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除之日将近，整个王都都浸在年关的喜悦氛围中，民间街道张灯结彩，就连王宫里头都挂上了红灯笼。

贺兰玄胤坐在摇椅上漫无目的地盯着宫人挂灯，脑中还在思量如何找到那个孩子。

自那天以后他们的“寻孩计划”毫无进展，线索那是一点没有，纯靠他这个脑袋瓜子乱想。

等一切安排妥当后，王上终于给千庭长风放了假。

他走到贺兰玄胤面前，“想什么呢？”

贺兰玄胤扫了他一眼，神情还是蔫蔫的，“发愁啊。”

千庭长风蹲在他面前，“发愁？比你那天找林英发愁的事还愁？”

贺兰玄胤瞪大眼睛一下子就精神了，“林英告诉你了？”

千庭长风看他终于有了点生气，明知故问道，“告诉我什么？”

贺兰玄胤突然觉得眼前的人是那么的可气，拳头捏地紧紧的，偏偏还打不过人家。

蓄力许久最后放弃重新瘫回去，“没什么。”

暗中却腹诽着：自己不先告白还等着本殿下给你告白，如今还好意思把这发愁的事说出来！真是气死我了！

千庭长风最近总是很热衷于逗他，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难道是因为他们在一起了？

他想应该不是。

年后他就要离开王都回北疆了，再不多逗几次，下次逗他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千庭长风：“你光在这儿发愁那孩子就能凭空出现？不着急，你都找不到他们能那么快找到？”

贺兰玄胤眼珠一转，“说得有道理。”

千庭长风拉起他，“走，带你去看新的长安街。”

王都新修了一条长安街，专门供皇亲贵族游玩，这条街离曾广殿不远，走一段路就到了。今天是长安街首次开市的日子，里头叫唤的商铺都是经过筛查的经商大户。

这条街又直又长，道路尽头还能通向孝公门，推开孝公门就回到王宫了。

贺兰玄胤逛着这些民俗玩意，走到这儿他才是真的放飞自我了。

“走快点！”

千庭长风看着已经跑远的背影无奈跟在身后。前者是来闲逛的，这后者起何作用呢？

“千庭长风快来付钱！”

千庭长风摸摸荷包里的碎银两。现在知道起什么作用了。

“吃吗？”贺兰玄胤嘴里含着一颗糖葫芦，说话含含糊糊的，“请你吃。”

千庭长风叹了口气，这明明是他付的钱。

“不吃算了。”

贺兰玄胤正要收回自己心爱的糖葫芦，那人捉住他的手腕就着位置咬下一颗。

贺兰玄胤咽下山楂，“还说不吃。”

千庭长风的脸也鼓起来，含糊道：“我没说。”

走了两步又在玉石摊前停下。

“少爷看点什么？”

“小店有各式各样的玉佩、玉石要是有瞧上的不妨带回家去。”

“嗯……我买了也什么用啊。”贺兰玄胤挑挑拣拣，纤细的手指不断拨弄着摊子里的白玉。

“怎么会没用？这‘玉’可是好东西，送亲人送家眷都是极好的。”

贺兰玄胤漫不经心道：“我母亲早已过世，至于家眷……”

他有意无意地瞟了旁边的人一眼，说：“想必他应当是不喜欢的。”

为避免这家伙再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千庭长风毫不犹豫地将他拉走了。

“哎哎哎我还没看完呢！”

***

一路玩玩闹闹，就闹到了岁除之夜。

夜幕降临，城楼下百姓纷纷跪地叩拜，“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王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王上牵着长孙王后的手，“平身。”

三个皇子站定在他们身后，除了贺兰玄胤其他两位皇兄都早已成家，带着皇嫂一同俯瞰这城下的万千灯火。

他突然觉得很没意思，猫着腰从他们身后下楼去了。

长孙王后：“王上，三殿下他……”

王上脸上还有笑意，“随他去吧。”

贺兰玄胤踏着大步越下城楼焦急得很，殊不知那人正在城下等他。

走完最后一节阶梯突然被人按在墙上，看清人之后他松了口气。

“你要吓死我！”贺兰玄胤拍着胸口，“你不是在巡逻吗？怎么躲在这儿？”

千庭长风笑着说：“因为料到某人撑不过一时三刻。”

贺兰玄胤失笑，“我这一趟下来是为了谁，你不清楚吗？”

千庭长风马上低头认错，“我的错我的错。今夜殿下可否赏光与臣一同观这岁除夜景？”

贺兰玄胤揣着手，重新傲娇起来，“勉为其难答应你了。”

