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收到那封信开始贺兰玄胤就查了一遍宫中的人员流动，没看出什么端倪，这送信人给的线索太少了，只说皇子流落人间，可这皇子是何人所生都不知晓。

曾广殿

岁除之夜将至，照例王上是要携皇族子弟到城楼上送贺除岁的，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禁军统统由千庭长风调令，他全权负责岁除之夜，所以一大早他就出去了。

林英进门时贺兰玄胤还歪在椅子上睡觉。

“别睡了！”他拿掉那人脸上的书，“有端倪。”

贺兰玄胤瞬间清醒，“找到了？”

林英：“不是，不过有些线索。”

贺兰玄胤：“说说看。”

林英：“我调取了宫中总管的人事薄，里头提到了一个女子。”

贺兰玄胤：“女子？”

林英：“人事薄上说，十二年前，此女因神似贵妃娘娘被召进王宫，不过王上临幸她几次后她就凭空消失了。”

贺兰玄胤：“凭空消失？”

林英：“不知道反正就是没了她的消息，她出现的时间太短，宫中没多少人记得。”

贺兰玄胤：“她叫什么？”

林英：“赵音。”

贺兰玄胤：“当初服侍她的人呢？”

林英：“不知道。”

贺兰玄胤捏着手中的佛珠，“问问宫中年长的阿嬷也许会有线索。”

二人询问过人事总管后找到了还在宫中的喜嬷嬷。

推开尘封已久的大门，清风卷起地上浓重的尘埃，呛得他们直咳嗽。

不找不知道一找倒是吓一跳，这么多年喜嬷嬷一直住在这种地方。

“喜嬷嬷？”贺兰玄胤拿出手绢掩住口鼻，“喜嬷嬷？”

“娘娘！娘娘！”

忽然从屋里冲出一个披头散发的老人，她停在贺兰玄胤面前细细端详，不一会儿欣喜道：“娘娘！”

“娘娘小殿下回来了！”

“小殿下来了！”

贺兰玄胤抓住喜嬷嬷的手，“嬷嬷你记得我？”

喜嬷嬷点点头，眼含热泪，“记得、记得、怎得会不记得？”她又絮絮叨叨地说：“你出生时还是我抱得你嘞！”

出生时？

贺兰玄胤狐疑地看了林英一眼。

贺兰玄胤是芳菲殿出生的，降生那天是王上抱的他，喜嬷嬷莫不是记错了？

林英示意他提问。

贺兰玄胤：“嬷嬷，你怎么住在这种地方？”

喜嬷嬷松开手，不知为何激动起来，用手不断地理着凌乱的发丝，面上有喜色，“小殿下来接老奴了！小殿下来接娘娘了！”

她突然跑进屋子，他们跟着进去。

这洗红轩俨然成为一座冷宫，里头的东西全都蒙了一层厚厚的尘。她从床底捞出一个包袱，塞在他手里，“小殿下快走！等会儿他们就追上来了！”

贺兰玄胤一头雾水，只能先抱着包袱。

“小殿下，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活下去才不负娘娘的期盼！”

觉察到她情绪激动，贺兰玄胤安抚道：“嬷嬷我活的好好的，不会有危险。”

她突然冷静下来，木然地点头，嘴里念到，“哦。长孙王后没有得逞，没有得逞。”

贺兰玄胤抓住这点，“嬷嬷，你方才说什么。丽嫔……母妃的死与长孙王后有关？”

喜嬷嬷猛地抓住他，“小殿下，你要记住长孙王后是你一生的宿敌！她是杀人凶手啊！”

“后宫好大的火啊、好大的火、娘娘……娘娘她……她把你送出去了！”

贺兰玄胤：“嬷嬷那你知道当年送我出去的人是谁吗？”

喜嬷嬷眨眨眼反应不过来，“送你出去的……”她在屋里来回踱步，“小殿下好像是跟公主一块出去的。”

公主？这宫中除了朝阳公主还有哪位公主？

可彼时朝阳公主年纪也不大又怎会与一个刚刚出生不久的婴孩扯在一起，况且公主早害疯病就更加说不通了。

贺兰玄胤小心翼翼地问，“嬷嬷你还记得我今年几岁吗？”

喜嬷嬷掰着指头算到，“十岁有二啦。”

对上了。

离开洗红轩后贺兰玄胤让总管给她换了块地方，安排了几个宫人好生照顾着。

二人慢慢走在宫道上，贺兰玄胤：“喜嬷嬷说那个孩子今年十二岁，如果他还活着的话正好对上。可……他有可能活着吗？”

林英：“喜嬷嬷说这个孩子被公主带走了，可是那会儿朝阳公主已经疯了，就算没疯一个五岁的孩子能做什么？”

贺兰玄胤摸着下巴思考，“对啊，这就不合理。”良久，他叹口气，“再看看有没有别的线索吧。”

林英突然停住脚步贺兰玄胤回头看他，“怎么了？”

林英歪头说：“你说朝阳公主会知道吗？”

贺兰玄胤脑子一转，朝阳公主现下就在王宫里为什么不直接问问？

“好主意！”

他们调转方向往碧春宫去了。

“殿下与林学士且在此等候。”宫人还没进去，就见朝阳公主蹦蹦跳跳地跑出来了。

“咦，你来啦！”朝阳公主提起裙摆跑下来，先是看看贺兰玄胤又将目光转向林英。

林英：“拜见公主，臣林英，翰林学士。”

