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浓墨般铺展。
月昙将自己的发现告知齐悦,并提及了自己欲往云隐镇的打算。
眼见出发在即,齐悦的担忧之色更甚,即便有秦富贵二人同行,她还是害怕月昙被修道之人发现。
慕容月昙唯恐齐悦临时变卦,只能匆匆前往主院寻找秦富贵二人商议,有没有压制鬼气的方法。
“陈道长,我听闻道家与仙家拥有众多神器和术法。”月昙诚恳请求道,“我斗胆想请道长帮忙想个法子,帮我压制周身的鬼气,让我得以光明正大行走于日光下。”
陈青玄坐直身子,沉思片刻:“抑制鬼气的方法确实有,但姑娘身份特殊,能否成功尚不确定。而且,万一出现什么差错,后果将不堪设想。”
“道长,月昙已许下承诺,誓要助山庄鬼魂引渡忘川。即便前路荆棘,亦在所不辞。”月昙深深鞠躬,言辞恳切。
秦富贵不禁露出担忧之色:“既然这么危险,何不白日休憩,夜间行动?如此,岂不更为稳妥?”
月昙站直了身子,轻轻摇头:“非长久之计,我终究还需找到解决之法。”
陈青玄话锋一转,问道:“姑娘,你可有随身的法器?”
月昙在一侧的矮凳上坐下:“法器之事,月昙所知甚少,只知书中记载,有机缘方可得。”
秦富贵将枯枝放入铜盆中:“法器其实并非遥不可及,只要称手,世间万物皆可成为法器。只是品质优劣,效果各异罢了。”
陈青玄表示赞同:“确实如此,即便是朽木,用得巧妙也能成为利器。若是不适合,即便是神兵利器也无用武之地。”
秦富贵脑海中灵光一闪:“你既需要法器又惧怕日光,何不选一把伞作为护身法器使用?”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裘家有一件宝贝,名叫幽冥幻云伞,传闻它生于幽冥,能遮天蔽日,护佑幽冥生灵,更可幻化风云,神奇无比。”
陈青玄补充道“此伞能隐藏鬼气,若能寻得,对你的帮助将如虎添翼。”
慕容月昙并不知晓这伞,如今听来倒是珍贵的很:“那还得劳烦秦公子打听一下,看看裘家是否愿意割爱。”
秦富贵略显尴尬地理了理衣袖:“那把伞可不容易弄到手,据说是裘家花了天价在鬼市竞拍所得,绝无仅有。”
“那普通伞可以吗?”慕容月昙问。
“普通伞无法达到其庇护效果。那伞乃稀世守护法器,远非一般的法器可比。”陈青玄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
月昙的眸光一闪,她心生一计:“既然如此,便只能另辟蹊径。裘家人有什么喜好?或许我们可以投其所好来换取这把伞。”
两人的目光都转向秦富贵,他是对裘家最了解的人。
秦富贵眼珠转了转,在脑海中搜寻着关于裘家的信息:“裘家长辈我不甚了解,只知他们与皇室有些渊源。而小辈中,裘子轩是最熟悉的,上次山庄风波就是他闹出来的,平时喜欢和一群富家子弟吃喝玩乐。”
月昙不必多想便已在脑海中浮现出那人的模样,那人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她回忆道:“初见秦公子时,你提到的那场赌局,是不是和这位裘公子有关?”
秦富贵眼神飘忽,低头整理袖子,低声说:“就是和他打的赌。”
月昙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既然裘家长辈行不通,那就只有从裘家的小辈入手。裘公子好赌,我们或许可以与他赌一局。”
秦富贵好奇心起,凑近了些:“赌什么?”
月昙轻笑:“赌他的伞挡不住你的剑。”
秦富贵一听,顿时愣了,连连摆手:“不行不行,那伞乃幽冥玄铁,坚硬无比,我的剑不过是昆仑山下随手捡来的,如何能比?”
陈青玄也附和道:“确实,那伞非同小可。”
月昙笑得更加灿烂:“咱们自然不是要真刀真枪地比试,而是要设局让他主动拿出伞来,再来个偷梁换柱。”
秦富贵脱口而出:“你是说,偷伞?”
月昙被他一语道破,脸颊微红,却也坦然笑道:“正是此意。”
陈青玄一脸正气,坚决反对:“不可。”
秦富贵不以为然,耸了耸肩:“我倒觉得此法极妙。裘家法宝琳琅满目,那把伞不过其中之一,未必是他们心头所好。咱们银子给足,再添些保命的宝贝,定比这没认主的伞强。”
“未认主?”陈青玄疑惑之情溢于言表。
“没错,说来也是奇事一桩。裘家上下,血祭无数,那伞却如铁石心肠,一滴不沾。这事儿,当时可是闹得沸沸扬扬,成了益州城里茶余饭后的谈资。”秦富贵绘声绘色地讲述着。
陈青玄在一旁补充道:“神器未缔结契约,其威能唯有本体危难之际方显,平日里不会显露半分。”
秦富贵觉得这计划可行,裘子轩这人也算是益州城一霸,能治治他,也算替天行道:“月昙姑娘聪明,具体怎么做?”
月昙迎上秦富贵渴望的眼神:“不知这伞二位可曾见过?”
