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生存做过的最大努力是什么?
还在西蒙家族时,十一遭遇的最大的一次生存危机,是情报泄露后被敌国兵力追杀到悬崖峭壁边,那时她的身前有数十人拔箭而出,身后则是迷雾笼罩到不知深度的崖壁,她孤身一人踩在临界点上,进退都是要命的结果。
“西娅,交出兵力布阵图,我可以考虑留你一命。”
“想我求饶,你不如做梦。”她那时为窃取他国布防图而潜入敌人内部,却因为被自己人出卖而暴露了身份,但想让她投降,她宁愿一死。
所以她是报着必死的决心纵身往下跳的,只是最终运气比较好,不仅保住了性命,还顺利完成了任务。
不过那都是上辈子的故事了,如今作为黑羽千织,她也有自己要完成的事情。
幸村回去上课的时候,十一总是一个人待在家里,操纵着轮椅在客厅里转了转,她停留在了客厅的吧台餐桌旁,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十一将双脚从踏板上放下,然后向着桌面伸出双手。
这是她的每日必行功课。
不同于在北海道失去知觉的最初,十一觉得,在大阪能恢复知觉,即便是难以忍受的疼痛,那至少代表她还能有机会。
她想要重新站起来。
延着吧台餐桌的长度来回走上几遍,是十一每天在家会做的事,最初,她只能把全身重量都托付给双手,脚光是踩在地上就疼痛非常,更别说想用上劲,但练了几天之后,她已经渐渐地能把重量往双腿转移。
一步,一步,虽然走得很慢,但也是有所进步,身上的衣服被汗打湿后,十一躺在地板上缓神,不禁笑出了声。
“你这么努力干什么?不都是无用功嘛。”克劳德坐在桌上俯身看她,每每在她累到筋疲力尽时,他都要现身一次,以刷刷自己的存在感。
“人还活着的时候,总要竭尽所能。”说来也是怪异,她虽听不见别人说话,但克劳德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能听得真切,她想,这或许就是该死的神和人之间的区别。
“都疼成这样了,怎么不让他知道?”
“让他知道有什么用呢?不过是多个人替我难过罢了,我可不想当别人眼中的可怜虫。”十一闭着眼,反正她能听到克劳德说话,那就没必要看他这张讨厌的脸了。
“你对自己可真够狠的。”克劳德知道十一身体都有些什么不适,所以看到她能忍着极端的痛苦一天天过下去,甚至还能重新站起来走路时,他的内心满满的佩服,不过这也算是他所熟悉的十一,毕竟他见过这么多世的她,每一世,她都是这样坚韧的。
“今天的笑话看完了你就快点走吧,我要不是现在没力气,高低都要爬起来再给你两巴掌。”睁开眼,不客气的甩了克劳德一记白眼,十一撑着上半身坐起,然后慢慢挪着去找轮椅。
在幸村回来之前,她还要去擦擦身洗洗衣服,她可不想让他发现自己汗湿衣襟的狼狈模样。
“凶,你还是这么的凶。”克劳德呲起了牙,然后摸了摸早已消肿的双颊。
“对你,应该的。”反正都走到今天这步了,对于克劳德她也没必要太客气,所以再甩了一记白眼后,十一坐上轮椅,控制着回房拿衣服,然后向浴室开去。
来到神奈川已经有一个星期的时间,每天晚上,十一都会和泽田打视讯电话,但因为每次都有悠太在边上喋喋不休,以至于十一只能把注意力都往他身上放,看着泽田把悠太撵的满屋子跑,是他们独特的收尾方式。
每日一见,似乎成了证明她还存在的方式,幸村放完热水回来时,十一已经关闭聊天界面。
“今天的悠太还是活力四射。”他刚刚似乎有在浴室听到悠太孜孜不倦的唠叨。
“他一直这么活跃。”
“和切原倒是有点像。”幸村指的是单纯直白的性格,才没有说他们成绩相当的意思。
“切原啊,他今天倒是又来约我打球了。”十一思索着转了转眼珠子,想到这事就觉得有趣。“明明天天被拒绝,他怎么都不放弃呢,光这么坐着,我可打不了一个来回。”
“我明天去立海找他。”
“别把孩子打趴下了。”
“就打一局不至于。”幸村当然觉得不至于,但在家打游戏的切原此刻却不自觉抖了抖。“热水放好了,我抱你去。”
浴室里水汽氤氲,褪去的衣襟底下,是原本应该光洁的皮肤,只是如今莫名多了些淤青。
十一已经有些时间没有锻炼了,最近也变得更加消瘦,为了补上失去的体重,她都有在努力吃饭,但却收效甚微,小心避开产生淤青的部位,幸村将她抱起轻放进浴缸中,温热的水面瞬间没过他的手臂。
