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之后,沈黛彻夜难眠。在床榻上辗转反侧,还是无法入睡。
吵闹声惊动了躺在她身侧的裴清云,黑暗之中,她起身点了盏灯放在床头,而后坐起来与她闲话:“姐姐可是在想白日里去裴府见到我大哥一事?”
自从上次沈黛将她接回公主府后,她便一直与她同住。
起初是沈黛忧心她一人害怕,后来一起住惯了,便一直如此。
闻言,沈黛翻了个身,冲她点点头:“我总觉得,你大哥有些怪怪的,好像并不是真正的裴清远,倒像是他人假扮的。”
裴清云盯着那莹莹烛光,仿佛若有所思:“姐姐若真的怀疑,不妨明日我陪你去大哥平日里常去的那几个地方看看。
他和你成婚之前,最爱和平京自负才名的富家公子去那几个有名的乐坊,吟诗作对,畅聊人生。若我们能碰到他往日的好友,说不定能找到一些线索。”
听见这话,沈黛就像是于黑暗中找到了唯一一点光亮。
她松了口气,朝裴清云莞尔一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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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沈黛匆匆用过早膳,和裴清云戴上帷帽便出发了。
她们去了平京城最有名的几个乐坊,可惜都一无所获。
“我分明记得大哥平日里最喜欢和孙公子他们来这儿了,为何今日却不见那几位公子的身影?”
辗转了好几个乐坊都没有寻到一点蛛丝马迹后,裴清云有些泄气,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这是平京最有名的乐坊,名叫烟雨坊。平京城好多世家子弟都爱上这儿来饮酒、听曲儿。
沈黛还没去陈国和亲那几年,经常扮作宫中侍婢偷溜出宫,来这儿听那几位有名的男伶唱曲儿。
她们来的是顶层——烟雨坊最好的位置,坐在此处,一眼便能瞧见下面的伶人们舞剑、唱曲儿。
沈黛见她闷闷不乐的,连忙坐到她对面,动作娴熟地往她杯中斟茶,“找不到便罢了,权当我们是出来散散心的。”
“这是烟雨坊有名的茶点,连宫中御膳房都做不出这手艺呢。来,快尝尝。”沈黛又给她递了一块茶点。
裴清云接了过来,尝了一块后,心情也好转了些。
在大雍,女子来乐坊听曲儿并非异事,加之她们头上还戴着帷帽,因此,旁人并未将他们认出来。
她们靠坐在顶层角落里的一个位置,专心致志地欣赏着下面的伶人们舞剑。
只见那台上的伶人从舞台一侧舞至另一侧,干净利落的动作,惹得楼内的看客们纷纷响起一片掌声。
她们看得正入迷,这时对面忽然传来一道啧啧声:“本公子不过才短短一月没来,这烟雨楼伶人的剑舞水平竟大不如前了呀。”
“承安兄,你就别鸡蛋里挑骨头了,这都是整个平京城能找到的最好的伶人了。您若再挑,恐怕这全平京的伶人都吃不上饭了。”
“说得也是,哈哈哈哈——”
伴随着一阵哄笑声传来,沈黛和裴清云的目光一齐被吸引了过去。
她们循声望去,只见为首的那名公子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最终在她们斜对面落了座。
见状,沈黛和裴清云十分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裴清云在桌子底下偷偷拽了拽她的衣袖,此人她认得,是孙家小公子孙承安——也是裴清远平日里的玩伴之一。
沈黛很快心领神会,在帷帽下默不作声地呷着茶。视线虽是落在别处,可耳朵却偷偷竖了起来,将斜对面那群人的谈话内容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
“说起来,我和裴兄同样是坠马受伤,为何本公子在家中将养了一个多月还未痊愈,而裴兄却像是没受伤似的。”
“你不提这一茬儿我都险些忘了,现在细细想来,当日裴兄和怡安公主成婚距离他坠马不过几日,如此短的时间之内,他还能像个没事儿人似的与公主完婚,你们难道不觉得有些怪么?”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该不会是裴家为了掩盖此事,故意找了一个人……”
听到这里,沈黛发现他们的声音明显低沉了下去。至于后来他们还说了些什么,她没怎么听清。
不过,她已经听到了最紧要的信息——
手中的茶盏被她轻轻放在桌上,隔着帷帽,沈黛神情严肃地看着坐在她对面的裴清云,轻声问道:“我和你兄长成婚之前,他可有受伤?”
