鸯命伸出一只手,打算安慰她一番。又想起,晋王府把她保护的太好,导致她太单纯,不谙世事。晋王妃大约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也不会容许晋王一停不停得往后院里塞女人。
那只手就顺势收了回来。
这时,崔鸳捧着一叠试题纸走了进来。
他状似无意的瞥了眼鸯命的方向,又转到其他地方。轻描淡写地说,今日要考校一下这两日在府中自学的成果。
霎时,包括鸯命在内的所有人。都哀嚎出声,抱着头开始求饶。
崔鸳没有多说,只是握拳至唇边轻咳一声。随意点了几个人开始分发试题纸。
阮云娘笑意盈盈地站起来,表示主动要帮忙分发。
被崔鸳一口否决。
她脸上的笑便僵在了那里。
“她是要献殷勤给夫子看吗?”赵婕心里装不住事,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儿已经正低声嘟囔给鸯命听。
鸯命听了有些好笑。小声催促她快动笔,不要多说。
她扫了眼试题纸,脸色一滞,手上颤抖,迟迟不敢动笔。这要是轻易写下去,万一写错了可不能更改。崔鸳已经提前知会过了,没有多余的试题纸供她们重写。
她放下笔杆,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的卷起自己的一缕发丝。心想:早知道就不来了,还是韩钰好,逃过了一劫,不,对于她来说,就算来了,也是夺得头名那个。爹娘眼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趴着趴着她的眼皮开始打架,就是鞋面上始终湿漉漉的。有些不好受,所以也睡不着。
崔鸳走到她的书桌边,见别人都在奋笔疾书,只有她开始犯困。凤眼里划过一丝笑意,又板着脸,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敲了敲书桌。
鸯命打了个激灵,连忙坐直身体。装出埋头思考的样子。
好不容易熬完了一整日。
她与赵婕一同迈出女学的大门。晋王府的豪华马车早就等在了外面。在做这些面子工程方面,晋王妃还算得上是大方的。赵婕与鸯命挥了挥手,蹦蹦跳跳上了王府的马车。
鸯命站在门口等着府里的马车。
眼睛一扫,就看见了不远处停着一列惹眼的车队。似乎就是早晨与众人发生不快的车队。领头的高头大马,依旧是那个气焰嚣张的车夫驾着,后面还跟着三辆马车。
一般来接送学子的马车,都是越简便越好。就看晋王府,也只派了一辆马车来接。又不是要同时接送几十个人。马车太多了,反而容易造成拥堵。
彰显家世,也要讲究场合。但显然这列车队背后的主人不是那么想的。
身后陆陆续续有同窗结伴走出来。
“那程显,我一看他就不是个好人。你与他和离是对的,以后定然能遇良人。”孙逐燕围在阮云娘身边,义愤填膺道。
章绾月也附和地点点头。
阮云娘苦笑道:“我还以为我若是和离了,你们会瞧不起我。没想到是我狭隘了。”
孙逐燕瞪大双眼,紧了紧肩上的书袋子。否认道:“绝无这个可能。我们怜惜你都来不及。你别那样想。”怕阮云娘不信,她疾走两步,拦在她跟前。
“总归不是件光彩的事,还是不要说了。”阮云娘支支吾吾道,似乎不想多提。毕竟来来往往的人挺多的。
这会儿正是要散学的时候,女学门外的马车就像流水般,走了这辆又来了另一辆。
孙逐燕不了解她的想法,只当她是自卑。
“云娘,你看看你,自己开设了店铺。那铺子里的糕点,我们从来都没有吃过,脑子里更加想不出来。你别妄自菲薄,你已经很厉害了。”她激动地说完,才发现阮云娘的脸色有些难看。
阮云娘忿恨地看着孙逐燕,之前还在学舍里不让章绾月说。自己却说得这么大声,生怕走过的人听不到。
她绕过孙逐燕,打算赶紧走人。却不期碰到一道熟悉到让她下意识产生畏惧的身影,站在女学门口。
“我来接你散学。”裴言清穿着一身宝蓝色直裰。他的语调轻柔,往日的阴翳淡去几分。
没见过他的,还以为他是世家公子。
但是在场的绝大多数都是官宦家的女眷,大都见过他。这位可是皇帝身边的权宦,执掌东厂事宜的厂督裴公公。当然,也不会有人傻到得罪这位爱记仇的裴公公,大多会卖他个面子,称呼他一声裴大人。
