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鸣声仍在继续。
青铜大钟发出的古老声音仿佛来自这个东方文明诞生之初,穿越五千年时间长河,最终落到了如今这个暮气沉沉的帝国里最富丽堂皇的园林与宫殿之中,在每个人耳边响彻。
白简一行人自殿外拾级而上,在两侧外洋公使与楚国臣子的注目下进入仁寿殿内。
这是一支奇怪的“队伍”。左边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是一群身着朝服的文臣;然而右边却是军装笔挺、头顶大檐帽的军人——确切的说,是军官。漆黑锃亮的皮靴踩在仁寿殿石质地板上,发出令人骨子里发冷的、整齐划一的声音。
洋人们的关注点主要还是在朝鲜归国团的右边——尤其,是右边为首青年军官。
此人身高至少在一百九十公分以上,莫说是对比不算高大的楚人,就算是和最高大的白人相比,也绝对是个乍眼的存在。在他身后也是清一色的大高个儿,个个面容刚毅、身材挺拔,一看就是专门选出来充门面的。
“你们谁能听得懂,楚国那位官员(指太监)刚才说什么?”没有翻译在身边的一些低级外交官员议论纷纷。有懂汉语的人压低了声音道:“楚国派驻朝鲜的官员回来了,左边为首的是总督白简,右边则是副总督沈夜北。”
因为震惊世界的朝鲜经济改革这个缘故,“沈夜北”这个名字如今已为各国政界所知。有消息灵通的立刻反应了过来:“右边那些军人,是朝鲜新军?”
“不,不是朝鲜的新军。”懂汉语的那位目色深沉望向大殿正中央:“据传闻,是沈给他们起了名字,叫做‘东北新军’。”
东北,自然是楚国的东北。可如今的楚国东北已经没有了楚**队存在的余地,作为朝鲜实际上的主政者,沈夜北此举意图及其背后的“野心”,简直呼之欲出。
那边,白简他们已经走到了隆懿太后面前。左边的文臣们先伏身下跪,右边的武官——确切的说,是新军军官们却并未立刻跪下。隆懿太后眯着眼注视着沈夜北,面上并无愠色。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他会给她带来惊喜的。
“Salute to the queen!”
沈夜北面向太后,高声喝道。军官们集体肃立,“啪”地将军礼敬成了一道凌厉的风声。隆懿太后被他这西洋景儿逗弄得乐不可支,一边笑一边问身边的楚慕:“摄政王,他说什么呢这是?”
“回禀太后,他说的是大洋国语,翻译成咱们的话就是——向女王致敬。”楚慕微笑道。
隆懿太后心中一动,表面上却没表现出什么异样,便只是慈祥地笑呵呵道:“好,好儿郎们!”
敬礼完毕之后,沈夜北又做了一个动作:他脱掉了帽子,露出了一头金灿灿的中短发,以及短发下一张雪白妖冶的脸。
“楚国人,怎么可能长成这个样子?难道是波斯人吗?”
“不。他看起来更像是低劣的斯拉夫种……你们懂的,那是一群狗熊一样茹毛饮血的野蛮人,和楚国也差不了太多。”另一个使官恶意地笑了起来。他有着典型的盎格鲁萨克逊式粗糙的面部特征——
在“西方世界”这个宽泛的概念下,以斯拉夫种俄族人为主体的基辅罗斯帝国,是被以盎格鲁萨克逊种人(昂撒人)、雅利安种人、日耳曼种人为主的“极西之地”诸列强排除在外的。在“被其他列强歧视”这一点上,基辅罗斯和东瀛也没什么区别。
“斯拉夫种人毕竟也是白人,虽然他们确实非常野蛮和原始。”最开始解释“幻术原理”的洋人感慨道:“他们不是亚裔、非裔那样的有色人种。他们和我们,本质上是一样的。长远来看,所有白人都应该站在一起,共同主宰这个世界。”
有人又问:“可是楚国怎么会招揽来这么一个人做政府官员?楚,不是一个非移民国家吗?”
“‘胡人入朝为官’——这样的景象曾发生在这个国家的唐朝时代。那是人类文明史上空前绝后的伟大帝国,包容、开放,繁盛,有着无限的可能。只可惜,历史终归只是历史。”
先前那人冷哼一声:“现在我们面前的这个帝国,就像一座腐烂透顶的古老建筑。我不相信它能招揽这样优质的白人入朝为官。它不配!”
“沈并不是白人,而是混血人。”
这最后一句终结了所有无意义的讨论。众洋人悻悻地闭上了嘴——根据“一滴血”原则,只要混入一滴有色人种的血液,这个人就毫无疑问地被开除出白人的“荣誉共同体”了。
毫无意义的闲聊过后,终于有眼尖的人发现了“问题关键”所在:“楚国这支新军,所有人都剪了短发!”
