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少卿的小师爷》

文/淘气粽子

阮家府邸。

昨儿下了一夜的大雪，厚厚的积雪已经把朱红色的大门封住，奴仆起大早拿着扫把清雪，已经日上三竿，姑娘家的闺房里还能听得见簌簌的清雪声。

马上又要到年关，阮家小姐冬宝坐在火炉边听着除雪声，心思却早已飘到了九霄云外。

冬宝身披着藕色大氅，单手托腮，秋水盈盈的眸子微睁着，看着窗棂外傲骨寒梅，新雪扑簌，白皙清透似凝脂般的肌肤竟也蕴了三分寒梅般的桃粉色。

倒像个粉雕玉琢的瓷美人。

淡淡的梅香透过窗棂溢满屋子，沁人心脾的舒逸，然却不能消散她心头的丝缕烦闷。

也不知托付出去的事情怎样了。

“小姐，那礼部侍郎家的公子来信儿了。”不时，冬宝的丫头小喜从外面跑了进来，声音不难听出急迫。

听见这一声儿，冬宝连忙站起身来，有些急不可耐的迎了出去。

刚一打开门，鹅毛般的大雪迅速挤了进来，一股子冷风窜入，瞬间让冬宝白瓷般娇俏的小脸染了一层白霜。

“小喜，可亲眼看见李公子了？”

迎面看见落了一身雪的小丫鬟，倒像银装素裹的雪人，一双杏目睁的鼓鼓，显然和自家小姐心思相通，一个迫切想把消息带来，一个迫切想听。

冬宝目光在她怀里游移。

小喜赶忙将袖管中书信取出，双手呈了过去。

跑了这么久，双颊早就冻的通红，不过却一心惦记着自家小姐的事，浑然不知冷。

过了元日小姐就是二八年纪了，及笄之礼已办，若是再没有人来提亲，是会被外人说闲话的。不仅小姐愁闷，老爷和夫人也是忙里忙外帮着小姐物色婆家，尤其是临近元日，可忙坏了一家子。

冬宝是冬月出生，上面还有一个大她九龄的兄长，府里老爷夫人老来得女，自然视为宝贝疙瘩，顾唤冬宝。

“小姐，瞧见了，是李公子，这信也是他让我交于你的。”

今年元日尚比昨儿年早，这大概会是最后一场雪。

冬宝芊芊玉手展开那信纸，上面娟秀的字迹入木三分，苍劲有力，矫若惊龙，冬宝一双翦水双瞳怔愣片刻，待大脑转过神来时，粉白的面颊露出喜色来。

“小喜，云瑾哥哥说他也对我有意，愿备上厚礼上门提亲。”

冬宝一时间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欢喜雀跃，小喜一面替自家小姐开心一面却叹了口气。

犹豫半晌：“小姐，小喜替您委屈，这李云瑾他早想着什么去了，要小姐您苦等他这么多年，况且，自打侍郎夫人病逝后，侍郎府近些年也渐家道中落，他远远是配不得您的。最重要的一点，他若真的有意，何须小姐提醒他。”

转眼倒成冬宝劝说小喜：“小喜，也不算等，这三年不也没有哪家公子上门提亲。”

冬宝虽这般说，可小喜最后一句话也不无道理，姑娘家主动这种事在这大庆朝还是少有的。

小喜又道：“小姐，还不是您为了等他故意让画师把您的画像丑化，小喜都知道的，他若真的珍重小姐，便也不会消失整整三年杳无音讯。回京后见小姐还未嫁，您又钟情于他，娶了小姐也能帮衬他们侍郎府，这李公子，可工于心计的紧。”

一番话说的冬宝静默了，她也不是没这样想过，她爹只是个七品巡按，按官职来讲是远远不及礼部侍郎的，可三年前自打侍郎府莫名其妙和皇家闹掰后，又加之侍郎夫人病逝，往日灼灼生辉的侍郎府一落千丈，不下半月又传来消息说侍郎次子李云瑾愿在云陵为母守孝，此去便是三年。

三年的时间，侍郎府更是不如从前，自他启程，她也不是没寄书信于他，一开始还能回几封道说自己这一路的二三事，可没多久后她寄出去的书信再没有过回信。

如今三年后回来，侍郎府萧条落没，据说侍郎大人今年也病倒了，她斟酌几日托小喜去替她送信，一早上便回来了，来的信儿也中了她心意。

可是，这三年光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李云瑾就这么爽快的答应了。

他们自幼相识，虽不至于感情深厚，却也是相互欣赏尊重，不过这些也止于三年以前。

冬宝也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小喜，别这样说，云瑾哥哥是个孝子，守孝自是要心无旁骛。”

小喜知道自家小姐此刻是听不进劝说的，便也不说了。

过了一会儿，想到什么，又道：“小姐，小喜回府时，瞧见咱们府上好像来了个人，跟少爷一起进了门。”

“昂。”冬宝只应了声，并没有多想，心思还是停留在上件事上。

毕竟她爹是巡按，平日里上致衙门下致百姓，走动颇多，人群里出外进早是习以为常。

“我看他穿着打扮不似寻常人家，虽然只看见个侧脸，但也瞧了几分容姿来，那公子，儒雅谦和的很，兴许…兴许是少爷给小姐介绍来的好姻缘。”

小喜斗胆一猜。

冬宝听了吓了一跳，紧跟着红了脸：“小喜，别乱讲，兄长他平日里那么忙，怎会得了空去帮我相看夫婿。”

