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她爹的话,她一听就明白。她爹这是想乱点鸳鸯谱了,问题是也没把鸳鸯点到一块儿去,这谢辞,她可以尊敬他为大哥,但决不能是她余生休戚相关的另一半。
别说她对他毫无别的意思,单单他家中那位难以管教的胞弟谢留,就让她感到阵阵头疼。实在难以想象,若是日后起了争执,该怎么处置?谢母必然会帮自己的儿子,那谢辞的,夹在中间绝不会好受,一日两日倒罢了,她也不能日日指望着谢辞帮她出头。
且谢辞又是谢氏的嫡长子,承载着众望。所娶的妻子,除了贤惠,更要八面玲珑,摆的上场面。这些,都不是鸯命想要的。
谢辞眼底的笑渐渐淡没,心里叹息一声,道:“鸯姑娘所言极是。鸯大人不必介意,看着鸯姑娘,我就会想起家中的胞弟和幼女。”
鸯命见状,心底松了一口气。
她胡乱行了个礼,拿着户帖快速退出去。
以后,还是要和谢辞保持距离,指不定哪天她爹又突然抽风,非要她嫁给他,那就完了。
鸯文礼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心底已然明了,他欣赏谢辞的能力,但也没有到要强迫二人凑成一对的意思。
“看看,这是我又说错话了,惹着她了。走得这么快,这是给我脸色看呢。”他笑呵呵的当没事人一样,继续和谢辞唠家常。
谢辞眸色转暗,提起另一件事来,略微顿了下道:“大人,近来京郊的佃户屡屡闹事,怕是——”
鸯文礼冷哼一声,手掌紧握住圈椅的扶手上,沉声道:“若不是国库空虚,谁会出此下策。一个个光想着白占便宜,有事的时候第一个就缩了头,都是废物。”
……
鸯命逃进梧桐院,进门后,把整个身子贴在门板上,才用力喘了两口器,像是泄了劲儿一样。
“姑娘?”竹茹刚替她整理好桌案上的东西,走出来看见她这幅样子,不免奇怪道。
鸯命动作一滞,又迅速站起来,走近两步,脸上和善问道:“那件外衫呢?可有浸泡在盆里?”
竹茹点点头,如实道:“已经泡好了?姑娘可要现在就洗,不如奴婢替您洗吧,反正崔大人也看不出是谁洗的。”
她是担心鸯命,那双纤纤玉手,从没干过重活,想替她分担一些。但是话一出口,她猛拍了下脑袋,突然想到了什么,呆呆地看着鸯命。
姑娘,不会是喜欢上崔大人了吧?
不然 ,怎么会想着亲手替他洗,而不是随便叫个人洗呢?哪怕叫她洗啊。
她感觉自己发现了很重大的事情。
“姑娘,你是不是喜欢上崔大人了?”她竖起一根手指,激动得嘴皮子直哆嗦。
鸯命立马上前一步,拿手捏住了她那根颤抖的手指。
“嘘,你想多了,没有的事。”鸯命一只手捂着肚子,掀起一只眼皮觑着竹茹的脸色,又把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推着她往外走,嘴上哄道:“听话,赶紧去灶房给我寻摸点吃的来,我肚子饿了。快去!”
……
玄京声名赫赫的相逢居,最高处的厢房里,窗户被支开一道极细的缝隙。
阮云娘不动声色坐在窗边贵妃榻上,见裴言清身披狐裘,一步步走来。
她凝望一会儿,利落的把窗阖上。
三两步疾走至床边,掀起被子的一角,翻身躺进去摆了个姿势,又合上眼装出昏迷的样子。
俄而,门外响起零散的脚步声。
足音跫然,堪堪停在门前。
裴言清抚摸着袖中的倒垂白玉莲金簪,簪首莲瓣镂空,顶端伸出一根流苏,下缀一颗米粒大小的珍珠。
身后的丫鬟战战兢兢地立在楼梯口,她刚才听屋里那位姑娘的吩咐,去取些热水来。本来是不敢轻易走开的,无奈那姑娘口气凌人。
她想着虽然这位可怕的大人亲口告诉她不能走开,但想着不过是转个身的功夫,而且门口有两名带剑的侍卫守护。就走开了一会儿。
她脸色惨白,端着木盆里的热水,整个人摇摇晃晃。
裴言清轻轻一瞥,还没开口,她手里一松,“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滚烫的热水飞溅到她的脸上。
她顾不上喊疼,砰砰磕起头来,惊恐地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是里头的那位姑娘命奴婢去倒水的,唔——”
身后立刻有两名东厂探子捂住她的嘴,一左一右地拖她下楼。
裴言清脚下踟蹰,眼神中带着股浓浓的缱绻和柔情,还有一闪而过的怯然。他做了会儿心理准备,那双瘦细如鹰爪的手,缓缓推开门。
阮云娘双眼紧闭,青丝铺散,清丽的脸上,两道远山眉微微蹙起,仿佛有什么难以开解的烦心事。
她对裴言清,说不喜倒是轻的,更多的,倒不如说是滔天的恐惧。她穿到这副身上的时候,虽然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但是根本不认识他。
然而他像是认识她已久的样子,费尽心机讨她欢心不说,对她更是有着一种近乎变态的掌控欲。
他容不下她眼里有其他男子。
所以她在前世,毫不犹豫地让他替她挡了刀。
房门外的响动她听得清清楚楚,心底里对他的惧怕更是到达了临界点。
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一根冰凉的手指抚上她眉宇间的皱痕。她被这股仿佛浸透灵魂的凉意,吓得一激灵,再也憋不住睁开了眼睛。
“终于舍得睁开眼看看我了。”裴言清低声呢喃,不停描摹着她眉毛的轮廓。
他侧坐在床沿上,撑着一条胳膊,上半身压在阮云娘的身上,离她不过一拳的距离。
略微寒凉的气息喷在阮云娘的脸上,她终于感到了一丝不对劲,推了推裴言清的胸膛,不自在地轻声说:“言清,你这是要做什么?”
