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活着,真好!”
云初奇松了一口气,血色苍白地往地下倒去。就在身体即将摔向地面的瞬间,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和手中的孩子紧紧拥入怀中。
那个被妇人缠住的男子,总算脱身赶来了。
那根青叶红枝的奇异树枝还在持续绽放着金色光芒。云初顺着奇异树枝望去,看到紧握奇异树枝的人竟然是烛明。他似乎正在施法,催动奇异树枝救人。
云初奇喜道:“你可算醒了。我差点以为你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去了。”
烛明微微颔首,提醒道:“别说话,放松下来,让金光流进你的经脉。”
河岸边突然传来“咯吱”的脆响,原来是三斤焦急地从甲板跳下,脚踩石子互相碰撞发出的声音。他正往云初奇这边跑来,撞见烛明扫来的目光,急忙刹住脚步绷直身躯,不敢再动。
随着金色光芒的笼罩,云初奇渐渐感觉到后背的疼痛已卸去大半,身体清爽舒朗了许多。而一直昏睡的孩子,也在此刻缓缓睁开清澈明亮的双眼,咿咿呀呀地向那男子伸出了双手。
就在此时,原本挂着两片青叶的奇异树枝,其中一片青叶迅速枯萎,无声地凋落在地。烛明庄严而小心翼翼地将奇异树枝和枯萎的青叶收进一个盛载红土的木盒里,藏入怀中。
云初奇将孩子轻轻递回那男子怀中,目光不经意间看到他低头用指节蹭过孩子脸颊时,眉梢积雪般的凌厉竟化开一丝裂隙,露出少许柔光。云初奇嘴角压不住上扬的弧度,暗自偷笑——原来再锋利的冰棱,也会被稚嫩的温度滴穿。
“阿奇,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差点就……”三斤率先打破无声的温暖,见那男子投来不悦的目光,急忙闭嘴,接替那男子把云初奇搀扶起来。
云初奇问他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多亏了东方净。”三斤指了指那男子。
原来,他叫东方净。
三斤滔滔不绝地说起寻找云初奇的艰辛,“那天我把他引开之后,被他抓住逼问下落,发现他不像是坏人,所以就带他去找你。谁知道,你已经不在那屋子里了。我人生地不熟的,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你。只好赌一把跟着他……”
云初奇打断道:“你是说,他就是那个……”她没有说出“山间匪人”四个字,而是比划着向三斤传达意思。
三斤点了点头继续道:“我跟着他一路奔到县衙找县令,让县令安排人手挨家挨户搜查,还把城门口封锁了,所有进出人员都需要排查一遍。一直到那天长乐县的朱老爷出殡……”
原来,九天前的长乐县城门口听到的,的确是三斤的声音。东方净明面上给送葬队伍放行,实际上已安排侍卫暗中跟踪。侍卫亲眼瞧见送葬队伍按照礼制正常下葬后离开,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但侍卫没有轻易离开,而是听从东方净的安排继续监视。直到下葬仪式结束的当天晚上,侍卫发现数十名糙汉悄悄来到坟前,挖坟抬棺,从大红漆棺椁中将云初奇、烛明和孩子抬了出来,装进小棺材里面拉走,又把现场恢复原样。
侍卫兵分两路,一路连夜将此消息禀告东方净,一路继续跟踪以防跟丢。东方净收到消息后及时赶来,并根据他们前行的方向推断出大概目的地,安排人手埋伏在河岸边,有了方才的激烈一战。
云初奇顺着三斤的解说,回想途中确实有被人再次搬动的情况。只是当时不敢妄动,所以没睁开眼睛观察。只是,想到烛明的计划就此作罢,安慰道:“烛明大哥,你别担心。你的伙伴,我们一起想办法搭救。”
“是在下莽撞了,差点害了你。看来此事并非我一人能及,我得赶紧回去商议对策。我们,还是就此别过吧!”烛明深鞠一躬,强撑着刚刚恢复体力的身躯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东方净抱着孩子拦在他的面前,面不改色道:“你不能走。”
烛明身形微滞,五指悄然紧握,眼中寒芒一闪:“东方兄这是何意?”
东方净目光如炬,直视对方的衣口:“方才那道金光……可是传说中的神木?”
“你眼花了。”烛明侧身欲走,却又被拦下,眉峰骤蹙:“怎么?方才是我和阿奇姑娘救了你的孩子。救命之恩未报,倒要恩将仇报?”话音未落,右手已暗中捏决静待施法。
“看来便是传说中的神木了,否则烛明兄为何如此紧张?”东方净低头凝视怀中咯咯欢笑的孩子,声音忽而低沉:“还请烛明兄别误会。那影煞来去无踪,下手毒辣。我见神木金光可将其消灭,想给孩子求一根保命。毕竟……这孩子和你们是同类人。”
烛明紧绷的肩膀渐渐松弛,伸手探入怀中,小心翼翼地捧出那根收入木盒的神木。叹道:“这神木……原是机缘巧合所得。如今灵力将尽,怕是连我也护不了多久……”
云初奇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剑拔弩张的气氛——烛明举止诚恳,却言辞闪烁显然有所隐瞒,而东方净虽面带微笑却寸步不让。眼看二人僵持不下随时可能动手,她灵机一动夹到二人中间道:“二位不要忘了,还有影魄珠。完好的影魄珠,同样能避开影煞保命。”
话音未落,果然见两人神色微动,紧绷的气氛顿时为之一缓。
云初奇趁机劝解二人,指了指躺在地上的那对夫妇,“这些人团伙作案,诡计多端,烛明大哥你需要更多的人手解救同伴,而你……东方兄你的孩子需要神木护佑直至找到影魄珠,你们互取所需,何不联手?”
