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头疼。”揉了揉还有些痛的脑瓜子,九条在午休时分拎着小田切刚送来的豪华料理盒子登上了天台,推开门时,换来了网球部正选们统一的回头看。“啊,大家都在,不知道有没有兴趣帮忙分担一下午餐呢?”
“九条学姐?”切原看到了九条手中熟悉的盒子,下一秒激动非常的蹦了起来。
切原觉得,与九条相处最快乐的时光,莫过于吃到平时吃不到的高级料理盒子,于是他蹦跳着过去给了九条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从她手中接过了东西。
没有躲开?幸村只默默记下了这一点不同。
他记得之前十一总是会让切原一腔热情扑空,她似乎不喜欢和人接触,所以这么说来现在被抱了个结实的人确实是换了个里子。“真田说你一下课就消失不见了,还以为九条今天也要自己一个人待着呢。”
“我去拿些东西,本来想请大家吃个饭的,但是晚上答应了要早点回去,所以就让小田切去取了预定的料理,挪到中午请大家吃了。”
“好好的怎么就请吃饭了呢?”看着人从容的压着裙摆在身侧的空隙坐下,然后把自己身上的外套盖在腿上后,幸村的眼中透着些探究。
“没什么,就是感谢一下过去大家的包容。”十一似乎不会和网球部如此打关系,九条想着既然自己现在在,那就帮忙处理一下,于是便让小田切帮忙订了几份贿赂品。
“听起来怎么像是要告别一样。”
“什么?九条学姐要走了?”切原的注意力几乎都被盒子里的大片和牛肉所吸引,但他的耳朵却捕捉到了‘告别’这个字眼,听话听一半的人就是容易一惊一乍,就好比现在。
九条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我现在不走。”抬手压下又想蹦起来的人,她不禁在心底怀疑明明都是高中二年部的学长了,切原怎么还是有些不够沉稳。
“所以九条是真打算走?”
九条只是笑了笑。
辻堂绑架事件发生后,信玄就有些决意要把她转回冰帝就读,十一虽态度强硬的拒绝了,但那也只是用解决这件事做为交换。如今北野已然被捕,只要西塞再落网,她应该就到了要离开的时候,虽说清醒之后对于幸村已经没有那种执着了,但九条其实也是想在立海好好过完这最后一年的。
没有谁会想这样转来转去的。
“大概还有多久能待呢?”
“我说不准。”目前为止,似乎都没有西塞的消息,那个人现在不知道藏在了哪里,所以她也吃不准十一要多久才能把他收拾掉。九条虽然没有和西塞正面冲突过,但从十一的点滴记忆来看,西塞是个非常危险的存在,她甚至都觉得,是不是需要和网球部的人保持距离,免得西塞被逼到绝路对无辜人下手。
“这可真是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啊。”幸村轻叹了一口气。
“说这么长远的事情做什么,总之你现在还在立海,好好过好每一天就是了。”
“我不想学姐你走啊。”切原一边大口吃肉,一边口胡着表达自己的悲伤之情。
“切原,你究竟是舍不得九条,还是舍不得这种和牛畅吃的日子?”衣服上被喷了一粒米饭,仁王有些嫌弃的看着自家学弟,他就说切原被收买的不轻吧。
“当然是学姐比较重要啊。”
“你要是没有塞满嘴肉说这话我或许还信一信。”
“仁王学长你别抢我的肉!”被手速极快的截胡了筷子上的几片肉,切原大声抗议了起来。
九条只是笑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打闹,然后从盒中拿了一串三色团子。
九条喜欢吃甜食,这与柳的资料记载是对得上的,幸村只是坐在一旁默默观察,然后有些想起昨天十一对一杯糖水都十分嫌弃的模样。
看来,这两人的区别还是挺大。
虽说不知道十一到底是什么存在,但幸村觉得自己至少能分辨这二人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另一个模样的九条,他想他或许对那样的九条更感兴趣。
相原在下午课结束后出现在了立海,九条收拾了课本起身后,收到了来自相原的讯息。
频繁的请假似乎成了九条如今的代名词,幸村在收到真田带来的请假条时,看着条子上画的小人吐舌表情有些失笑。“好吧,看来我们的经理最近比较忙碌,等她忙完,真田记得提醒我给她加训,九条虽说不是正式队员,但总这么松懈怎么行呢。”
