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 59 章

鸯命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低头一看。自己的手心里正死死拽着崔鸳那缕垂落的头发,带着他的上半身往自己的位置靠近几分。

她心脏一激灵,突然不受控制狂跳起来。下意识迅速放开那缕头发,往后一缩。

却没有注意到抬手之间,上半身猛地往上耸起,连带着狭窄的缝隙都消失无踪。这下,崔鸳伸进去的手掌彻底贴在了她的背上。她感觉自己的脸上仿佛有一团火在烧,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修长白皙,她能够感受到,掌心里的温热正通过那两层薄薄的衣料传递到她背上。

她将身子往下趴了趴,直到足够他的手可以直抵那团滚圆的东西。她低着头,面红耳赤道:“你,你可以进去抓它了。”

话毕,她恨不得直接再钻进狗洞里去。她这张嘴巴里吐出来的是什么虎狼之词,无端惹人误会。她耳尖红的滴血,紧闭嘴唇,不敢再说话。

崔鸳盯着她下唇鲜艳的唇痣看了又看,脸色不变。收回思绪,把手往前一抻,手中触及到一团毛茸茸的东西,那东西还挺兴奋,伸出又湿又滑的舌头,舔了舔他的手背。一股黏腻的感觉从手背上传来。他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眉头拧了起来。

他忍着甩手的冲动,反手紧握住那团东西突出的嘴。那团东西没有丝毫反抗,摇晃的尾巴拍打着鸯命的脊背。他用力一拽,那团东西就从灌木丛里显现出来。

一团雪白的长毛暴露在空中。

是一只有着长卷毛的幼犬。

崔鸳改为用另一只手拎起它脖子后面的皮毛。它脱离地面,没有哼哼唧唧的乱吠,圆溜溜的黑色眼睛,透露着无辜和迷糊。它雪白的脑袋左右看看,四条腿兴奋地蹬了蹬,想朝着崔鸳扑过去。

崔鸳嫌弃的别过脸去,目光与鸯命对上。二人都有些尴尬。

鸯命见是这样一只如雪团子般可爱的幼犬,心里的害怕消散不少。当下一鼓作气想要爬出来,却没留意到太过快速,听得“撕拉”一声,她整个人如遭雷击,怔在原地。

好像,裙摆被勾破了。

她瞥了崔鸳两眼,见他面色无恙,应该是没有发现。她咬了咬下唇,暗中祈祷千万不要破的太大,不然就不是失了面子的事情了。

她挤出一抹无所谓的笑,从狗洞里慢吞吞爬起来。将勾破的裙摆,掩藏在另一面。正面对着崔鸳,又瞟了眼,看见他正拎着那只雪团子,好像在研究它的品种。

毕竟,玄京城中,养着这样卷毛的雪团子的人家,屈指可数。

鸯命抚了下心口,暗中给自己催眠。没事没事,他一定没有发觉,毕竟眼前的雪团子那么可爱,肯定不会再留意其他事情。

“那个,你怎么会在这里?”她清了把嗓子,杏眸乱瞟,开始没话找话。她撇下竹茹,就是想独自面对崔鸳,好找时机拿到他袖子里的册子。

按韩首辅的话,册子里记载着她爹的罪证。无论是真是假,她一定要尽快拿到手。即使帮不上什么忙,也要给她爹做个心理准备。所以,她必须要拖延时间,找个合适的机会,一击即中。

崔鸳轻抬眼皮,从身前这一双乌溜溜的幼犬眸子中,移到另一双,浑圆乌黑的杏眸中。他不由得想,巧了,这两双眼眸是何其的相似。

好像同一个模具里刻出来的。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纠正道:“你应该称呼我夫子。而不是随随便便称呼你我。”他把雪团子放到地上,顿了顿,又补充说明道:“一日为——”

他想了想,似乎有些找不到合适的词句来规劝她。

鸯命双眼圆睁,脱口替他把未说完的话说出来:“一日为夫终生为夫?”

她说出口的语气,还带着些不确定性。因为她不知道她理解的意思,是不是他的本意。话音刚落,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虎狼之词。猛地抽了两下自己的嘴巴,歉意道:“我,我说错了。”

崔鸳一噎,没有出声。

他眼眸低垂,看着地上围绕着他团团转圈的雪团子。那些雪白的毛发,有两三根,随着雪团子剧烈的摇摆,漂浮在空气中,肉眼可见。他默不作声的收了收自己的双脚。那双凤眸里浮动起一丝浅浅的柔情。

鸯命抛出疑问:“这雪团子是从哪里来的?难不成这个狗洞就是它钻出来的?”