声音越说越弱，未出阁的姑娘家提起这些终归是有些害羞避讳的。

不过冬宝心里也有些好奇，小喜口中这随兄长进府的公子是何许人也。

此时此刻，偏院，逐月轩。

翠梅屏风后，隐约看见一人端坐在书案前看古卷，聚精会神，茶盏里的清茗尚未泡开，零星的几株花坞浮在茶面上，平添了几分生趣，饕餮兽炉生出淡淡入肺的麝香味，一室暖意融融。

阮汉卿打点好府上的下人后，进逐月轩瞧了一眼：“祺兄，这里可还习惯？”

听见声音，宋祺放下手里的古卷，揉了揉眉心，舒展一笑：“辛苦阮兄，这里可比我前些时日住那斋子更敞亮。”

前段日子，未入河东县，住那斋子屋棚破了个洞，风雅之人倒是不在乎寒酸，可到底是挨不过连夜的雨，直淋的草床潮湿腐味难眠。

这阮府，倒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习惯便好，还怕你不习惯。今晚有花灯会，祺兄初来河东县，你我二人正好猜猜灯谜。”

“也好，我也看看这河东县的夜景照比幽州有何不同。”

二人寒暄几句，便坐了下来推杯换盏，卷子放到一边，接连对弈几盘棋局，好不快意。

渐入夜，月色缱绻，市井街道袅袅青烟，不知是哪家娃子聚在一起放烟花，升起的烟雾像是被花灯点燃的图腾，一道上都是卖东西的铺子，几家胭脂铺的老板还在争论自己家的胭脂更纯更得女儿家的心，热闹的紧。

冬宝和小喜已经在这条街徘徊有一会儿，李云瑾信中约她今晚出来赏花灯，约定的时间过去许久也还未看见人影。

“冬宝。”背后传来一道略带喘吁的声音。

听见背后有人唤自己，冬宝脚步一顿。

正值深冬，空气里也夹着一丝寒意，天边仍有薄雪漫舞，回过头去迎来的晚风凉的有些刺鼻，让人提神。

首入目的是男儿身上那件青翠色长衫，身影修长挺拔而立，上面勾了几笔墨色长竹，带着几分清润儒雅，冬宝顺着那衣襟往上望去，他手里撑着一把油伞，见她回身伞面才缓缓上移，纤长的手握紧竹木伞骨，逐渐露出那张久违的笑容来，冬宝一下看愣住，反应过来时微微有些无措。

“云瑾哥哥。”声音有些怯生生，冬宝一时间揪紧了袖口。

没想到几年不见，他削瘦了些，还黑了些，但瞧着那眉目间的英气似乎比以往成熟了些。

李云瑾目光落在她那张白瓷柔软的脸蛋上，端详半晌，她照比记忆里的样子长大了很多，细眉柳腰，小时候有些偏瘦，现在该有肉的地方也长了起来。

见她红了脸，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冬宝，让你久等了。”

随之又露出温和的笑意来。

“云瑾哥哥，你…你几时回来的。”

也不知怎的，信上还能坦然大方的开口，甚至提起亲事，可眼下这般正面相对，反而又紧张又尴尬。

“前几日。”

上前一步，将伞撑给她，冬宝身子抖动的同时，肩头上的薄雪滑落，晶莹剔透恍若桃花朵朵绽开。

李云瑾身子靠近的同时，冬宝闻到了他身上泛着的一股清香，好像是经卷的味道，她以前在爹的书房里闻到过。

看来，他还是以前那个谦和温润喜欢读书写字的少年郎。

这三年，没有改变什么，真好。

冬宝的手缓缓松开，放松了不少。

二人走在道上寒暄了一会儿，李云瑾想起什么侧头看向她：“吃糖葫芦吗？我记得你小时候总缠着我买给你。”

听到后面的话，冬宝脸颊又红了红，声音糯糯的：“嗯嗯，想吃。”

这好姻缘，也不能光男子主动，她就算再矜持也要让人家看清她的心思。

“那你站在这里等我，我去买给你。”

李云瑾一走，小喜赶忙揪了揪自家小姐的胳膊，有些急：“小姐，奴婢瞧着这李公子可没有往年英俊了，照比少爷带回来的那个公子，可相差甚远呢。”

今儿个一早急着帮小姐送信，没看清楚李云瑾的变化，刚刚一瞧见，可没有以往的神采奕奕了，人瘦了但也萧条了。

不过，倒是更衬得府上那位贵客俊逸非凡，更胜一筹。

“小喜，不可以貌取人。”

“小姐，若是同样的品德家世，何不选个面相更好看的？日后也秀色可餐。”小喜也有自己的见解。

这倒是把冬宝问红了脸。

“不对，既然选定了就要从一而终，若是半路上再遇见了更好的，那也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可小姐怎就知道李云瑾就是小姐认定的最合适的良人呢？”

“快闪开…马受惊了！”

急促的马蹄声呼啸而来，没时间去分辨是谁大喝一声，不等冬宝回复，突然而来的红鬃马撞翻了大小摊位朝着这边驰来。

“小姐，马儿受惊了，快躲开！”

冬宝定在原地，瞳孔里的烈马愈来愈近，一时间没来得及迈开步子。

“柳暗花明又一村”出自宋代诗人陆游的《游山西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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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