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草民的确是还对莲娘有意,所以才对那乔云郎下手的……可是,草民还有一点要说,那乔云郎早在草民潜入他房里时就已经死了!”
马杜先爆出这件事时,乔云郎的爹娘伤心事被提起,痛哭流泣:“你都说了,分明就是你心生嫉妒害死了我儿,现在又编出我儿早已死在房中,你好狠的心啊……”
“马杜先,本官问你,你作案为何用绣花针,这绣花针又是从何而来?”阮平骜敲响惊堂木,堂中又肃静下来。
马杜先垂着头,声音有些抖:“大人…草民也知伤口若太明显,定然很快会查到草民身上,便选了这绣花针做作案工具,至于这绣花针…草民,草民是在街上买的…”
“你在说谎。”宋祺一语中的,直惊得马杜先一身冷汗。
“呈上来。”阮平骜道了一声。
紧接着,几名衙役压着一个大腹便便,肥硕无比约莫二十五岁左右的男子上了堂。
“放开我,放开我!我远房表舅可是县太爷,你们怎敢造次!”
那男子挣脱半天,身子左右扭动,也没能摆脱束缚。
“跪下!”又是那个高个子衙役,一脚踢在了那男子膝关节处,扑通一声,直接跪在地上。
“堂下之人可是河东县柳沼村关二?”阮平骜扫了一眼底下。
关二扯着嗓子:“是我?又怎的!你们巡按府抓人不需要证据吗?!我又没杀人!抓我作甚!”
“带人证。”阮平骜不和他废话,只想尽快把案子破了。
接着衙役带着一个穿着锦袍的商贩上了堂。
那商贩进了堂,便受指示扫了扫底下跪着的人,看到关二时眼前一亮:“大人,就是他,就是他前些时日在小的这买了两根绣花针!这绣花针是小的家乡独产,上面还刻着的小字,是小的家家碑!当时小的有印象,毕竟平日里来买绣花针的都是姑娘家,所以小的记忆深刻!”
“你个小杂碎!你血口喷人!”关二哪里肯认,一口咬定自己没有买绣花针。
“大人,小的所说句句属实啊!小的就是一个靠买祖传绣花针过日子的商贩,仅此而已,绝对没有别的心思哄骗大人啊……”
“肃静!”惊堂木又是一振。
与此同时,宋祺开了口:“堂下之人关二,案发前几日在翠湖东巷口买了两根绣花针,给马杜先做作案工具,你可认?”
对视上宋祺的眼睛,关二气不打一处来:“哪里来的小白脸,还敢顶替巡按大人审案!你可知我远房表舅是谁,他可是本县县令肖……”
“放肆。”
惊堂木重重一敲,阮平骜压低了声音:“关二,你可知这堂上之人是谁?”
本来心里就没有多少底,被这惊堂木一吓,关二更有些气不足,但还是犟嘴道:“谁…谁啊!”
“这为便是审刑院正三品大理寺少卿,关二,你还有何异议?”
听到这,关二彻底懵了,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动作。
不止是他,下面的人皆变了脸色,畏惧又敬畏。
一个民案竟惊动了大理寺少卿,这倒也是奇闻。
关二反应过来后脸色惨白如纸,这…这是管刑案的大理寺少卿?
若真是这样,他远房表舅的官威怕是压不住了…
“关二,是你自己说作案动机,还是我替你说?”
再次对视上宋祺的眼神儿,关二终于明白第一眼看到他时心底那丝恐慌何来了。
很显然,上面这位已经调查的很清楚了。
得知堂上之人为大理寺少卿,马杜先绷不住了:“大人,大人…草民招供!草民招供!关二早在庙里上香时便看中了莲娘,他知道草民和莲娘早就相识,便借着他远房表舅是县令的由子,让草民去杀了乔云郎,这样一来他就能娶莲娘了,而草民…草民也能借着他的关系有机会参加科举考试!草民糊涂啊!草民罪该万死!”
“关二,马杜先所说可属实?”阮平骜手里攥足了宋祺拿给他的证据,可想还百姓一个真相,还要靠犯人亲口说。
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隐瞒的了。
关二低垂着头瞪了马杜先一眼:“让你把绣花针都扎进去,怎的还留一个!”
“既然你们二人已招供,那就先压入牢房,听候发落。”总算了结案了,阮平骜松了口气。
“叔父,真正的凶手,还另有其人。”
听到这,在场的人无不震惊。
阮平骜看向宋祺:“哦?”
“换句话说,是两伙人作案。”
宋祺站起身来,坐久了,腿都有些麻了。
说话间朝着底下走去,一路上众多目光都投在他的身上。
走到乔氏夫妇身前时,脚步突然顿住。
“案发前几日,有人往乔家送了一箱白银,二老可还记得。”
闻言,乔氏夫妇皆是一震,乔母先开了口:“大人明察,这绝对是没有的事儿啊…”
“这银子下面印着的章子是官印,是在乔家你们卧房搜寻到的,若不是别人送的,那便是你们偷窃官银。”
听到头顶上这番话,乔氏夫妇只觉得头皮发麻,若是被安了偷窃官银的罪名,那可是要诛九族的。
乔母抬起头来看到的是宋祺手里把玩着的那一锭银子。以及后面高挂在梁上的牌匾,四个明晃晃大字,高堂明镜。
一介草民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一下子慌了:“大人,这…这不怨我们啊…是,是有人指使我们二老在洞房花夜的酒里给云郎下慢性毒,喝下酒后,大概三天就会死于非命。”
“可那箱银子你们还是收了。”宋祺轻呵一声,指肚抚了抚手里那锭银子。
其实后面没有印什么官印,只不过是他们心虚,一诈便说了实情。
不过后面的确是印了图案,只不过出自哪里,尚不可知。
乔父也慌了,带着哭腔:“大人…大人我们也不知道那黑衣人是谁啊!至于他为何指使我们杀掉云郎,我们二老也不知道啊……!若不是那人拿着刀威胁,咱们怎能做割肉的混账事……”
“我已查清,乔云郎并非你们亲生儿子,乃是二十年前你们在乔家庄外收留的孩子,你们可有辩驳?”
