸的世界，是普通人无法想象的。这都学得什么玩意。反正也听不懂，李思也懒得多问，便掏出钱，递给俞辰，“上次摔伤，多谢你送我去医院，也谢谢你帮我垫付医药费，你妈不是说要收你利息嘛，我加上利息一起还你。”

“你还记得还钱，那天我在胡同口等了半个小时，也没见你出来。”俞辰的脸色不太好看。

李思抱歉地挠了挠头：“那你后来怎么回家的？”

“不告诉你！”俞辰面无表情地答道，然后伸手从李思手中抽出了四张纸币，并没要利息。

“哎，俞辰，你这孩子人不大，竟然学坏了！怎么还欺负同学，管人要钱呢？你这是校园霸凌，知道不？”丁元元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也下了楼，来了顾家，还撞见了李思还钱的一幕。似乎误会了，急冲冲地闯进了俞辰的房间，看了一眼俞辰手中的钱，又看了一眼李思手里剩下的几张纸币，犹豫了一下，没敢动俞辰，却一把抢过李思手中的钱，攥在手里，同时将李思护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