对于剪发这件事,洋人们只是停留在好奇的层面而已。可对于信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楚人而言,这样的举动无疑是离经叛道!虽然之前经过了甲子维新的洗礼,民间很多人都开始在观念上有所转变了,可在朝堂之上——在既得利益者、封建官僚*集*团之间,“断发易服”这种事,依旧是一种无法理解、也不可原谅的背叛。
——连太后钦定的新式陆军都不敢这么干。
他怎么敢……!
“微臣,朝鲜副总督沈夜北携东北新军将官,参见太后。”
不同于之前敬礼时的高亢,此时沈夜北的声音反而沉静下来。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他面向太后干脆利落地行了下跪之礼——如同其他文官那样。而随着统帅下跪,其余新军军官也跟着行了跪拜大礼。
于是这一次,笑容从洋人们的脸上消失,转而像是遵守能量守恒定律一般的,转移到了楚人这边的脸上。虽然嘴上说着“混血不算白人”,可当这位面目与白人无异的、经济改革成果震惊世界的“鬼才”向楚国皇太后下跪之时,洋人们的脸上还是有些挂不住了。
洋人们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可隆懿太后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灿烂起来。她合不拢嘴似的咯咯笑着,一边连连抬手:“不用跪,都不用跪了!起来吧哀家的儿郎们,都快起来!”
将官们起身之后,隆懿又道:“沈夜北,你在上表中说,会给哀家献上一份独一无二的贺礼。今天带来了吗?”
沈夜北道:“是的,太后。”他的声音是一种在重大场合、众目睽睽之下,前所未有的平静:“这份贺礼的前奏,您已经看到了。”
这次,就连隆懿太后自己也忍不住惊讶了:“哦?这么说,方才那些个‘神迹’又是什么?”
沈夜北微微一笑,轻描淡写似的说出了一句让洋人们都惊讶不已的话来:
“方才您和在场诸位所看到的,其实是一种最新的科学技术。”
“观众席”上,最开始科普幻术原理的洋人面露疑惑,喃喃自语道:“不可能,这不可能……现在最先进的影像投射技术也只能在平面上使用,而我们刚才看到的,明明是立体的影像啊……”
在场的其他洋人也都是外交官,几乎没有人对理工科学有太深入的了解。如果真如沈夜北所说,这是一项“科学技术”——毫无疑问,以现在楚国这样原始文明般的水平,是不可能独立开发出来的——必然来自西洋。
然而,至少到目前为止,西洋从未出现过投射立体影像的技术。所以……
“他是骗人的吧?”
“要我说,这就是幻术。”
“是啊,楚国人出了名的爱面子,喜欢吹牛。”
夹杂着各种口音的大洋国语又一次叽里呱啦响成一片,震惊也逐渐变成了看待骗子似的不屑。
“是吗?”隆懿先是挑着娥眉嗔怪了句,旋即又慈祥地笑了起来:“行了,少扯这些个玄之又玄的!要哀家说,这就是幻术。你们这些个小年轻儿啊,就知道忽悠我们这些个老家伙。”
“太后,微臣所言皆为事实。”沈夜北微笑着拍了下手,轻声道:“换。”
话音刚落,层峦叠嶂的云雾、美丽的飞天舞女、气势磅礴的巨龙……所有幻象尽数消失不见。地面上的“光”骤然熄灭,紧接着又缓缓亮起:
这次不再像上一次那么亮得刺目了。洋人们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和刚才一样,空气中现出幻术似的云雾,将太后与底下众人隔绝开来。
“微臣斗胆,请太后坐稳。”
隆懿太后犹自沉浸在方才的愉悦之中,此时竟有些没反应过来:“哦?哦……”
她感到自己的人忽然在缓缓“上升”——是的,缓缓上升。
她的座椅“飘”起来了!
“放肆!”一见隆懿太后的座椅被下面的机关缓缓抬升起来,禁卫军们立刻冲出来就要拿下沈夜北他们,结果却被太后拦住:“慢!你们都退下。搅了哀家的兴致,哀家就只能治你们的罪了!”
“……是。”禁军统领只得率兵悄无声息退了出去,恍若从未出现过一般。沈夜北这才轻咳了声,又道:“请太后垂怜,赐予臣等无上荣幸,检阅大楚东北新军练兵成果。”
这叫什么话?东北新军都在朝鲜,难道还要让太后亲自去趟朝鲜不成?
隆懿太后本人自然也有此疑惑。不过她的重点放在了“垂怜”这两字上——垂怜音同“垂帘”,沈夜北这小子,是当着所有洋人的面儿请她垂帘听政,这不得把洋鬼子们气疯?