“这个笑容真可怕。”仁王瞥见了幸村笑着收起假条的模样,转身拉起柳生就走。“你看,这个时候不快点跑准要倒霉。”他指了指切原,落单的学弟很快便得到了幸村的关照,无缘无故被加了训练强度的他还一脸懵。
还好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仁王早就看透了幸村要使坏的前提,心中时刻铭记要远离幸村无故灿烂的笑意后,他免受了好几次迫害,只是可怜了他单纯的学弟,似乎经常因为后知后觉而被特别关怀。
不过,切原要是能一个人挡下全部伤害就好了。“地区预选赛马上就要开始,虽然立海优胜毫无悬念,但大家也要努力训练,所以今天下午,所有人练习翻倍。”
你看,偶尔也会有这种大面积扫射的情况发生,仁王抬头望了眼头顶的阳光,略感无奈的叹了口气。
今天的网球部,也是一片积极向上的和谐氛围呢。
夜风微凉,用过晚饭后,九条坐在庭院的秋千上晃荡。
这是她十岁生日时信玄亲手给她扎的,那一天,母亲推着她在秋千上晃荡,但是现在,已经没人会在身后推秋千了。人生总是这样无常,就像半年前九条不曾想过母亲会死于意外事故,现在的她也不曾想过自己会因为意外与十一建立联系。
说起来,克劳德把人扣着休息也一天多了,九条在心里盘算着十一恢复的情况,正思索着时,眼神突然瞥见墙头上站着的一个人影。
她将眼睛微微眯起,然后她看清了那人的脸庞。
“哐当。”相原在沙发上坐着时,突然听到从庭院传来的东西碎裂声音,他惊得一下跳了起来,踉跄着跑过去时看到有人握着匕首,正把九条逼的坐在角落里。“什么人?”相原的出声引得男人略偏过头,然后他看清了来人的身份。
金井这些天一直在寻找西塞的踪迹,却总是没有收获,相原没想到这人能这么嚣张的上门行凶。
“呦,看不出啊西娅,你现在喜欢这样款式的男人。”瞥了眼相原身上的家居服,西塞的眉头一挑,回望九条的时候脸上带着点调笑。“爸爸明明身材也不差,是从前没有满足你吗,以至于你来了这里找外人填补生活空缺。”他半蹲在九条面前,用手捏起她的下巴时,还用刀身在她脸颊拍了拍。
“西塞,你总有一天会遭报应的。”九条觉得自己此刻不能在气势上落于下风,于是她也狠狠地回瞪着西塞,有些愤然。
“报应?”西塞笑的不以为意。“说起来,你那一刀刀剜的我好痛啊,爸爸是不是可以从你身上讨点回来?”他将刀身下移,挑衅的停在了领口的位置。“你要是继续顺从我,我或许还能原谅你一下哦。”
“你想干什么。”
“当然是想干啊。”用刀尖挑开上衣纽扣,西塞的脸上依旧是当年那副模样,别说十一,就算九条不了解事情全貌,现在也只觉得恶心反胃。
她想,她大概能明白十一为什么要用三百刀,亲手将西塞剜了肉剔成一条棍了。
九条能看到的关于十一的记忆,是那个血腥的夜晚,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时,映出十一冰冷的面容,她的手上是沾满血液的小刀,她痛恨的族长父亲被固定在架子上,被她一刀刀的剜光了全身血肉,变成了只剩一副红色骨架的‘人’。
十一在长到十岁后,按照惯例开始参加家族继任人的选拔,十二岁时,完成了全部训练后的她,进入影卫队开始为期三年的磨炼生涯。影卫队的磨炼困难重重,但因为天赋极佳,十一全须全尾的活着回来了,这让仅仅撑了半年还瞎了一只眼的西塞嫉妒心满满,他本想像当年毒害同批竞争的兄弟姐妹们一样对十一下手,但在见到三年未见的女儿后,他突然被当时已经出落得非常美丽的十一迷了眼。
西塞有很多子女,但只有十一是正妻所生,她的才能被族中长老们一致认定为西蒙家族百年来的最高,这也是西塞嫉妒的一点。想要毁了她的心思日渐增强,只是光用武力,西塞压制不住十一,于是他想了个非常阴损的招数。
十一的母亲身体并不强健,国内起了不知名疫病后,她没能撑过去,便被病痛打击的失了声,也失去了行走的能力。西蒙家族有个规定,从外姓嫁进来的女人,生死全由族长决定,当时仅仅只是继承人的十一并没有庇佑母亲的能力,所以即便武力值不低,对于西塞的威胁她也只能顺从。
十一想要母亲能够安度晚年,为此即便恶心非常,她也忍耐着做了西塞两年多的泄欲工具,这就是她再难正常与异性接触的原因,但在她十八岁继任族长位的一个月前,她的母亲突然就去世了。十一在后来的调查中发现,母亲的死,以及母亲会变成失声又不能行走的废人,都是拜西塞所赐。
西塞这个人虽不善武力,但却极善用毒,他能提前继任族长,也是他将同批竞争的兄弟姐妹全都毒害了个遍。