裴言清呵呵笑了两声,转而拉过她的一只手,慢慢放在了自己的心口处。
清晰有力的心跳声,传到阮云娘的掌心中,霎时,她的脸上浮起一丝羞怯,眼睑低垂道:“你是特地来看我的么?”
她控制着想要甩开这个阉人的冲动。心里感到非常恶心。
“不是你在窗边看我吗?”裴言清痴痴地凝视着身下娇软的阮云娘,平静反问道。
她以为他不知道,实际在她刚醒来的时候,已经有探子禀报给他。
闻言,阮云娘的身体一僵,坐起身,不自然道:“你是不是看错了,我刚才打发丫鬟下去端热水,兴许是她开的窗。”
她当然知道裴言清和赵懿有心追查,就会知道是她自己掉进水里的。她不在乎他们的想法,前世她死于剑刃,就连赵懿都没有护住她。
所以,爱一个人有何用?连口口声声说得承诺都做不到。
不是废物,是什么?
她是一个商人,最擅长区分利弊。
她已经不在乎他们的想法,最好他们厌恶她,离她远去才好。可惜,她想要的偏偏得不到,不想要的,非要黏上来。
她面上怆然欲泣,一头重重扑在裴言的怀里,把裴言清撞得直往后仰。
“言清,鸯姑娘是不小心的,你千万不要怪责她。”她伸出双手,圈住裴言清狐裘下的细瘦腰肢。
裴言清身体僵硬,似乎不信她的举动,低头喃喃道:“云娘,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阮云娘眼底划过一抹愤愤,气恼他竟然不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她挤出两滴眼泪,仰起小脸,故作懵懂,不解问道:“什么做什么?”
真是让人作呕,都没有那玩意儿了,竟然还会有男女之情。或许这在寻常女子眼中,无疑是飞上枝头的好机会。但是她身前就已经是五星级酒店的总经理,商业版图也十分可观,她靠的永远都是她自己。
无论身处哪里,她都有自信让自己活得出彩。
无奈穿到了连操控自己命运的机会都没有的书里。
裴言清呆愣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
“言清,你有在听我说话么?”她歪着头,目露疑惑。
“嗯?”裴言清神色恍惚。他还没有从这一刻突然降临的喜悦中回过神来,在他的印象里,他永远都只敢呆在哪条巷子的转角处,默默地注视着她。
眼看着她成人,眼看着她嫁人,眼看着她跑回娘家。
他不是没有过想要袒露心意的时候,只是想起自己已经不算个完整的人。自卑,或者说怕她承受异样的眼光,那些囹圄黑暗的日子,他一个人慢慢熬过去就好。
得知她回到娘家的时候,他欣喜若狂,心道,机会来了。所以他寻机会,与她偶遇,与她结识,更渴盼着与她相守。
“言清,鸯姑娘本性不坏,或许只是看我与崔大人聊了两句,就生出醋意,所以才会推我落水。你可不可以放她一马?嗯?”阮云娘温言开口。她松开双手,细心的替裴言清系好散落的衣带。
裴言清对她有意,她心知肚明,所以才想出了借刀杀人的想法。她需要取得崔鸳的好感,就必须要提前清理掉鸯命,有她在,始终是个变数。
穿书前,她对这本书一知半解,只看了开头和结尾。知道崔鸳最终会娶鸯命为妻,虽然是个不太光彩的倒插门,但是凭借自己的能力,最终坐上首辅之位。
穿书后,不知道是不是她改变了原定的命运轨迹,崔鸳联合异族,屠戮了整个皇宫的人。她总结过,不论是穿书前还是穿书后,她只要牢牢抱紧崔鸳的大腿。
自然会得到想要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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