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点19分，物业断掉3号楼24至30层的燃气分段阀门。

18点20分，业主群炸开了锅，有的觉得自己楼层低没事，有的说安全第一准备先下楼看看情况，有的@对应楼层里的业主，问是谁家出了事。

18点30分，穆艾刷码出站，接到崔老师回复的数字1。

她拨通崔老师电话，听那头气息不稳还在猛喘，问：“看到燃气公司来的人吗？”

崔老师累到不行，还是努力平复气息，说：“来了。”

那辆车身写着抢险，还带着华夏燃气LOGO的车正停在小区门口。

穆艾到门口时，保安不见人影，没人开门，她拿出手机准备使用NFC刷门禁，一个穿校服的初中生刚好刷卡进去，门还没关，她大步一跨，在关门前溜进门内。

“艾宝妈妈！”

崔老师看到她大喜，艾宝也冲了过来，双手举起想要抱住她。

穆艾抢先一把抱起艾宝，用力亲了一口，在她没反应过来前将人递到崔老师怀里：“麻烦帮忙再照顾一会儿，我跟上去看看。你们就在楼下，不，去书店吧，那里安静。”

崔老师本能接住，听完后一愣。好不容易下来，结果还没出来，为什么急着上去？

她劝道：“要不还是留给专业人士吧。”

话还没说完，穆艾已经一阵风一样越过她们，跑进3号楼电梯前厅，那里有一个保安被拦在中间的电梯前。

“对，排查的位置是二十几楼，您是十二楼，但是难保不会有意外，万一乘坐电梯的时候出了什么事儿……而且电梯刚刚关掉，上不去的。”

穆艾趁人不注意，直接溜进里面的消防电梯。

有眼尖的人看到：“她怎么能上去！”

保安一个猛回头，来不及阻止，电梯门已经合上。

“就这个还没关，她怎么知道的。”

穆艾不知道，她只是看出保安似乎有事没做完，只是被人拦住，于是进去试试。

崔老师抱着艾宝，喃喃道：“这也太危险了。”

6点33分，穆艾来到27层，一个衣服上写着抢险的工作人员正准备走。

“这一层没问题？”

抢险员低头发信息：“没有。”

“其他几层呢？你们查到哪儿了？”

“可以放心，都没问题，可以回家了。”

这是穆艾第一次直接听到一线人员的回复，她眼尖，看到抢险员编辑的信息是给同事说可以恢复供气时，本能将手伸过去，将手机抢下。

抢险员一惊：“喂，你干什么？！”

穆艾第一时间示意自己没有恶意：“我是那个打电话的人，能不能请你等三……不，就两分钟，两分钟后再告诉他们恢复通气！真的，相信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们没有检测出来，但我可以肯定真的有泄露发生，就两分钟，再查一次，可以吗？”

穆艾知道自己有些疯狂，一想到站在爆炸源附近，就让她的肾上腺素直线飙升，寒毛直竖。艾宝是安全了，可楼里还有人，房子也是她们一辈子的心血，时间已经来到34分，再等两分钟就会发生之前的爆炸，只要错过，错过……

她四处躲避：“就两分钟，再查一次，求你了！”

“你要相信我们的专业，仪器检测都没有问题！”男女有别，抢险员不好动手，“行行行，就两分钟，我再查一遍，真是！”

他实在没办法，拿出一个带天线的东西，四处测量，一边测一边解释：“看到这个没，都是正常的。”

“嗯嗯。”穆艾态度诚恳，“那楼上楼下？”

“有我同事，他们都下去了，你看……”

“两分钟，就两分钟。”

“……行吧。”

穆艾走到窗边，手机一震，最后的提示时间到，18点36分到，看到抢险员没留意，还在别人家门缝里测量，也没主动提醒。

五秒，十秒……她的心跳飞快，用力捏紧手机，精神极度紧绷，恨不得后脑勺都长出一双眼睛，将所有的动静哪怕是灰尘变化都尽收眼底。

突然，窗外滑落一道星火，如果不是她注意力高度集中，容易错过。

是烟头，斜上方丢下来一个烟头。

穆艾突然想通一切。燃气泄露，烟头落下，轰——

抢险员突然开口：“时间到了吧？手机能还我吗？”