十一不理解一个人为什么能恶成这个样子,明明她都顺从了这样许久,明明只要再过一个月,她就能成为族长,许给母亲一个安稳的余生了。
于是当心中的恨意被拉满后,十一在一个月光皎洁的夜晚,将西塞生剜了三百刀给母亲报仇。
“你给我离她远点。”相原抄起一个盆栽丢过去时,正中了西塞的肩膀,这引得西塞略带不满的回望他。
“新衣服呢,很贵的,弄脏了你赔吗?”西塞似乎并不把相原当成威胁,他只是用一只手按住九条的肩膀,想要继续自己未完的调戏。
“混账东西,再用你的脏手碰她,我要你的命。”左右寻找后,相原发现了放在植物架后面的小铁锹,他将它拿在手里,准备当个武器。
“用这么个小玩意儿也想和我叫板?”西塞确实不善武力,但那只是和十一相比,他好歹也是作为继承人磨炼过的,丢进普通人群中,都算是能打的那一类。“这么心疼她?那你怕是不知道她以前在我床上是什么样子吧。我手脏?我看她可没比我干净到哪里去,我告诉你哦……”
“闭嘴。”
西塞嘚瑟的声音终结在握刀的右手被用劲钳制住的那一刻,他将视线收回,看到眼前人的眼中透出的冰冷,一如他死亡的那天面对的眼神一般。敛了敛神,西塞想将自己的手腕抽离,却发现她的手握得很紧,这让他不禁有些痛的皱起眉来。“西娅,这样对爸爸可是大逆不道。”
“对于你,我可以见一次杀一次。”
“你确定?借用别人身份行动的你,能这么自如的对我下手吗?”对于十一的冷言冷语,西塞显得并没那么在意。
痛苦的死于那个夜晚后,西塞便重生了,在这个世界自由潇洒的活了二十几年,他在机缘巧合下与彼时附身于九条身上的十一在别墅中碰了面。对于西蒙家族特有的战斗风格,西塞即便过了二十几年也依旧记忆深刻,直到听到她十分轻声的叫出了自己前世的名字,西塞才肯定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只是与自己不同的是,十一并没有重生,她似乎像是个被召唤的灵魂,只是短暂的借用了别人的身份。
他想,得亏她没有自己的身份,否则以他们之间的恩怨,怕是自己根本出不了别墅的大门。
西塞其实心中也明白,十一恨他恨到完全可以舍弃自己的大好前途,她连族长都可以不当,若不是被她人身份钳制,如今的自己怕是又要挨上那三百刀。
他可不想再被削成一根棍。
明白十一行动受限有所顾虑后,西塞才敢这么大张旗鼓的上门挑衅,他知道的,再痛恨自己,十一也不会让无辜的九条陷入伤人害命的风波之中,即便人生充满悲剧,但十一依旧如她母亲一样是个内心善良的人。
“……给我从这里滚出去。”将人手中的匕首夺下,十一将西塞踹远,握着刀背在身后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她承认西塞说的对。
九条顶号上线后,她被克劳德留着休息了一天多,也从他口中得知西塞的重生只是个意外的巧合,她想,这或许就是一种孽缘,一种她无法轻易摆脱的孽缘。看到九条的安危遭受了威胁,她复又接过了身体控制权,如果可以手起刀落就好了,咬了咬后槽牙,十一头次觉得寄人篱下是种无奈。“四周都有治安监控,你也是警视厅追踪的绑架犯,我确实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法律会制裁你。”
“哦?那我可拭目以待,看究竟是我先落网,还是你先忍不了我这根刺。”揉了揉被踹疼的身板,西塞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大笑着爬回墙头上。“西娅,受制于人的感觉可不好受,只要你还在,我会时不时过来拜访一下,看看你我二人究竟是谁先败下阵来。”
直到西塞消失了身影,十一才像被抽走了力气一般,失魂的跌坐在地,匕首掉落的声音很是清亮,她抬手将被划破的衣襟扯紧,遮挡住漏出的内衣,一条毯子落在她的头上,正好能遮住她所有的不堪,相原沉默的站在一旁,保持着友好的距离。
听了这么多,他也算是明白十一与西塞之间究竟是怎样的关系,怪不得向来温和的九条会那样严肃的责怪他,所以他确实说了很不该说的话。“对不起。”后退一步,相原对着十一深深的弯下了腰。“西娅小姐,请再信任我一次吧。”
十一抱着双膝坐着,她露出的眼睛只是瞥了相原一眼,然后冷淡的移开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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