“你会觉得累吗?”反手圈住幸村的脖颈,十一的脸贴着他的脸。
因为不能自己走,洗漱就都需要幸村帮忙的十一其实觉得抱歉,她拼命练习也是想要早点捡回自力更生的能力,身上的淤青就是这么产生的,但是她没说幸村就不知道,他还以为她是因为身体垮了所以才冒出这么多骇人的伤痕。
“不要瞎问。”幸村的发丝被水汽打湿,耳根不知是因为热气还是因为亲密接触而逐渐升温。“我没觉得累,你现在这么轻,抱着都不需要多费力。”
“再过段时间就好了。”
“胡说八道。”幸村以为十一说的是自己走后他便可以不再辛劳,所以他听着还是有些生气的。
“你不要生气。”勾着他的脖子转过了身,十一用另一只手扒着浴缸,凑近前去亲吻他的嘴唇。“我只是觉得抱歉,我甚至在想,这样的我能给你什么。”十一的视线在幸村身上扫了一圈,被水浸湿的衣袖这会儿已经把衣襟也连累了,看起来倒是狼狈不少。“你的衣服都湿了,脱了吧。”
“……我出去换一身。”幸村的身体僵了僵,然后不太自然的起身就要出去换,但没跑脱,让十一一把抓住了手。
“精市这是占我便宜还要把我当外人呢?明明我都被你看了个精光。”起了点坏心,十一决定调侃一下他。
“别调戏我……”咽了口口水,他的眼神有些飘远了。
“这里可就只有我们两个人。”
“就是因为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才不应该乱来。”
十一看着一脸认真的幸村,嘴角渐渐勾起。“精市这么纯洁,以后可该怎么办啊。”
“就……”幸村的脸红了又红,也接不下去这个话。
关于更进一步的事情,他与十一相比,确实显得稚嫩,在这个热血涌动的年纪,其实每天光是帮她洗漱,他都有些难以保持平静,发红的耳根就是心潮澎湃的证明。
美好的躯体谁都向往,何况这还是他喜欢的人,但他又有自己的处事原则。正如向泽田承诺的那样,在正式成为夫妻之前,即便再爱,他也认为自己不该做越线的事,这就导致每晚安顿好她,他总要回家在后院打打球发泄发泄。
不过今天大概要打更久的球了,不然这个夜怕是难安。
感觉到他连呼吸都变得紧张,十一不禁笑出了声,可也忍不住再调戏他一下。“精市真的不脱吗?那我可太吃亏了。”然后她看到幸村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了极大的心理准备,才开始动手解衣领上的扣子,这让她再难控制的笑趴了下去。“好啦,我开玩笑的。”
幸村的动作顿时停住了,上衣的两颗扣子大开,露出他的锁骨线,以及顺着脖子一直红下去的皮肤,但十一放过他了,他自然也不会继续自爆,于是红着脸抿着唇,他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浴室。
“哈哈哈哈。”啊,好疼。乐极生悲大概就是她现在这样。
重新靠着浴缸坐好,幸村不在这,她才能伸手揉揉腿。
还有十八天。
现在大概是痛的有些习惯了,十一从来到这的第五天起已经能够真正睡上一会儿,虽然时间并不长,但比起只是闭着眼并未真正睡着的夜晚已经好了许多,就好比现在。
闹钟显示时间是凌晨三点,十一翻过身,看到幸村睡得正深,掀开被子下床,她扶着床头柜缓慢站起。
床底小夜灯感应到有物体移动时就会自己亮起,这一步步虽挪的很慢,但也已经是不借力就能够完成的事情,十一光着脚走向书桌,从抽屉里翻出一个盒子。打开盖子,里面整齐摆放着几封信件,但无一例外都在封面上写了‘致精市’三个字。
这是十一承诺会给他留下的情人节表白信,她倒也不是随口说说,她想,即便最后还是会被遗忘,这几封信就还能证明自己存在过。
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夜色下,是执笔认真书写的十一。
日子一天天安稳过去,将日历上的日期再划掉一个,幸村将笔放下,满意的看着一天后那个圈了红圈的数字。
这些天,他都会带十一回家吃晚饭,他和母亲麻友去收拾房间需要添置的物品时,他的父亲会陪着祖母下棋,而妹妹则是陪着十一,每个人都有事做,并且每个人都不会孤单。留到八点半,他们会回到公寓,幸村惯例去收拾准备,十一则会和泽田再打个视讯电话。
“所以千织后来称了吗,有没有长点肉?”