裴清云摇摇头,她当时刚从江州回来,因为和秦家的婚事推进得不太顺利,母亲整日将她关在闺阁之内闭门思过。
因此,那几日她并不知晓裴清远是否受伤。
不过,她却忽然忆起了一件事:“我记得大哥那段时日喜欢和孙公子他们打马球,或许……就是那时候受伤的也未可知。”
“……”听到这话,沈黛沉默了。
离开烟雨坊的时候,她特意从孙承安身边经过,目光在他那双包扎得十分明显的腿上停留了几秒钟。
直到此刻,沈黛才大致弄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不敢相信,裴尚书竟如此胆大包天,为了让她和裴清远的婚事顺利进行,竟敢干出这种藐视皇家、欺上瞒下之事。
回公主府的路上,裴清云一直陪在她身边。她想安慰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毕竟,严格来说,她也算裴家人。毁了姐姐后半生幸福的,她也有一份。
沈黛知道她在自责,却不愿此事牵连到她这个无辜的人身上。
整个裴家,属她最是无辜。
马车快要抵达公主府时,她忽地握住裴清云的手,声音里夹带着一股强烈的疲倦:“清云,你和秦公子的婚事也越来越近了,你想嫁给他么?”
裴清云猛地摇摇头,让她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无异于推她入火坑。
可仔细想了想,她又苦笑着回答:“可是不想又能如何?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我不想嫁,也必须得嫁。”
“遵从皇命嫁给你兄长的时候,我也是这样想的。可自从成亲之后,只有我自个儿知道之后的每一日是如何的煎熬。清云,你与我不同,你还有大好的青春年华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听闻秦遇妾室众多,性情残.暴,不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好郎君。如果你嫁给他,从此以后,便只能困于后宅,与那些妾室周旋争斗,这样的日子,是你想要的么?”
裴清云自然知晓这些道理,可她也明白,即使姐姐尊贵如公主,也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她不过是臣子之女,又如何能改变得了自己的结局呢?
她低垂着头,哭得已是泣不成声:“姐姐,是我们裴家对不起你,嫁给秦遇,就当作是我的报应吧。”
“别胡说,此事与你没有关系。”沈黛替她擦掉脸颊上的泪水,“你与秦遇的婚事迫在眉睫,我知道皇兄的脾性,他不会为了一门婚事得罪江州司马,因此,眼下唯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裴清云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她。
沈黛没说话,从袖中掏出一个锦囊,递到她手中。
裴清云打开一看,只见锦囊里躺着一颗颗黑色的药丸。
她拿起一颗,放在手心细细端详起来,疑惑不解地看向她:“姐姐,这是何物?”
沈黛:“能让江州司马甘愿放弃这门婚事,又不伤两家和气的,唯有这一个办法。”
“姐姐是说……”
沈黛朝她点了一下头:“从今日起,你每日服用一枚锦囊内的药丸,几日过后你便会吐血不止,十日之后便会一病不起。
等到你和秦遇成婚的时候,你便会玉殒香消,从此世间再无裴尚书之女裴清云。待你死而复生,我已安排好了一切,届时自会有人负责接应你。”
“……”
其实,除了不想看到裴清云步她的后尘之外,沈黛愿意帮她瞒天过海还存着一个私心——
那便是她想无所顾忌地报复裴家。
裴尚书,裴清远,裴清舟……
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
夏去秋来,眨眼间,平京城便入了秋。
树叶仿佛是一夜之间枯黄凋零的,城中处处都弥漫着秋意,就连公主府也不例外。
尽管沈黛上次拉着裴清舟去裴府见了那个裴清远,但那个身份存疑的裴清远每晚还是会回公主府。
只不过,他每日仍旧早出晚归,说是去裴府照料疯疯癫癫的裴夫人,实际上他白日里出去究竟所为何事,沈黛心里一清二楚。
裴清舟如今官复原职,每日都要去上朝。而他的行踪,正好与那个假的裴清远对得上。
因此,沈黛愈发坚定了心中所想——
假扮裴清远的人,定然是裴清舟。
趁着他白日里不在公主府,沈黛也有了余力派人去调查真正的裴清远身在何处。
她私底下派了无数个暗卫去查,可惜都一无所获。
有时候她觉得真正的裴清远或许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但更多的时候,她总觉得他一定在平京城某个角落。
裴尚书和裴清舟将人藏得越好,沈黛就越是想要查到他的下落。
因为,只有将真正的裴清远找到,她才能抓住裴尚书父子俩的把柄。
一场秋雨过后,平京城的气温骤降,从都城到郊外,寒意浸透到每一个角落。
另一边,郊外的某处庄子。
一名穿着粗布衣裳的婢女端着热腾腾的药推开了一道房门。简陋的农家小院内,裴清远正躺在床上两眼空空地望着上方的茅草屋顶。
“公子,该喝药了。”婢女微云快步走到床前,将人从床上搀起来,正要给他喂药,不料一股浓烈的酒味儿忽地钻进了鼻尖。
微云难受地皱了皱眉,略带责备地嗔怪道:“公子,您怎么又饮酒了?大夫不是说过么,您现在的身子还未完全康复,酒是一点儿都碰不得呀!”