穆艾赶紧将手机递过去：“对不起，耽误你时间了。”

18点37分，24到30层的房屋燃气恢复通气，业主群也更新了消息，电梯也被重新开启，抢险员乘坐电梯下去。

走之前，他说已经跟公司汇报是误会，接到回访电话如实说明就行，离开时的眼神复杂同情，好像她真的有病。

穆艾敲了六户的房门，其中只有一户打开了，是一位大爷，问她找谁。

穆艾：“物业通知的时候，您没有下去？”

大爷：“睡着了没听见，没想到原来发生这么大的事，还好没出事，你是物业的？谢谢关心哈，我没事。”

穆艾：“您家里的燃气灶都关着吗？”

大爷：“关得好好的呢，我从来不做那种马虎事，灶不离人，离人必关火。”

穆艾：“其他几个邻居，您有印象吗？”

大爷：“没太注意。”说完关门。

加上交谈的时间，穆艾总共在上面停留了两分钟，期间3部电梯正常上上下下，没有人在这层停留，附近也一直没有臭鸡蛋的味道出现。

这就结束了？

源头就是那个烟头？恢复通气后，泄露也不存在了？

崔老师打来电话：“艾宝妈妈，你下来了吗，我要上去了，怕跟你错过。”

穆艾：“马上下来，电梯到了，等我一分钟。”

崔老师：“好。”

穆艾走进电梯，里面只有三个人。电梯下行，中间在22层停了一次，之后数字跳动，几乎一秒一层。

当数字变成15，液晶广告屏上的时间从39变成40。

轰——

电梯猛然一颤，停止运行，里面的灯闪了闪，熄灭，换成蓝色的应急灯。头顶两寸的距离透进一丝白光，是电梯前厅的灯光。

离门最近的人反应很快，将所有楼层按一遍，同时按下电梯里面的求救电话，可是没有回应。

大家紧贴轿厢半蹲，有的拼命朝外呼救，有的打119。

有个小孩忍不住低泣：“妈妈——”

穆艾一个激灵，趴在地上找到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崔老师很快接到：“艾宝妈妈，你在哪层，我去叫人！”

艾宝在一旁急得跳脚：“妈妈你在哪层，我去救你！”

穆艾眼底流出无限悲哀，像是要被自己蠢哭了：“崔老师，是哪层炸了？”

崔老师不知道为什么会优先问这个问题：“你先告诉我……”

“15楼，你告诉我，哪层先炸的，是不是27楼？”

崔老师跑出去找保安求救，确定他们开始联系人，这才一层一层数，数完后说：“18，是18楼。”

“18？怎么会是18楼？”穆艾不解。

突然，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被炸飞，当时墙壁上是什么数字来着？

16？还是18？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

“你……你别急，就跟我说说话！「金老师，看好孩子。」艾宝妈妈，不要怕，消防马上就要来了，他们很近的，就一站路的距离。”

“我不怕，咳咳，没事，你帮我把艾宝看顾好。”

“好，好，别急啊，艾宝别哭。”

轿厢猛的往下降了一节，里面全黑，不再有一丝光亮。

“救命！”“妈妈我害怕！”“不怕，妈妈在这儿！马上就有人来救我们了！”

黑烟涌进轿厢，几个人迫不得已趴在地上，用衣袖捂住口鼻，小孩妈妈找出水杯打湿衣物，将剩余的一点分给其他人。但咳嗽声还是此起彼伏。

“怎么了？烟太大了吗，你往地上趴……”崔老师在电话里絮絮叨叨。

“咳咳，崔老师……”

“我在，我在！”

“你们楼上，咳咳，哪家丢烟头，被投诉过？”

“啊，啊？！”崔老师手足无措，“你等等啊，我翻下记录……”

“41楼的业主投诉过一次，8楼的两次，哦，还有34楼的……”

穆艾很难受，眼睛难以睁开，但还是坚持盯着手机上的时间。

18点41分、42分、43分……

“消防员来了，消防员来了！”崔老师在手机那头高兴地大叫。

四周已经变得安静，穆艾也没有回应。

18点44分，消防员正在撬变形的门，最后一根钢丝绳在高温中承重力发生变化，轿厢猛的一沉，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