“长了两斤,这些时间也不算白吃饭。”十一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努力吃饭虽然收效甚微,但至少是有效果的,这让她总算没那么泄气。
“明天是你生日,我们过来,两家人一起吃个饭吧。”
“好,那就辛苦舅舅和悠太跑一趟了。”十一微笑着点头,约定的这一天,总算是要到了。
“瞎说什么,我来看我的外甥女,哪有辛苦的。”
“千织,我还准备了新婚贺礼,我先给你看看哦。”悠太端着个盒子冒了头,显得有些迫不及待,但很快被泽田一巴掌按了下去。“爸爸你干嘛啦。”
“贺礼哪有提前展示的。”
“啊?千织又不是外人,给她先看看怎么了嘛。”
“边上去,不许私下透露,明天就去神奈川了,这么点时间你还等不了了?”
“噫~”悠太呲着牙按下了展示的心,但细想想泽田说的其实也对,新婚贺礼,就得当天送才祝福意义满满,反正明天也快到了,他觉得自己今晚就可以熬夜不睡了。
“悠太晚上可不能熬夜,像小学生春游前一样一夜无眠怎么行。”
“我哪有!我才不会!”虽说十一猜得很准,但悠太还是在心里腹诽她怎么会猜的这么准。
“有什么话明天见面再说,晚上早点睡,熬夜会杀死脑细胞,而且还会变难看哦。”
“去去去,我才不会变丑。”
“明天要用的材料,都准备好了吧。”将笔记本往自己的方向转了转,泽田无视了悠太的抗议。
“递交完申请书,拿到户籍本就回来。”幸村此刻已经收拾好东西,他坐在十一身边,习惯性牵着她的手。
“户籍本没这么快做好吧。”
“我拜托迹部帮忙了。”
“哪个迹部?”
“就,迹部财团的少爷迹部景吾。”
泽田的眉头挑了一下,悠太则是喝水呛了一口,两人面面相觑,对于幸村和迹部关系似乎不错表示惊讶,他们还以为这球网两边的对手会彼此看不顺眼呢。
此时已经和九条回了英国的迹部鼻子痒了痒,总觉得自己被人念叨了。
“景吾感冒了?”叉起一块牛肉,九条抬眼看了看正在吸鼻子的迹部。
“没有,感觉是有人在念叨我。”
“是了是了,那么你想让谁念叨?”放下叉子,九条抬手托着下巴,眼神中透着点八卦。“我看你们学院的ViVi就挺不错,长得又漂亮,还和你同班。”
“瞎吃什么醋,我们都结婚了,我会对这些野花野草感兴趣吗?”
“哦?那意思是没结婚前还是有兴趣的喽。”
“……阿绪,你要这样说的话,我可就太冤枉了。”迹部觉得很怪,今天的九条没事儿在这瞎点火,一反常态的模样让他开始怀疑是不是又要到生理期,九条平时在他人面前总是优雅和善,但只有迹部知道,她生理期前后都会故意挑事,是个很容易暴躁的性格。
“那看来还是我小心眼了。”
“……你哪儿不对劲,可是你生理期也还没到啊。”眼角有些抽抽,迹部伸出手捧住九条的脸颊,左看看右看看也没看出什么端倪。
“生理期没有了。”
“没有了?为什么。”
九条此刻只想不优雅的翻上一个白眼,她没好气的把迹部的手拍开,人也向后靠了靠。“为什么?你还问我为什么?因为有你啊亲爱的。”伸手将兜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在桌上,九条无奈的摇了摇头。“我,怀孕了。”
她的爱人很聪明,就是在这事上似乎有些反应迟钝,就像现在,验孕棒上的两条杠如此鲜红,他也能拿着看了半天,这才慢半拍似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啊!”迹部景吾,这辈子难得不华丽的发出了一次土拨鼠般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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