想到这里,她忽然觉得心中十分痛快,便想都不想地应了下来:“好,哀家准了!至于这成行时间……”
“太后。”
沈夜北胆大包天地打断了她:“不必如此麻烦。太后阅兵,于今时此地即可。”
“云雾”忽然散了,一幅悬浮于空中的影像随之出现。“画面”之中,身着新式军装的楚**团列队于校场似的地方,人不多,也就几百人左右。但每个人都配备了新式步*枪及军刀,随着大洋国语口号整齐划一地做出各种动作、变换成各种阵列……
“喂,”角落里一位东瀛使臣小声附在同伴耳边:“楚国人怎么配备我们国家的武士刀?什么都抄,太不要脸了吧。”
他的同伴却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不是武士刀,你再仔细看。他们的刀鞘是直的……”
“刷”的一阵利刃出鞘之声,打断了两人的窃窃私语。此时练兵已经进行到了刀术阶段。直到这时,两个东瀛人面面相觑——因为他们已经认出来了。
确实不是倭刀。倭刀刀身略微弯曲,而东北新军所配之刀却是修长笔直的——
是苗刀。戚家军曾用过的、专门对付倭寇的苗刀!
“混蛋……!”东瀛使臣险些破口大骂,幸而被他冷静的同伴拦了下来。可两人脸色都很难看:东北新军配备戚家军用过的苗刀,本身就是对东瀛帝国的挑衅和羞辱。
刀术演练完毕,新军便以中线为界分作两半,让出一片宽敞的“空场”来。悬浮于半空中的“画面”陡然撕裂,骏马吁律律的嘶鸣声中,数百名配枪的现代骑兵出现在了“裂缝”后面,并且随着裂缝的持续变大,争先恐后地冲向观众席。
电影似的扁平画面,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变成了方才那些飞天舞女和金色巨龙——军团“活”过来了。
“啊——!”
最先陷入混乱的不是洋人这边,而是楚人那头。这帮饱读圣贤书、四体不勤的废物哪见过这场面,既不懂“外夷”的“奇技淫巧”,又怕死怕的要命,一时之间纷纷往桌底下钻,试图避开被马蹄踩死的悲惨命运。可洋人们却清楚地知道,这一切都只是虚影而已——想必在这大殿之上的各处角落里,放了不止一台投影仪。
可他们还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技术才能利用投影仪做出如此逼真的、能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的影像来。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这确实不是幻术。出于震撼和敬佩,除了小部分怀疑论者之外,大部分洋人都热烈地鼓起了掌:这一次,他们心服口服。
至于隆懿太后——她坐在两人多高的地方,自然不怕骑兵“误伤”自己。她甚至很享受地望着脚下冲杀过去的骑兵团,一面在洋人们发自内心的掌声中高声赞许道:“好,好!好极了!这才是咱大楚帝**队该有的样子!”
震天喊杀声中,“骑兵”飞速掠过殿门,直至殿外才消失无踪。过了好一会儿,贪生怕死的楚国高官们才战战兢兢地从桌底下爬起来,一个个尴尬无比地忙着拂去衣服上的灰和褶皱,桌椅挪动声响成一片。重回地面的隆懿太后意犹未尽地站了起来,走到沈夜北面前,和蔼可亲道:“这些,都是我大楚的新军?”
沈夜北低眉顺目道:“是的。”
“你有心了。”隆懿叹了口气。她并不傻,也知道即便方才展现出来的是与洋人不相上下的陆军操练效果,但若真打起来,恐怕也都是一群花架子:“让哀家在洋人们面前如此长脸的,你是头一个。”
她的声音小到只有他能听见。于是沈夜北也轻声道:“微臣惶恐。”
“行了,少说些没用的废话。你让哀家舒心,哀家便绝不会亏待你。”女人戴着精美护指的手拍了拍他的胳膊,忽然扭头问下方端坐着的老者:“梅远山,你之前提过让他接你的位子做东南督军这件事,哀家准了。”
梅远山捋了捋雪白的长须,笑言道:“太后圣裁。”
“不过么。”隆懿却转过头来看向沈夜北,又补充了句:“哀家记得你去年才十九岁,也就是今年刚及弱冠。年轻人还是要多历练历练,直接叫你做了督军级别的活儿,难免捉襟见肘……不如这样,暂时先领副督军之职,日后也叫当地的老家伙们带你熟悉一下,做出些成绩来,哀家再赏你比督军更要紧的差使,如何啊?”
沈夜北后撤小半步,再度行了跪拜之礼:“微臣,叩谢太后隆恩。”
隆懿纡尊降贵地把他扶了起来,然后在他错愕之间拉着他的手走到正中央场地上。在这一刻,她终于展现出了一位政治家所应具备的素养:
“今天,哀家邀请诸位公使、公使夫人来参加这场盛宴,最主要的一个目的,是希望大家能够吃好、喝好、玩儿好,切身感受我大楚帝国的国泰民安、盛世气象、君臣一心、其乐融融。以后大楚与诸君所代表的的各个国家会有更多机会合作共赢,建成一个更加和平、繁荣的世界!”