千庭长风拉着他的手往闹市中去，他们在灯火通明的街道狂奔，穿越欢笑人语。笨重的狐裘在这一刻也变得轻盈，贺兰玄胤跟着他肆意向前。

最后停在朗月河边。

这条河是从沧州一路过来的，开通时这个位置正好可以望见天上的皎皎明月，由此得名朗月河。

此刻河边聚集了好多人，船只停靠的岸边开着许多花灯铺子，姑娘们拎着一盏盏精致的花灯逛夜市。

贺兰玄胤站在桥上，将他们的欢乐尽收眼底。他说：“我也要那个花灯。”

说着要飞奔下去，千庭长风拽住他，突然从身后变出一盏精致的花灯。

贺兰玄胤越看越觉得眼熟。

原本这两天他都在捣鼓这个。

千庭长风：“愣着干嘛？”

贺兰玄胤抬起眸子，“这就是你晚睡的原因？”

千庭长风被戳中笑点，“不，是早起的原因。”

仗着他没法儿早起发现不了。可恶、实在可恶。

贺兰玄胤接过花灯，发现里面还有一个小灯球，“你把长明灯嵌在里面了？”

千庭长风：“嗯。”

贺兰玄胤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里头燃着的灯球。

千庭长风：“要写字吗？”

贺兰玄胤点点头，“要。”

二人找了一家笔墨店，贺兰玄胤蘸着金墨提笔。

千庭长风看他运笔的架势，思绪回到初次相识的晚上，他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有当书法家的天赋，一手行书写着大气磅礴。

贺兰玄胤：“写好啦。”

金色墨水盛着新春祝愿。

【辞暮尔尔，烟火年年。朝朝暮暮，岁岁平安。】

贺兰玄胤盯着这串祝福总觉得少了什么，没错，少了受祝的人。

于是对他说道：“你写我的名字，我写你的名字。”

二人互相写姓名，从今往后朝朝暮暮，岁岁无恙。

***

夜市将持续整夜，千庭长风带着他躲在城楼顶上。

“喏。”贺兰玄胤把酒坛递到他眼前。

这两坛梨花酿还是方才那个卖墨老板送的。

二人碰了一下，仰头喝了起来，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喝酒的场景。

十岁那年贺兰玄胤不知怎得迷上了酒香，可宫中怎会让一个十岁孩童饮酒，那时他一句想要，千庭长风便从民间最有名的久香铺子里排了一夜长队，给他买了一坛。

酒坛见底的那晚二人都醉的不省人事，次日也是晕乎着上学堂，幸亏没闹出什么糗事。

***

“大伙快来过来！”

“恭祝新岁了！”

“砰——”

烟火绽放在王都上空，与明月一起照亮了整个夜空。

二人月下对饮，城下是万千黎民，顶上是绚丽烟火。

他们默契地说：“新春快乐。”

***

曾广殿

贺兰玄胤刚进房门就被抵在门后，那人一手按住他一手将门栓上，不打一声招呼热切的吻便落在他身上。不知是不是酒精作祟，方才喝的那点全醉在这儿了。

“热吗？”

升腾的热气喷洒在他耳后，那是他的敏感点，偏这人知道还非要犯欠地伸手摸。

贺兰玄胤先他一步躲开，“别动。”

千庭长风垂在他颈间不动了。

贺兰玄胤没办法只能由着他，破罐子破摔道：“你摸、摸、想摸多久都行。”

颈间传来一声轻笑。

他就知道又被这个家伙骗了，不等他控诉就被那人堵住了双唇。

窗外仍有烟火绽放，窗内享受着另一种愉悦。

***

次日清晨

贺兰玄胤难得早起，不过他早起可绝不是因为“浪子回头”而是根本没法睡。躺着累，坐着累，干什么都累，最后逼得他站着睡。

由于昨晚的事故，他决定跟某人绝交一天。

千庭长风捧着桂花糕胸有成竹的模样，“确定要在新年第一天绝交？”

贺兰玄胤目不斜视，即便香气都钻进鼻子里了，还是没跟他说一句话。

“哎，好吧，只能我自己享用了。”他故作遗憾转身离开。

终于贺兰玄胤忍不住了，“等等！”

他转过身来，“殿下改变主意了？”

贺兰玄胤：“过来。”

千庭长风端着盘子又过来了。

贺兰玄胤：“新年第一天本殿下先不同你计较，记账上。”

千庭长风笑了，“好，记在账上了。”

虽然他们吵架的几率比较少，账本里多是小时候不懂事的玩闹，但记账还是要延续下去的，万一哪天想翻了呢？

傲娇的小殿下终于放下戒备吃了起来，起这么早还什么都没吃呢。

突然千庭长风凑过来在他眉间迅速亲了一下，等他反应过来只能红着脸往他嘴里塞糕点，“吃你的！”

这是他们在一起后的第一个新年，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