微云左瞧瞧右瞧瞧,总算在床底下找到了一个酒壶,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想再说他几句,可想到尊卑有别,最后只能将剩下的那点酒拿去倒了。
“公子,快趁热把药喝了吧。”
折返回来后,微云再次端起那碗药,舀了一勺放到唇边轻轻吹了吹。
正要送到他嘴边,怎料男人却性情大变,抬手将她手中那碗药拂倒在地。
霎时间,空荡的屋内,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微云满眼心疼地蹲下身子去看那药:“公子,这可是奴婢花了许久工夫才熬成的药啊,您可以跟任何人置气,为何要与自己的身子置气呢?”
裴清远却还嫌不够,盛怒之下,他顺手将床上的枕头被褥一股脑扔在了地上:“喝那药有何用?这一个多月以来我喝了多少碗汤药了,可我的腿有丝毫反应吗?”
“没有!我现在就是个废人!废人!”说着,裴清远急红了眼,气急败坏地用双手疯狂捶打着自己的腿。
微云见状,忙不迭去拦他:“公子,身子要紧,奴婢求您别这样伤害自己!您往好处想想,等您的身子养好了,马上就能回去了。
只要您快些养好身子,您还是那个名满平京城的裴家大公子,是怡安公主的驸马,您身份尊贵,外人断断不敢小瞧了您去。”
从来到这个庄子至今,这些话裴清远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起初他也是这般想的,可看到自己的腿一日不如一日,直到连站都站不起来,他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废人了。
微云是裴夫人派来照料他的婢女,对他倒算是忠心耿耿。此刻看见他这自暴自弃的样子,不禁跪伏在他面前,小声地哭了起来。
裴清远却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眼中似有泪光:“若我的腿还没废,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自从父亲得知我的腿再也站不起来了之后,他便一次也没来看过我了。
我知道,他不止我这一个儿子,还有裴清舟那个野种。父亲当初虽是无可奈何之下才让他代替我与公主成亲,可如今看来,那个野种显然已经将我取而代之了。”
“公子,您别这样想。裴清舟哪怕再得意,也只不过是一介庶子,您才是尚书大人和夫人唯一的嫡子,他不过是你的替身罢了,如何配与公子争?”
“……”
微云苦口婆心地劝了他好一会儿,才总算将他哄睡下。
床前一片狼藉,她拿起扫帚正要去打扫,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小的给二公子请安。”
闻言,微云下意识看了一眼门口的方向。不料下一刻,不远处的木门就被人从外面粗.暴地踹开了。
迎面走进来一位衣着不凡的年轻男人,即便从未见过此人,微云也猜得到他是谁。
男人破门而入,气势逼人,一步一步朝这边走来。
微云见了,急忙跑去床前,下意识挡在裴清远面前,满脸紧张地凝视着他。
裴清舟只觉好笑不已,简单打量了几眼屋内的陈设,而后绕到桌边,不慌不忙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他放到唇边浅尝了一口,随即走到床边,幽深的目光落到尚未醒来的男人脸上:“我途经此地,想着来看望看望兄长,和他叙叙旧,没成想兄长竟然还在熟睡,当真是可惜……”
他兴致缺缺地轻叹了口气,可话音一落,眼中骤然闪过一丝狠厉。
下一刻,他手腕微微动了动,茶盏中还泛着热气的茶水便尽数倒在了裴清远的脸上。
“公子!”微云急忙冲上前去,抬起衣袖为他擦干脸上的茶水。
裴清远被这一番动静弄得睁开了惺忪的眼,他先是眉头紧蹙地望着微云,随后才渐渐看清裴清舟那张分外得意的脸。
“裴、裴清舟?你还敢来?!”他气得剧烈咳嗽了一声,“你给我滚!滚!”
裴清远情绪激动,气急之下将床上的东西通通扔到他身上,口口声声命他滚出去。
裴清舟见他这样,不禁笑出了声:“焱奴好心好意来看看兄长的腿好些了没有,兄长为何要赶焱奴走呢?”