“这……”烛明略显为难。
东方净已先一步表态,“只要烛明兄愿意拿出神木护佑安儿,我愿意倾尽所能搭救你的同伴。”
烛明见推辞无果,只得轻叹一声应承下来。令他始料未及的是,东方净竟雷厉风行地展开行动。他一面调遣精锐侍卫沿那对亡故夫妇生前可能前往之处细细追查,一面亲自督办云初奇与烛明的疗伤事宜,将二人安置在一处幽静的别院疗伤。
在东方净的精心安排下,云初奇的伤势已完全康复。此刻,她独自倚坐在朱漆廊檐的雕花栏杆上,双脚无意识地轻轻前后晃动,漫不经心地仰望着天际。那里有几朵慵懒的白云,正慢悠悠地游过湛蓝的晴空。
算算日子,云初奇已经在别院住了三天了。这三天,她总是不自觉地倚在廊柱旁,目光追随着东方净匆忙的身影在庭院间穿梭。并非她不愿做些什么,只是心头一片空白的思绪,始终找不到方向。
“要不,还是继续试笨方法吧?”
云初奇想着,再这么呆下去,只会浪费时间。她瞥见东方净大步流星地跨进议事大堂,急忙身躯往前一挺,从雕花栏杆上顺势滑落在地,跑去找他。
她见东方净正在听侍卫探来的消息,只好立在议事大堂门口等候以免打扰正事,却听见东方净突然招呼道:“进来。”
云初奇不好意思地走了进去,向那几个正在汇报的侍卫略表歉意。
东方净道:“有事?”
“确实有事想请你帮忙。”见东方净示意云初奇说下去,她想了想,继续道:“你是我目前见过的最有能力的人,可否吩咐你的手下帮我找一份舆图。”
东方净目光微凝,追问道:“你想找的是何种舆图?”
云初奇略作沉吟,答道:“若能详尽标注天下山川河岳自是最好。倘若……还能寻得那些湮没在岁月长河中的古城遗迹的方位,便更妙了。”
她见东方净微微皱眉不见点头,有些心虚。这个请求的确太强人所难了,她想着,犹豫片刻开口道:“实在不行,帮我把……”她想着让东方净安排人手把各个地方的舆图寻来给她也行。
东方净却打断她的话道:“我答应你。只是……这样的舆图世间罕有,想要寻得颇费时日。阿奇姑娘若不嫌弃,可在此处继续住下,静候佳音。”
云初奇闻言喜上眉梢,当即拱手称谢,轻手轻脚地退出议事大堂。转身时衣袂翻飞,心中暗喜:“"既有此等详尽的舆图在手,还怕寻不到那白城?”
可这欢喜还未及眼底,刚行至廊下忽地脚步一顿,指尖无意识地绞紧了袖口,“哎呀,若那舆图迟迟寻不见……我岂不要困在此处了?”
她倏然抬首回望,目光如电般刺向议事大厅的雕花门扉。东方净方才的话语在耳畔回响,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你要那舆图做什么?”她一路思索回想,烛明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叫住了她。
云初奇抬头望去,只见烛明身后紧随着一名形影不离的侍卫。那侍卫怀中小心翼翼地抱着个孩子。正是东方净的孩子,安儿。
负伤的烛明虽与云初奇同样需要休养,却远不及后者自在。东方净为确保安儿时刻沐浴在神木的庇护中,竟下令亲信照料那孩子与烛明形影相随。他们同寝同食,寸步不离。
云初奇慌称道:“也没什么。我和三斤外出游历却人生地不熟的,若得详尽的舆图指引,想要看尽山川河岳,定不在话下。”
烛明叹道:“看来共度生死,阿奇姑娘还是不信我。”
云初奇愣了愣,明白他看出来她在说谎,顿时有些不自在起来,只得尴尬一笑。
烛明略作沉吟,温声道:“阿奇姑娘若是得闲,不如随我回平安岛做客?”
“平安岛?”云初奇眸光微动,显出几分讶异。
烛明提出前往平安岛做客的请求实属意料之中,这本就是他心心念念之事。先前因东方净的阻拦与伤势未愈之故,行程才一再耽搁。令云初奇意想不到的是,烛明竟会向她伸出同行的邀约。
虽与烛明相识不过月余,云初奇早已察觉这位共度过生死的朋友眼中常含欲言又止的晦暗,仿佛背负着无数不可言说的秘密。可别说烛明了,云初奇和他半斤八两,说话也是半真半假,无法坦诚相待。
“阿奇姑娘既未推辞,在下就当你应允了。”烛明微微颔首,拱手作了个简礼,青衫拂动间已转身往议事堂行去。看来,他是要将回岛之事禀明东方净。
令人称奇的是,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东方净不仅允了烛明回岛之请,竟还亲自携着安儿随行。
暮色四合时,一辆青篷马车碾着碎玉般的月光驶出别院。云初奇望着车辕上晃动的风灯,忽觉这趟邀请,或许远比想象中要复杂得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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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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