“林英。”朝阳公主一字一句读到又转头问贺兰玄胤，“对吗？”

贺兰玄胤对她竖起大拇指，“对，很棒！”

朝阳公主开心地笑起来抓起他们两个的手，“花花！带你们看花花！”

此时朝云王子走出来，“三殿下，林学士。”

二人点头带过，被朝阳公主拉进院子。

“看！”朝阳公主指着这些盛开的山茶，“好看吗？”

贺兰玄胤摘下一朵别在她发间，“与公主最衬。”

朝阳公主羞涩地像个才及笄的小姑娘，“真的吗？”

林英：“公主天人之姿，这花自是不如公主。”

朝阳公主痴痴笑着。

贺兰玄胤趁机询问，“公主幼时可曾救过一个小孩？”

朝阳公主食指搭在嘴边时不时戳戳脸颊，“小孩？我是小孩，我就是小孩啊。”

贺兰玄胤脑子都要打结了，“就是……”

林英：“公主殿下小时候最喜欢和谁玩呀？”

朝阳公主高涨的情绪落了下来，“阿昭没有朋友，没有人和阿昭玩。”又指着贺兰玄胤说，“只有他和阿昭玩。”

贺兰玄胤心里一阵疑惑，心想我什么时候和她玩了？

朝阳公主笑着说：“你是除了阿克勒第一个给我剥葡萄的人，你不欺负阿昭，是好人。”

贺兰玄胤开心但又无奈，看来这里是注定套不出什么的。

“公主，该喝药了。”厨房走出一个少年，他手中端着的黑糊糊就是她要喝的药。

朝阳公主马上躲在他们身后，“不要，阿昭没有病，阿昭不要喝药。”

“三殿下，林学士。”此人相貌端庄，模样瞧着不过十三四，身量倒是不小，“公主你听话一点。”

朝阳公主一直躲在他们身后与这个少年打圈圈，嘴上仍是拒绝，“不要！”

贺兰玄胤不忍看他为难转身哄到，“公主乖乖喝药我们就陪你玩，如果你不听话我们就再也不来看你了。”

朝阳公主一瞬间红了眼眶，倒把贺兰玄胤吓个半死。

这小丫头这么难哄的吗？

对于哄人他真的没什么经验，毕竟从来都只有别人哄他。

他马上改口，“会来的、会来的，但是你得先把药喝完我们才能跟你玩。”

朝阳公主竟然真的把药喝了，喝完的碗重重砸在盛的木板上，“喝完了！”

林英拍着手哄小孩似的，“公主好厉害，奖励一颗糖。”

说着从袖口里掏出一枚包好的糖果，还是苏源的。

朝阳公主接过糖果，拆掉放进嘴里，再度露出笑容。

看，小孩子就是这么好哄。

突然一阵钻心凉从林英的后背渗出来，他回头一看某人正用幽怨的眼神盯着他。

良久，那人伸出手，“我的呢？”

林英抖抖衣袖，“没了。”

贺兰玄胤：“我跟你一块那么久，你都没给过我苏源的糖，你转手给她了。”

苏源糖记铺的糖在整个安庆都是远近闻名的，就是……难买，连千庭长风都好几次没买上。

林英推开他的手，“别那么小气嘛。”

贺兰玄胤本就是开个玩笑，大家笑笑也就过去了，谁也没在意。

之后他们俩就被朝阳公主扣下来了。

晚上回到曾广殿的时候人已经累傻了，他一头倒在床上，千庭长风温柔地看着他，“干什么了这么累？”

贺兰玄胤精神萎靡，“陪公主玩了一下午。”

千庭长风擦拭刀身的手一顿，“公主？”

“嗯。”贺兰玄胤已经累到没用意志了，“我和林英去找那个孩子的下落，从人事薄上查到了十二年前的一名妃子身上。顺着这条路，我们找到了喜嬷嬷，然后又从喜嬷嬷口中得知这位妃子确实诞下过一个孩子。”

“然后……就莫名查到公主身上去了，一下午都在碧春宫，结果一无所获还被迫陪她玩了一下午追逐游戏。”

他此刻真想仰天长啸，“原来小孩真的精力旺盛！”

千庭长风突然深有感慨，笑着说：“嗯，小孩确实精力旺盛。”

贺兰玄胤警觉的很，“你最好别说是我，我小时候还没这么折腾人吧。”

千庭长风回忆起来，“也没有那么折腾人，就是经常逃学，经常失踪，经常撒泼，还经常需要人救……”

贺兰玄胤手动帮他噤声了，“别说了，那时还小谅解一下。”

刚一松手他就继续说，“现在也挺折腾人。”

这下他可不满意了，反驳道：“我怎么折腾人了，我那么乖！”

千庭长风逗他呢，炸毛还挺可爱。

贺兰玄胤勒着他的脖子，还挺凶，“你说我哪儿折腾人了？”

千庭长风笑道：“现在就挺折腾人的。”

贺兰玄胤一个猛扑，“你敢再说一次？”

千庭长风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喉结上下滚动，没说话。

沉默下来才发觉这个姿势多么熟悉，脸上顿时一红，正要起身，那人扣住他的腰身，他动不了了。

“你……你干嘛？”

突然一阵天旋地转，他被反身压在身下。

藏在身体里的那点悸动突然翻腾起来，主动的迎合让他在疲惫中坠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