“裴清舟,你鸠占鹊巢还不满足,现在竟然还跑到我面前来看我笑话,你这个野种,这里不欢迎你,你给我滚!微云,快把他轰出去,快点轰出去!”
微云一边安抚他,一边含泪乞求道:“二公子,求您看在我家公子与您是亲兄弟的份儿上,您就发发善心,放过他吧。”
裴清舟倒是想放过他,可他口口声声唤他“野种”,叫他如何能够放过他?
裴清舟一把提起他的衣领,将人从床榻上整个提了起来:“裴清远,你说我是野种?可我这个野种,现如今却将你取而代之了。
你母亲自傲一世,当年将我娘残忍杀害的时候,可曾想过她日后会疯癫至死?还有你,一直以来都爱以嫡子自居,那你可曾想过将来有一日我会踩着你的名字上位?”
“裴清舟,你……”辱.骂的话还未说出口,裴清远的脖子就被他狠狠地掐住了,“有……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裴清舟尽情欣赏着他的丑态:“你是我兄长,将来还是我与殿下孩子的叔父,我怎么舍得让你死呢?”
说完,他猛地将人松开,从袖中取出一块丝帕,擦净手后,抬手将它丢在了裴清远的脸上。
临走前,他不忘叮嘱微云:“好生照料我兄长,等日后我与公主的孩子降生,我们一家三口,再来看望兄长。”
那扇木门再度被人关上,裴清远双眼猩红,握拳重重地捶打着床沿,打得血肉都快模糊了还不停下。
“公子,求您别伤害自己了,身子要紧啊。”微云泪眼朦胧地抱住他的手。
裴清远顺势扣住她的肩:“微云,你要帮我,这次只有你才能帮我了!我只有你一个人了,微云……”
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就无法忍受裴清舟顶着他的身份逍遥自在。
哪怕是死,他也要拉个垫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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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日,沈黛派去的人虽说没找到裴清远,但她给裴清云的药被她服下后,现如今整个平京城都在传裴尚书之女因担忧裴夫人病情,忧思过度,患上了不治之症。
早在前几日,沈黛就将她送回了裴府,只为让她的病发作得看起来有因有果,不那么突兀。
为了陪她演好这场戏,这几日沈黛几乎每日都去裴府看望她。
有时还能碰上裴清远,准确来说,应该是裴清远的替身。
不过,看得多了,沈黛也开始分不清那个和裴清远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究竟是裴清舟假扮的,还是旁人假扮的了。
她靠在窗边想得正入神,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轿辇也随之停了下来。
沈黛睁开眼,挑开帘子往外望去,只见公主府的侍卫在前方似乎与人发生了争执,四周还有不少百姓围观。
“飞絮,你快去看看,前方到底发生了何事?”她连忙将飞絮支了过去。
在轿辇上足足等了一刻钟,飞絮才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她趴在窗边,伏在她耳畔窃窃私语:“启禀公主,是一个瘸腿乞丐拦住了我们的车驾,口口声声说要见殿下。”
沈黛只当那是个神志不清的疯子,并未放在心上:“命人打发走便是了,无需同他纠缠。”
飞絮也想如此,可一想到方才见到的那个人,她便吓得大惊失色:“还……还有一事。”
“何事?”
“那个瘸腿乞丐的样貌,与……与驸马一模一样。”
听见这话,沈黛的心不由地颤动了两下。
如果说在裴府侍奉裴夫人的那个裴清远是一个替身,每晚回到公主府的那个裴清远也是替身,那么现在这个拦住她轿辇还扬言要见她的人,难道还是替身么?
沈黛有些糊涂了,短暂失神过后,她急忙吩咐飞絮:“趁现在事情还没有闹大,命人赶紧将他送去公主府。
本公主去看看清云便回来,在此期间,你务必要保证他的安全,切莫让有心之人对他动手脚。”
“是,奴婢遵命。”
从裴府赶回来时,乌金正在西坠,天边染上了一层浅浅的墨色。
沈黛迫不及待地赶回了公主府,一进去,她便急忙问飞絮那个人如何了。
飞絮一面给她引路,一面答:“奴婢担心二公子或其他替身回来看见了驸马,便自作主张将他关在了暗室,已经命人送去了水和饭食,现下他正在暗室里呆着呢。”
说话间,她们便来到了暗室。
隔着那道门,沈黛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里面的人的样貌——
他虽然衣衫褴褛,头发也糟乱不已,但那张脸就算化成灰沈黛也认得。
很显然,裴清远也一眼认出了她。
“公主,是我啊,我才是真正的裴清远!和你成亲的根本不是我,都是裴清舟那个野种假扮的!他欺君罔上,不仅欺骗了你,还霸占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你要替我做主啊!公主……”
男人激动不已,瞧见她来,像是疯了一般,拖着那两条碍事的废腿猛冲上前,跪在铁门前连声哀求她为他做主。
沈黛被他这副模样吓得连连后退了几步,飞絮见状,忙不迭扶着她离开。
“公主,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这个人,留还是不留?”
