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晨光伴课

你坐在素木书案前,面对一页未尽的《书简》,眼皮几次不争气地打架。涣正立于讲台前,纤长身影洒在地面,被晨光裁成清隽的轮廓。他讲课时神情沉静,语气不疾不徐,偶尔一句反问飘过来,吓得你手中笔一抖,险些点破宣纸。

“沅小星。”

他又喊你了。

你一激灵,挺直背:“在!”

涣瞥了你一眼,嘴角轻动:“‘字训曰:文以载道,书以承志。’下一句?”

“……呃……”你努力回忆,却满脑子刚才梦里那只在仙桃林里狂奔的飞兔,“那、那个……‘书者,心画也’?”

涣微顿,抬手执笔,在你案前的空白纸上写下一句:“笔以抒怀”。

你眨了眨眼,看着那字——清挺端秀,骨力内敛,比你前半夜练了一页的都顺眼。

你忍不住嘀咕:“那我刚说的也不算错啊……‘心画’不是也挺有道理的嘛……”

涣似笑非笑地看你一眼,眼里带点儿月下雪霁般的柔意:“自创当然也妙,只是,下次记得先背完旧的。”

你“嘿嘿”笑两声,小动作地收起自己潦草的练字稿。心里倒也不恼,甚至还挺高兴的。毕竟,你认识的涣先生,一般不会和人这样讲笑话。

除了对你。

他讲到《春台志》的第五篇,开始带你读书中传闻的“镜花水心”一节,字句间记述旧神界春祭时节,主神曾以琉璃月为鉴,照见四方灵泉。

你一边听,一边偷偷描摹着涣的讲课模样,心想:这人好像也不是天天都那么板。

“沅小星。”

你再度被点名,吓得一抖,把纸上的“涣”字尾巴拉长成一道蜿蜒的蛇。

“……又怎么了嘛……”你嘴角噘起,小声抗议。

“别再在课上练画。”涣淡淡地说,却伸手把你那页胡乱的涂鸦拿过去,细看了片刻,唇角微翘,“……嗯,像是我?”

你耳朵红了,迅速抢回来:“不许看!”

涣眼底笑意更深,转身回讲台,仿佛什么也没发生,继续念下一节:“‘夫春月之明,如镜中花,水面心。若能一念静守,方能映见本真。’”

你心里还乱扑通跳着,下意识握紧笔,却忽然认真了起来。也许是刚才那句“方能映见本真”落进了心里,让你忍不住跟着字字读诵。

这堂早课终于在晨光溢满的第七刻结束。你一下从椅子上蹦起来,像是放学铃刚响的仙童,一溜烟跑到窗边,推开窗扇,大口吸气。

“外面好香啊!是不是御膳房蒸了梨花糕?!”

“你这鼻子……”涣在背后淡淡道,“再灵,就跟着我一起去练静心。”

你整个人顿住,缓缓转身:“……现在?不是放学了吗?”

涣挑眉看你。

“涣先生,”你拍拍胸脯,一本正经,“我今日自觉课业颇佳,思路清晰,字迹略有进步,应可酌情嘉奖,适当……放风?”

“你想去哪儿?”他问得很平静。

你目光一转,眼珠子飞快一转:“……东庭的莲池那边……不是说这几天水镜开花吗?我……我去看看水意好不好?”

涣并未立刻答应,也没反对,只是淡声道:“拿上你昨夜未写完的策论,边看边写。”

你噎了口气。

于是,一刻钟后,东庭的曲水回廊下,你穿着晨衣,抱着纸笔,蹲在池边假装观花,实则艰难构思“神识与心性关系的策论”。

涣靠在一旁的石栏上,袖袍半卷,似乎也在翻书,但偶尔,你能感受到他目光从书页后掠过,轻轻落在你头顶。

那种被温柔盯着的感觉,像风吹过绸缎。

你写到第二页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回头:“涣先生,你盯我干嘛?”

“我哪有。”他合上书,淡淡道。

“有!”你瞪他。

“……我是在盯你写错的字。”

“……”

你一气之下趴下身,将自己整个人埋进折扇大小的草稿纸上,低声嘀咕:“我都快被你盯出心魔了……”

但涣并没有再说话。他静静看着你趴着,一动不动,然后忽然走了两步,将什么放到你面前。

是一只软软的、温热的、香香的——

“梨花糕!”你坐起来,眼睛一亮,“真的有!你怎么知道我……”

涣已经重新坐回了廊角,一本书盖在脸上,只留一缕银发垂在眉侧,像是困意上来了。

“刚才回来的路上顺手拿的。”他说,声音低低的,像在打盹,“吃完继续写,不许偷懒。”

你嘴里含着梨花糕,软糯香甜,心里也被什么柔软地填满了。

你不太确定他是真困,还是假装的。可你忽然有点不想吵醒他。

就这样写会儿字也好。

你低下头,拿起笔,继续未完成的那一篇策论,风吹过廊下,掀起几片水镜叶。

你想:如果每个清晨都能这样,和涣一起晨课,一起吃糕点,就好了。

神界不常有这么长久的安宁时光,而你只愿它,再久一点。

至少,让今天的阳光,再慢一点落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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