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质问

伴随着这道熟悉的声线,脑海中那个已经渐渐开始模糊的人影与眼前的男人一一重合。

这些时日以来,她一直怀疑府中那位裴清远极有可能是他人假扮的,甚至猜测过那人的皮囊之下是不是裴清舟。

可如今,当裴清舟真真正正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她又动摇了之前的想法。

如果她猜错了,裴清远并不是裴清舟假扮的,那与她拜堂成亲的那个男人又是谁呢?

想着想着,沈黛只觉身后莫名爬上一股彻骨的寒意。

一旁的沈妍见她从头到尾始终一言不发,一副目空一切的样子,心里愈发气了:“沈昭昭,裴二公子同你说话呢!

你身为他的长嫂,竟如此给他冷脸受,毫无一点长嫂应有的样子,若是被裴大公子知道了,只怕他会后悔自己当初娶了你这种女人!”

沈黛本就心烦意乱,被沈妍这么一说,哪里还能同她好言好语下去?

从前她百般隐忍是碍于自己曾是陈国国主夫人的身份,不便掀起风浪,既然她一再退让,他们还是要变本加厉地挖苦她,那就怪不得她了。

她转过身,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姐姐若是心疼裴清远,也可以即刻去求皇兄和太后,求他们让你和陈驸马和离,再将你嫁给裴清远。”

她冷下脸来,视线在沈妍和裴清舟的身上左右流转了一番,说得云淡风轻:“届时,我相信姐姐定能胜过我,在裴二公子面前做一位贤良淑德的好嫂嫂。”

“沈昭昭,你……!”沈黛的话气得沈妍一时语塞。

她本想追上去的,可看见四周这么多人都在明里暗里地讥笑自己,她顿感失了脸面。气急败坏地在原地跺了两下脚,便气冲冲地拂袖走了。

沈黛是往沈妍相反的方向离去的。

今日赏花宴是太后娘娘做东,只可惜宴会开始没多久,太后便嚷着头疼不已,孙嬷嬷便扶着她回宫歇息了。

沈黛应邀前来,不曾想竟在这场宴会上碰见裴清舟。加上沈妍方才说的那些话,一时间,她全然失去了赏花的兴致。

离席之后,她便径直往太后的寝宫去,想着给她请个安便回公主府。

怎料她去了慈宁宫,孙嬷嬷便道太后凤体不宁,此刻不宜见人。

一番折腾,沈黛倒也落了个清净,没在宫中多做停留,便乘着轿辇兀自出了宫。

回去的一路上,她脑子里全是方才在宴席上碰到裴清舟的场景。

飞絮见她心不在焉的,大抵也猜到了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于是将今日在宫中探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说与她听。

“公主,奴婢方才在席间听几名侍女说,裴二公子回京了。听说是裴尚书去求了皇上,说裴二公子在肃州寒症发作,长此以往下去恐身子有虞。

皇上体恤裴尚书年迈,便准许裴二公子回京,官复原职,好全了他们二人的父子亲情……”

当初将裴清舟调去肃州,的确是沈黛的一己私心。她担心他留在平京城会坏了她和裴清远的婚事,毁了她后半生安稳的生活,所以才不得已而为之。

可事实证明,事情并没有按照她所料想的那样发展下去,反而变得愈来愈糟了。

裴清舟此次为何会突然回来?假扮裴清远的又是何人?他和裴清远之间到底还有什么秘密瞒着她?

这些问题的答案,始终是缠绕在她心头的一个个结,说不清,又理不明。

沈黛越想头越疼,将头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简单回应了飞絮几句,便没再说话。

马车穿过几条林荫道,不知遇到了何事,马儿忽然受惊,整个马车剧烈晃动了一下。

好在车夫极为熟悉那马儿的脾性,经过好一番诱.哄,才渐渐停了下来。

沈黛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醒了,眉心微蹙。

飞絮一面将她好生扶起,一面掀开车帘朝外头的车夫道:“发生了何事,怎的突然停下来了?”

车夫转过头,一脸歉疚看了眼沈黛:“公主恕罪,小的本来好好地驾着马车,不料旁边巷子转角处方才突然冲过来一辆马车,让公主受惊了。”

沈黛透过车帘望去,只见一辆马车果然停在他们的对面。

那位驾着马车的车夫看起来也有些熟悉,她下意识眯了眯眼,想要看得更加真切些,奈何眼神不好,看了许久也未曾看清那位车夫的脸。

“飞絮,你下去打听打听,看看那是何人的马车。”

她话音刚落,飞絮正要弯身下车,不料那辆马车上的车夫竟有了动作。

沈黛瞧见他掀开车帘一角,似乎同车内的人说了些什么,随后两步作一步,飞快跳下马车,径直朝这边走来。

飞絮在一旁仔细观察着,随着那位车夫越来越近,他的五官也愈发清晰起来。

“公主,奴婢怎么觉得那个人有点像裴二公子身边的小厮——三七?”