“另一个目的呢,则是希望释去诸君心中疑虑。哀家虽是女人,却也一路陪着、护着三代帝王走到今日——哀家知道,你们之中的很多人都因为哀家是个女人而不信任哀家,可英格兰帝国现在的主政者也是女人呐,其他西洋诸国,历史上也有很多都出过女王。如今哀家没有称王也不会称王,诸位为何总是揪住这一点不放呢?皇上犯了严重的错误,他要杀死他的母亲,你们却为何厚此薄彼地宽恕了他,却只去指责本就伤心不已的母亲呢?”
“至于很多人担心的施政方向,借着今儿这机会,哀家就挑明了跟诸位说吧。我大楚自六十年前打开国门以来,一直都奉行着与诸国亲善的原则。关起这扇宫门咱们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在大楚,你们这些洋人享受的是仅次于皇室的待遇啊……普通老百姓见官是要跪着说话的,可你们来了,连官员们都得恭恭敬敬作揖!百姓家丢了耕牛报官,官府哪有闲工夫管呢。可你们国民哪怕丢只猫、丢只耗子,我大楚的官员都得掘地三尺给找出来!你们国民住的地方挂着‘楚人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我们的官府还得派人给你们站岗。你们国民的子女若想进太学院等最高学府,随随便便就可以进;想要功名,也不过是和当地官府打声招呼的事。可多少楚人皓首穷经、蹉跎了一辈子,胡子头发全都白了也考不出个秀才来——”
“这些特权,皇上和维新党人能给你们吗?不能。只有哀家做主,才能给你们啊。”
说到最后,隆懿太后用一种近于痛心疾首的语气,语重心长道:“诸位,哀家已经让步让了这么多年……就因为区区维新乱党,就因为你们的记者和民众同情那些乱党分子,你们就要跟哀家过不去吗?啊?”
没人再说话了——连洋人们都闭上了嘴。隆懿太后于是再次叹息一声,像是累极了似的:“也罢,也罢……”
正在这时,大洋国公使却站了出来。他用生硬的汉语道:“尊贵的太后,你的意思,我们都明白了。我们的要求,也不高,只有一条——惩治太平道的罪犯,处死他们!”
“是啊。”“同意!”“……”
底下响起一片附和之声。隆懿太后拉起沈夜北的胳膊,面向台下众人:“哀家知道!你们也到看到了,哀家身边这位年轻有为的朝鲜副总督沈夜北,他也曾是洋人!”
沈夜北心里“咯噔”一声,嘴角不由抽了抽。什么鬼啊这是?
那厢隆懿续道:“哀家不会仇视洋人,也从来都没有仇视过洋人!哀家甚至愿意重用他做封疆大吏,而他在朝鲜保护洋教士、洋教堂的事迹想必各位也都听说了,哀家既然能够重用于他,难道还会反其道而行之吗?可是太平道……那已经不是朝廷能控制得了的了,即便要剿灭,也是需要时间和金钱投入的啊。诸国或多或少都拿过大楚的赔款,心里应该门儿清的很,大楚如今穷得已经兵饷都发不出来了,怎么剿匪?”
说到最后又顺理成章地转成了哭穷。大洋国公使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好吧尊贵的太后,我们,不是为难你。这件事,你们必须好好地想,好好地考虑。只有你们处理好了太平道,关于你们皇上的事,我们才能向国会、向总统和公民解释清楚。”
说罢,他面带讥讽地加了句:“您可能不知道,在我们的国家里,没有人能够独断专行,代表国家做出不合理的决定——只有全体公民,才有共同犯下愚蠢错误的权利。”
基辅罗斯公使赶忙站出来打圆场——基辅罗斯在楚国攫取的利益最多、割出去的土地面积也最大,更何况身为被孤立的斯拉夫种人、以及“皇帝可以独断专行”的又一国家代表,他也不愿意让昂撒种人的所谓“min*zhu国家”们太长脸。
于是他用流利的汉语道:“话题不要东扯西扯,楚国太后说得很对。各位,我们今天本就是来赴宴的,用楚国人的话讲,宴会一定要讲究一个‘宾主尽欢’——今天这样的喜庆日子里,咱们可不能太扫兴,该喝酒喝酒,该畅谈畅谈,尽兴而归才是正途!”
他这么一搅混水,原本尴尬的气氛果然好转很多。隆懿太后利用沈夜北把该吐的苦水吐完,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便转过头来问他:“跟哀家说说,你此前可曾婚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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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赐婚风波(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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