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的槐树叶落枯黄,满地皆是,树枝下垂着秋千,一袭淡碧衣裙的倩影坐在其中轻轻摇晃。
天色暗沉,令人感到有一丝沉闷。
管家张贵越过长廊,在庭院里寻到她,当朝锦宓公主,也是王府谢世子夫人。
张贵停在她身后,轻轻开口,“公主,世子爷正在盛京城门,这过一会儿便能到王府了。”
只见白色绣花鞋落在地面上,秋千停住。
锦宓望着落下的一片枯叶,纤长的睫毛微颤,眉目如画,“该出去接接他了。”
言罢,她从秋千上起身,双手搭在身前,往外的方向走去,张贵跟在她身后,低声又道:“世子带着那个诗荷姑娘回来的。”
锦宓微顿了下步伐,神色淡漠,“嗯。”
张贵抬眸瞧一眼她的侧脸,又垂下首,昨日公主从俪州回来,眉目间似乎少了份柔和。
梁国逼近辽西边境作乱,世子请命出征,一去便是一年多,如今凯旋归京,公主却没有想象中那般高兴。
世子身旁带着个俏美女子的事早在辽西等地传开,二人本就关系紧张,如今还把这女子带回,公主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吧。
平西王府,府前的树木已落尽黄叶,秋风掠过,略显几分萧瑟,枝头跳动着一只乌鸦,鸟声吵闹。
长街不远处马蹄声响起,身骑白马的盔甲男子行来,他身形高大,气宇非凡,而身后是一行军队,威武十足,其中行得还有一辆马车。
锦宓则静静凝视着枝头的乌鸦,似乎并不在缓缓而来的军队,待在王府前停下,忽然乌鸦从树上掉落,摔在门口的石狮子上,留下血迹斑斑。
候在一旁的张管家一惊,暗道一声晦气,锦宓收回目光,“不过一只乌鸦,清理干净,莫晦气了世子。”
张管家把心头的话压下,应了声是。
而军队之中,谢启衍瞥了眼石狮子上的血迹,并未言语什么,他从白马上跃落,带着风尘扑扑。
一年多不见,他变得成熟稳重得多,见多了血,这只乌鸦晦不晦气也并不放在心上。
锦宓婷婷玉立,明艳且高贵,淡淡与他对视一眼,“世子平安归来便好。”
谢启衍本想说些什么,却不见她一丝笑容,便只能简短回应了一声:“嗯。”
此时马车上,走下一个身姿姣好的女子,眉目带着淡淡的笑意。
锦宓把目光转向她,谢启衍见此,正要解释什么,刚张口就被锦宓打断,“这便是秦诗荷姑娘吧。”
秦诗荷微顿,瞧着锦宓微笑,“正是民女,诗荷给公主请份安好。”
清纯淡雅,举止有礼,是大家闺秀出身,谢启衍之前副将的妹妹,秦副将为世子死后,秦诗荷便托付谢启衍照顾,二人日渐生情,这是锦宓所听到的所有传闻。
锦宓神色淡然,“早有耳闻,在辽西真是麻烦你照顾世子了。”
这样的话语体面大度,却使得谢启衍略有不安。
石狮子上的乌鸦尸体已被清理干净,锦宓侧过身子,吩咐张管家去给秦诗荷置办房间,语气平静不带一丝情感。
众人入府而去,平西王尚在辽西,府上只有王妃,尚在云浮苑静养,谢启衍回清平苑洗换之后自然是要去见见母亲的。
一路走来,锦宓眸色平静地看着庭院的景色,平静得像换了一个人,谢启衍下意识地看着她,眉目明艳,比起一年前更为美丽,他们很久没有相见了。
带着秦诗荷回来,本以为她会同他吵闹一番,锦宓自小任性娇气,那时长相甜美,谢启衍总是把她当作妹妹,同太子和二皇子一样,总是宠着她,惯着她,普天之下她要什么就有人什么。
直到赐婚的圣旨下来,谢启衍才明了锦宓的心思,妹妹变成了妻子,他并不能转化过来,对于锦宓的感情,他自认为那不是爱情,于是他们之间的相处变得尴尬。
锦宓也总是吵吵闹闹的,不满谢启衍变得不如以前的温柔,他们一直都没有圆房,成婚后不久,他选择出征辽西,离开盛京,于他而言锦宓是妹妹,她还太小,也没有想过要娶她。
谢启衍收回看着她的目光,他承认这一年多里他有在思念她,但是锦宓似乎没有以前活泼,如果她想知道秦诗荷的事,他会好好同她解释。
换了一身轻便的衣物后,谢启衍去到云浮苑,母亲仍旧温和明媚,询问着父亲的近况,母慈子孝,只是锦宓不在。
而在清平苑的西厢偏厢房里,有侍女在忙着把秦诗荷的行装放进来,房内简单素雅,锦宓扫了一眼房间,“诗荷姑娘,你瞧瞧。”
“真是劳烦公主费心了。”秦诗荷瞧着四周道。
锦宓微顿,“这间厢房靠南朝阳,离世子的房间很近,你们也好见见面。”
她从容大度得让人意外。
秦诗荷听言看着锦宓片刻,浅笑开口:“不知道那个镯子,公主可捡回来了?”
前些天在谢启衍不知道的情况下,她们私下见过面。
锦宓侧首与秦诗荷对视,“不是什么值钱玩意,丢了便丢了。”
秦诗荷微愣,这人说出这种话来,是真的大度,还是说怕了,比不过了?
“公主这会儿,真是变了性子。”
秦诗荷这边瞧瞧,那边又瞧瞧,开口道:“公主置办的物件,民女怕是用着不太惯,民女肤娇,容易起疹子,这被褥要换上更为轻柔的锦料才好。”
说完被褥又提坐椅要垫上软毯,之后把房间所有的都挑上了毛病,是存心要全换成新的。
秦诗荷瞧瞧锦宓平和的神色,她道:“民女这般,都是小时候用着那些惯了,还请公主体谅。”
“你倒是要求之多。”锦宓从容地走近了些,“本宫怎么安排你便怎么住。”
房内的侍女来来往往,尚在忙活着。
秦诗荷微微低眉,委屈道:“看来是公主容不了我,是我叨扰,这便去同世子说,我去别处住着便好了。”
锦宓眸色渐沉,未有言语,蓦地抬手一巴掌打在秦诗荷的脸上,白皙的面颊起了一道红色手印,显得格外注目。
秦诗荷瞪大了瞳仁,捂住火辣辣的脸,突如其来的耳光,使得她错愕不及。
锦宓揉着手,从容地道:“去吧,这样会更像。”
秦诗荷哽着喉,实在没料到她会动这个手,面容红得可怜。
锦宓拢了下衣袖,不再多看她一眼,带着一众侍女离开,不再顾身后事。
此时的夕阳透着窗户洒落下来,秦诗荷垂下手,微微攥紧手绢,瞥见锦宓方才走过的地方,是湿润的脚印,水迹泛着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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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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