沈黛回首望了望暗室的方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先将他关在此处。”
“裴清舟现在在哪儿?”说完,她又问。
“回禀公主,二公子还未回来,许是还在路上。”
“你派人去门口等他,让他回来之后立即来我的寝殿,说本公主急着见他。”
“是。”
-
回公主府的路上,裴清舟便从三七那儿得知裴清远从庄子上跑了。
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因此他并不感到十分意外。
三七见他气定神闲的闭着眼,不禁替他担忧起来:“公子,你就不怕大公子跑去公主面前将你拆穿?你快别睡了,咱们赶紧想想对策吧。”
“不急。”三七急得要死,裴清舟却波澜不惊,依旧端坐在马车内闭目养神,“该来的总会来,不必担忧。”
夜色渐渐遮盖住天边,眼看着就快要到公主府了,三七如何能不急?
他慌里慌张地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拧开盖子递到裴清舟跟前:“公子,办法想不出来,易容药你总得赶紧服一颗吧。否则等会儿到了公主府再吃就来不及了。”
马车穿过那几条熟悉的街道,渐渐变慢了下来。
裴清舟睁开眼,单手挑开一条帘缝,只见飞絮正站在公主府门外,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到来。
帘子被他随手关上,三七见状,再度将那个小瓷瓶往前递了递。
裴清舟却没有接:“既然姐姐都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今夜便没有易容的必要了。”
“……”
“二公子,请吧,公主在里面等您。”
飞絮将人带到沈黛的寝殿门口,便很是自觉地退了下去。
裴清舟不疾不徐地迈步进去,进去以后才发现沈黛已经在寝殿内等候他多时了,瞧见他来,她连忙唤他落座。
裴清舟在她对面坐下,望着面前这桌丰盛的菜肴出神:“姐姐今日怎么突然请我前来用膳了?”
沈黛抬头饮下一杯酒:“很早就想请你来了,只是苦于一直没寻到机会,这不今日,终于让本公主找到了。”
她意有所指,裴清舟却没吭声,自顾自地往杯中倒酒。
桌上烛火晃荡,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沈黛注视着烛光照耀下的男人——他生了一张和他兄长裴清远有几分相似的脸庞。
难怪,难怪她会将人认错,还险些一错到底。
思及此,沈黛又给自己斟了一大杯酒,见他即将一饮而尽,她连忙伸手拦住了他。
裴清舟不解,蹙着眉峰凝望着她,却听她道:“小叔一个人喝多没意思,不如像你我洞房那日一样,喝交杯酒?”
此话一出,沈黛看见裴清舟的神情肉眼可见地滞住了。随后,她偏偏倒倒地起身,径直走到他身边。
一只手巧妙地从他脖子后穿过,兴许是酒水的作用,她也不知自己是如何想的,竟然就这样明目张胆地坐在了他的腿上。
沈黛从他手中夺过那杯酒,盯着他的脸端详了许久。下一刻,她忽地端起酒杯,将那杯酒从上到下浇到了男人的脸上。
“这酒好喝么?”她似乎还不过瘾,另一只手在他沾满酒水的脸颊上重重地拍了拍,“是这酒好喝,还是我们洞房花烛夜的酒好喝?”
尽管来的路上裴清舟已经猜到了她知道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可与她正面对上,裴清舟还是占了下风。
他欲要开口解释,可沈黛的手却在此时突然作乱。只见她一路向下,最终停在了他胸膛的位置上。
须臾之后,她强.硬地扯下他宽松的领口,直到一个熟悉的芙蓉花印记映入眼帘,沈黛才停了下来。
和那朵芙蓉花一同出现在她眼中的,还有旁边的那个“昭”字。
看到这一幕,心中最后一丝期望也在此刻陨灭了。
酒水沿着他的脸颊一路向下,沈黛盯着他红透的脸颊和微微湿润的胸膛,终于问出了那个在心中盘旋多时的问题——
“说,你究竟是裴清舟,还是裴清远?”
“我究竟该唤你小叔,还是夫君?”
预告一下,明天修罗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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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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