她下意识看向狗洞的方向,却瞥见狗洞口,有一角黄褐色的东西静静躺在那里。她屏住呼吸,不敢轻易移动分毫。脑子里快速闪过韩廷徵的那句话。又回忆了一遍,崔鸳没过来的时候,狗洞里的情形。

当下做出结论。这就是韩首辅不久前交给崔鸳的册子。也是她一定要拿到手的东西。

她单手抵着额头,脑子里一瞬间想出了千百种方法。

怎么才能趁着崔鸳低头的功夫去拿到那本册子。

崔鸳语气淡漠:“许是府里的谁豢养的吧。”他听见鸯命提起狗洞,抬眼就要看向狗洞的方向。

鸯命急出了满头大汗,她一个转身,箭步走到狗洞面前。蹲下身去,面朝着狗洞,瓮声瓮气道:“你能不能转过去,我的裙摆好像被勾破了。”

崔鸳不经意一瞥,见她背对着他,露出一截白皙细腻的小腿肚。登时愣在原地,不明白她既然说裙摆勾破了,为什么又拿破洞的一面对着他。

饶是他处事再坦然,此刻也不禁红了脸。

他眨了两下眼睛,神色透露出慌张,连忙转过身去。垂落的指尖紧张得攥着袖口,鼻腔里喷出来的气息都带了一丝灼热。他平复了一会儿,单手握拳放在下巴上,迟疑道:“需不需要我让人去喊你的丫鬟过来?”

这里是韩廷徵处理政事的外院,人烟稀少,但也有小厮进出。

鸯命的脚正踩在小册子上,她拨了拨裙摆,想把册子掩盖到她的身下。她用眼角的余光不断关注着崔鸳的动静。暗自庆幸,还好他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

见他向自己那么提议,她头点得如同拨浪鼓,同意道:“对对对!你去把竹茹帮我喊过来,她在——”

她心里一急,胡乱指了个方向,高声道:“她在那儿——”

崔鸳眼里划过一丝担忧,他放下唇边的手,看了看鸯命的乌黑的后脑勺,沉吟道:“那我去找她,你待在这里,不要随意走动。”他压下心里涌起那股不舍,又继续道:“这外院里随时会有小厮进来,你——”

他咳了一声,意有所指道:“你该转过身去,把正脸朝着外面。”

鸯命没有多想,心下慌乱,只想他赶紧走得远远的,她好把脚底下的册子拿出来,避着他人把它悄悄藏进自己的袖子里。

她装作记下的样子,朝他挥了挥手。

崔鸳没有再出声,他脚步一迈,脚边的雪团子亢奋的“汪”一声,扑捉着他的脚步,紧跟上去。他走出去五六步远,又回头深深凝视了她一眼。把她此时的样子印刻在自己的脑海里,才朝着她指的方向一路寻过去。

鸯命听见他越走越远的脚步声。心里没来由的泛起一丝酸楚。她偷拿了他的册子,等他发现的时候,一回想,就会知道是她拿的。肯定会对她很失望吧,毕竟之前他把她和她爹划分为一类,而她为了自证,还跳下过望仙河。

可相比之下,她宁愿做他眼中的恶人。

也不想眼看着她爹受到任何威胁。只要有一丝可能性,她都会力求保全自己,而不是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她曾经不是也日夜祈求着有谁能救她出那个偏院吗?日等夜等,只等来一根白绫。

她轻垂眼帘,把脚底的册子抽出来,随意翻看了两眼。

当下就被震得说不出话来。册子里对于她爹的罪证,详尽到连准确的时间点都标注出来,她想,恐怕就连她爹自己,都记不得那么清楚。册子里,有她爹抢占他人田庄,纵人打伤仆役的事迹,也有借着吏部尚书的头衔,肆意任免官员的证据。吸引鸯命目光的,是关于御史范安,因为言语讽刺她娘,被她爹记恨在心。

通过暗箱操作,让皇帝对范府抄家罢爵。男丁流放,女眷为妓的铁证。

鸯命骇然的看着那虽然极小,但非常刺眼的几行字。没想到,真是她爹做的。她刚开始还以为不是她爹,现在证据摆在她眼前,她也不由得动摇起来。

“爹,这桩桩件件的事,真的是你做的吗?”她手里一抖,这本册子就掉落在她脚边。

她收回思绪,把它藏进袖子里。

几道脚步声从身后从来,鸯命飞快转过身,蹲坐在地上。她隐约知道自己的裙摆被勾破了,凉凉的风趁机吹到她的小腿肚上,鸡皮疙瘩冒了出来。刚才是情急之下,没办法的举动。现在可不能随意让人看了去。

她理了理裙摆,抬眼间对上三双目瞪口呆的眼睛。

韩钰和李嘉音并肩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二人身后还跟着竹茹,竹茹手中依旧抱着那只圆滚滚的橘猫。橘猫的眼神懒懒的看过来,把蜷着的尾巴,垂了下来,漫不经心的甩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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