没料到宋祺会调查的这样清楚,乔氏夫妇眼下就剩下哭,已无话可说。
乔母落泪:“两位大人,我们夫妇二人一直无法有自己的血肉,便收养了云郎,云郎虽是收养的孩子,可这么多年来我们待他就跟自己的亲生骨肉一般,若不是那黑衣人逼迫的紧,我们万万不可能要儿的性命啊……呜呜呜。”
“你们可知那黑衣人身份?”宋祺觉得事有蹊跷,这黑衣人极有可能是在背后毁掉一切蛛丝马迹阻挠他破案的真凶。
亦有可能与陈锡府被害一案大有关联。
抓到了这个人,或许线索就更明了了。
“那人只露过一次面,还是夜里,面部用黑布遮挡,当时用剑架在云郎他爹脖子上,吓都吓傻了,并不知晓身份。”
“真凶竟然是你们!你们害死了云郎,还嫁祸于我这妇人,真是好狠的心!”莲娘听清楚一切后,只觉得倍感惊恐。
“当时你发现他死于房中,我们也没有办法,只能栽赃于你,那黑衣人给的慢性药说是不能查出中毒,所以我们也才敢嫁祸给你……”事到如今,乔母把知道的都说了。
乔云郎的尸体中的确未检测出中毒迹象,不过宋祺随仵作验尸时却发现了一个细节。
“若是心跳骤停猝死,尸体上会有遗留的薄汗,死者瞳孔缩小,肌肉仍有震颤迹象,明显不是猝死。正常死尸瞳孔会变大,颜色变淡,但乔云郎的瞳孔却越来越深,显然余毒未净瘀化在眼底,故而推理乔云郎先中了毒昏迷,其次马杜先将绣花针从口中灌入,慌乱中偏移致其扎入肺中,导致直接性死亡。”
听到宋祺的推理后,堂内堂外才知这真正这一切的作案顺序。
“草民真是糊涂,大人饶命啊……大人,草民不是有意这样做的,都是这个关二,是他,是他指使的啊……”马杜先悔的肠子都青了。
虽然先有乔氏夫妇下毒在先,可他杀人是事实,也脱不了干系。
宋祺扫了一眼关二,绣花针杀人,真有他的。
“我不服,我不服,明明是天衣无缝的!那绣花针到底是谁放到莲娘锦袋里的!”这个关头,关二还想着为自己辩言。
“是我!”
音落,众人的视线齐刷刷的朝着声源处望去,竟是那沉默已久的林生。
“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关二咬牙切齿。
林生闭上眼睛沉沉的呼了一口气,似乎在心里做思想斗争,许久才缓缓睁开双目。
“回大人,案发当日草民又去找乔云郎,也是为了要那几两银子,草民要再考科举,还想拿些银子给自己请个不错的先生,可没想到草民找到他房里时正好目睹了马杜先将绣花针灌入乔云郎口中一幕,事后他匆匆走了,草民过去时发现乔云郎已经死了,地上还掉落着马杜先无意间遗落的第二根绣花针。”
“草民虽与乔云郎有恩怨,但紧要关头草民还是决定还世人一个真相,草民早知莲娘与马杜先有旧情,便把那仅剩的作案工具绣花针拾起塞进了莲娘枕头旁的锦袋里,因为草民看见那锦袋里的玉佩写着赠杜先,想来就是马杜先归还给莲娘的。”
“那你为何不直接拿着绣花针到衙门告发马杜先?”宋祺又问。
“这背后有什么勾当草民并不知晓,草民并不想冒这个险把自己性命搭进去。”林生沉沉吐了一口气,倒也不卑不亢。
冬宝还是第一次旁听审堂,这一串串直听的她笔快握不住,不知不觉中写了一页又一页。
“少卿,这林生应当怎作处置?”
既有大理寺少卿在此,也直接省了一层层上报,索性,阮平骜直接问出。
宋祺攥住那一锭银子,负手而立看向跪着的林生:“马杜先为考科举受人贿赂绣花针杀人,而林生与乔云郎早有恩怨,却在目睹乔云郎被害时想着将真相公之于众,可见其人品。”
听到这儿,阮平骜也知如何结案。
“嫌犯林生无罪释放,再赏十两银子做见义勇为赏赐,林生,这十两银子可够你请一位不错的先生?”
听到阮平骜的话,林生云开见月明,扑通几叩首:“草民谢过两位青天大老爷!”
咚的一声,惊堂木一响,案子结了,几个衙役上堂将犯人都压了下去。
冬宝落了笔,抬头看去,宋祺背对着她,那背影甚是让人赏心悦目,外面的光影斜斜照了进来,给他渡了一层金光。
宋祺回头扫了一眼,看到那握着笔凝视他的丫头,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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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你在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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