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朝阮云娘伸出一只手。
阮云娘脚步一顿,打心底里升起一股抗拒。
从女学里走出一批又一批的同窗,其中不乏甲班的同窗,都纷纷朝二人投去好奇的目光。就连隔壁书院的学子,也被惊动,缩着头推推搡搡,躲在一旁看热闹。
孙逐燕转过身来,目光流转在二人中间。心里暗暗猜测二人的关系,按理说,裴大人和阮云娘,一个阉人,一个侯府和离的庶女。可攀不上什么关系,但是看这情形,倒是又不像毫无关系的样子。
阮云娘笑得有些勉强,她是真没想到,他会执着到亲自来接她。
早上她明明已经严词拒绝过,当时他搞出那么大排场,她心里就不是很愿意。碍于他刚帮过她的忙,只能顺从他的想法,由他送她来女学里。
但下车的时候,还是找了个借口搪塞他。让他不必下车,加上早上下着雨,大家都行色匆匆。所以也没有人在意她到底是怎么来的。
这下,等于是所有人都知道了。是他,皇帝身边的太监太接她散学。
“不用了,我提前知会过车夫。他会来接我回去。”阮云娘见他的手一直伸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只能忍着不快走到裴言清身边。
还不能彻底撕破脸,只能希望裴言清是个聪明的,能明白她的想法。
“我已经派人通知你的车夫不必来接你 ,走吧。我送你回去。”裴言清的手再度往前送了送,似乎希望阮云娘能把手放到他的掌心里。
就像前几日晚上一样。依偎在他怀里,想让他帮忙给鸯文礼的女儿一个教训。
“不必了,我与同窗已经商议好了,搭她的马车一起回去就可以。”阮云娘转过头,朝孙逐燕和章绾月眨了眨眼睛。示意她帮她圆一下谎。
孙逐燕还没明白过来她的意思,章绾月已经先启唇告辞。
“我还有别的事,我先走了。不好意思了,云娘。”章绾月颤着睫毛,低头径自往外走。
她是庶女,生来就对这些细枝末节的情绪很敏感。阮云娘与这位裴大人,绝对有别人意想不到的关系。如果她这时候没有眼色,开腔帮了阮云娘,那后面倒霉的,肯定是她自己。
孙逐燕“哎”了一声,还想问问章绾月怎么突然要走。就见阮云娘已经双手合十,无声地在恳求她帮她一把。
她心下不忍,没有想那么多,点头道:“对,我与云娘已经商量好了,她会坐我的马车一起回去。就不劳烦裴大人了。”
阮云娘见状,松了一口气。转身朝裴言清耸了耸肩膀,露出她没有说谎的表情。
她根本不想和裴言清独处在同一空间里,如果不是因为这是封建社会。而且他还有权有势,她想要做点什么事必须要借助他的力量。她根本不想和他扯上一点关系。
“这位是太常寺卿孙大人的千金?”裴言清缓缓收回手,那只举在半空中,迟迟得不到回应的手。语气里带着轻蔑,又抬起下巴,举起另一只手,淡淡地看了眼乌紫的指甲盖。
那是因为冷的。
为了来接阮云娘,他拒绝了小太监为他披上那厚重的鹤氅的动作。
阮云娘眼眸微睁,身上无端泛起一阵战栗。他见过孙逐燕?还是认识?她想起另一种结果,也许并不是见过或者认识,而是他提前调查过她身边人的信息。
这样的裴言清,更加让她害怕。
鸯命站得远远的,装作是在等马车来接的样子。眼角的光却时刻留意着那边的动静。这可是主动送到她眼皮子底下的热闹。而且看裴言清的样子,摆明了是对阮云娘情根深种。
可惜阮云娘似乎并不属意他。
谢留就算了。赵懿和沈峻,可是他最强劲的对手。毕竟裴言清说句实话,不可能正大光明娶阮云娘过门,充其量也就只能做对食。可赵懿和沈峻,都还未娶亲,在这一方面,完胜裴言清数百倍。
不过阮云娘的想法,她还真的捉摸不透。看她屡次接近崔鸳,似乎对崔鸳也有意思。可前世,她明明与赵懿打得火热。
想曹操曹操就到。
远处的官道上,由远及近。一匹通身雪白的骏马,载着一名身着飞鱼服的男子。气势汹汹的赶来。
男子身形高大,气质冷峻。翻身下马后,“噔噔噔”跨步上了女学的台阶。
“阮姑娘不愿与你同行,何必强人所难?”赵懿冷声道。他腰间挎着绣春刀,刀柄上刺绣精美,昭示着春天的美好与生机。可惜这把刀的主人,却让它饮遍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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