沈黛并未作答,抬手关上了车帘。

因为——她看清了——来者正是三七。

至于坐在那辆马车上的人是谁,自不必说。

隔着一层车帘,沈黛听见三七的声音自帘子外传了进来:“小的给怡安公主请安。我家公子说方才在赏花宴上还没来得及与公主殿下叙叙旧,现下特意命小的来请公主去马车上一叙。”

“你家公子冲撞了公主殿下的凤驾,竟然还有脸请我家公主过去叙旧?凭他是谁,也想见公主,还不快……”

飞絮正要替她打发了三七,沈黛却忽地伸手拦住了她,“如此也好,正巧本公主也有一些事要问问你家公子。”

“公主……”飞絮见她要走,一脸紧张地挡在她身前。

上次在红芙镇公主舍下他独自回了平京,还用迷药将他迷晕了,一路辗转送去了肃州。

裴清舟此时要见公主,很显然就是心怀怨恨,想一雪当日之仇。

那人如此深的心思,飞絮怎敢让公主独自前去见他?

沈黛知晓她的心思,冲她笑了笑,低声安抚道:“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

说完,沈黛便头也不回地掀开车帘,在三七的指引下上了对面那辆马车。

另一边,富丽而宽敞的马车内,裴清舟已经等候她多时了。

即便她在上车之前已经在心里告诫过自己无数遍要镇静了,可看见男人的那一刻,她的心还是不由自主地微微颤动了一下。

方才在宫中外人太多,因此她并未来得及细看。眼下与他面对面坐着,四目相对之下,她才后知后觉——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与府中那个裴清远竟出奇的相似。

相似得……就像是同一个人一般。

裴清舟就任由她这样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自己,眼神在她身上流转。

“从进来到现在,嫂嫂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该不会是和兄长成婚之后,又发现焱奴的好了吧?”

他说着,身子也一寸寸地靠了上去。

这辆马车虽然宽敞,但伴随着男人起身的动作,密闭的空间也渐渐变得狭窄而逼仄起来。

感受到男人温热的呼吸扑面而来,沈黛也慢慢抬起眸子,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像是缴械投降的猎物,任由他随意摆弄着自己。

下一刻,裴清舟倾身上前,慢条斯理地从她肩上挑起一缕青丝,放在指尖轻轻地揉.弄起来。

“嫂嫂和兄长成婚那日,焱奴没能当面为你们道贺,如今想来,当真是遗憾。”他话锋一转,又道:“嫂嫂想要什么贺礼呢?”

马车内的空气逐渐开始升温,沈黛注意到他的眼神变得暧.昧而又纠缠,仿若一条毒蛇,死死地缠绕着她。

可此刻,她神智清明,只想快些弄清楚他和裴清远的身份一事。

于是,她一把将他推开,眼睁睁地看着那缕青丝从男人的指缝中滑过。

沈黛平静无波地望着他:“小叔不远万里从肃州赶回来,不第一时间回裴府见见裴尚书和你兄长,怎么反倒跑到我这儿来了?”

“本公主险些忘了,你嫡母裴陈氏疯症发作,如今整个平京城都知道了,连你兄长这几日都回裴府侍奉在裴夫人榻前了,小叔难道不回去么?”

裴清舟知道她话中有话,也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可他就是不甘心,不甘心他费尽心力演了这么大一出戏,她竟然仍旧不为所动。

“姐姐究竟想说什么?”半晌,他问。

沈黛正欲开口,不料男人又道:“打你在红芙镇抛弃我的那一刻起,到今日在赏花宴上看见我的时候,这么长的时间,你的心中对我可有一丝一毫的歉疚?”

在心中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在此刻寻到了出口,不顾一切地喷薄而出。

平日里装惯了裴清远,今日总算以裴清舟的身份出现在了她眼前,裴清舟势必要同她算一算当日在红芙镇的账。

“沈昭昭,”他的嗓音忽地沉了下去,半蹲在沈黛跟前,哑声质问,“是你抛弃了我。”

“整整两次。”

两年前在红芙镇她不告而别是第一次,一个多月前她再一次在红芙镇不声不响地抛弃了他。

同一个地方,不同的手段,可被丢下的那个人,一直都是他。

想着想着,裴清舟忍不住笑出了声,声音充满了自嘲。他渴望从她的脸上看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愧疚,可是没有。

沈黛并未直面他的问题,反倒接着方才的问题,继续道:“索性本公主今日无事,不如即刻启程,你我一同去看看裴尚书和裴夫人,还有你兄长?”

她倒要看看,裴清舟此时就在她身边,另一个身份存疑的裴清远还如何能继续伪装下去?

若裴清远当真在裴府,那就说明这一切全都是她的无稽之谈。但若是他不在裴府,这一切就唯有一个答案——

那便是,裴清舟和裴清远之间,势必有一个人是假的。

思及此,沈黛愈发坚定了心中的信念,不禁打趣他:“怎么,小叔该不会不敢吧?”

裴清舟气笑了,忽地站起身来,重新坐了回去。片刻过后,他闭眼揉了揉太阳穴,再度恢复了平日里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下一刻,沈黛见他微阖着眼,对外头的人冷声吩咐道:“三七,去裴府。”

裴小狗:我都换了马甲了,老婆这回应该对我感到愧疚了吧?

沈黛:愧疚是什么?只想快点搞清楚他们的身份!!!

裴小狗:QAQ(哭晕在厕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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