秦富贵想了想,点头道:“嗯,有幸见过一次,即便未结契也难掩齐锋芒。”
“那还得劳烦秦公子将伞样画出来。”月昙微微一笑,将计划娓娓道来:“裘公子好赌,我们不妨以此为契机,赌他手中伞不及秦公子之剑锋利。世人皆知此局胜负已分,裘公子必会应战。届时,我们便可暗中调包,以假乱真。”
“此计甚妙!”秦富贵拍手称赞,随即又面露难色,“只是,那假伞需得如何准备?”
月昙胸有成竹:“假伞之事交给山庄便可。只是此事还需陈道长相助,于假伞内嵌入护身符篆,以保裘家无虞。至于秦公子的赌注,我愿以元丹之力,炼制一枚护心丹。此丹虽非起死回生之物,却能在关键时刻保人一命。”
陈青玄连忙阻止:“元丹之力非同小可,姑娘怎笃定它无碍?”
秦富贵亦附和道:“是啊,咱给颗普通的丹药即可。至于钱财,我来想办法便是。”
“陈道长放心,月昙体质异于常人。曾有赶路人被野兽撕咬,兽毒入骨,赶到山庄时已奄奄一息,我用此丹相救,那人在外院待了七日才与妻儿离去,期间未有异常。”
月昙缓了缓,继续说道:“裘家虽非良善之辈,但此事我们已占先机,自当有所补偿。”
陈青玄原本并不赞同,但神器有灵,全家无一人能得到神器信赖,只能是这家人罪孽深重。
他心中疑虑消散。
月昙见陈青玄并未阻拦,继续道:“秦公子,调包之事还需你随机应变,我会备下凝神药丸助你。赌局之地,最好选在室内,便于操控。”
秦富贵答应下来,立刻起身去绘制图样,陈青玄紧随其后,并肩朝着隔壁的正厅走去。
铜盆中的柴火还在不断燃烧,房中的霉味和湿气已被艾草香和热气所取代。
月昙没有丝毫犹豫,起身去了次院。
齐悦得知换伞的计划后,立刻吩咐忠叔,挑选出六位擅长手工的鬼魂来负责制伞。
秦富贵的图样送到,引起了众人的阵阵惊叹。虽然只是图样,但大家都能从那巧妙的构造上预见这把伞的非凡威力。
鬼魂们听到秦富贵讲述造伞细节后,信心满满,拍着胸脯保证不出两日就能完成。
昼夜更替,两日转瞬即逝。
月昙和陈青玄将秦富贵送至山庄大门处,看着他一步步朝着益州城行去。
***
夜幕低垂,星辰稀疏,秦富贵从益州城归来时,天边仅剩下一弯残月悬挂,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手持灯笼,怀中紧紧抱着一个长形盒子,步伐匆忙,身影在月光下拉长,显得有些诡异,却又与慕容山庄的氛围相得益彰。
秦富贵将灯笼递予陈青玄,双手将木盒呈至月昙面前,兴奋道:“不负众望,此行异常顺利。尤其是你赠予的那凝神药丸捏碎后,香气四溢,众人目光瞬间聚焦在我的剑上,真是妙不可言!”
月昙接过木盒,语气温婉:“不过是些安神助眠的香料罢了,能有所助益便好。”
秦富贵急不可耐地催促:“快打开看看,是否能与它缔结契约。”
陈青玄适时插话,声音温和:“先进屋里再议。”
三人步入主院,只见齐悦已等候多时。
月昙将木盒放置在石桌上,细致地解开锁扣,缓缓掀开盖子。
盒内,一把伞静静躺着,与仿制品无异,但净白的伞面此刻却隐隐泛着柔和白光,与周围的红锦形成鲜明对比。黑色的伞骨则透出一股不易察觉的阴冷之气,令人心生敬畏。
“果真是件不凡之物!”齐悦由衷赞叹。
秦富贵眼中充满期待,“月昙,快试试看你的血能否让它认可。”
月昙看了眼众人后,用术法在自己的指尖轻轻划过,鲜红的血液溢出,她将其滴落到伞骨上,静静等待着。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滴血上。
一刻钟!
两刻钟!
半个时辰!
时间流逝,那滴血仿佛静止不动,让所有人都不禁焦虑起来。
秦富贵的目光在伞与陈青玄之间游移:“莫非这伞真有问题?”
陈青玄沉思片刻:“我只是听说这伞非同寻常,没想到竟如此奇异。”
齐悦好奇地问:“或许缔结契约的方法有所不同?”
陈青玄缓缓道:“幽冥幻云伞乃是传说中的宝器,其缔结契约之法是否不同,亦未可知。血契,本是器物与主人共进退同生死的象征,但这伞……”
月昙尝试着缓解紧张的气氛:“看来这神器并不青睐我的血,不如诸位也试试手气。”
众人相视一笑,皆摇头婉拒。
秦富贵有些失望:“也只能这样了。”
月昙继续道:“这伞当做寻常的伞来用可行?”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
秦富贵摇了摇头:“这伞打不开。先前在茶楼对赌时,裘子轩未撑开伞,我也是借着撑伞的机会换下的它。”
“竟如此神奇?”齐悦好奇地看了看盒子中的伞,“当真是应了那句‘神器有灵’。”
眼见时间又过去两刻钟,那滴血都好似要干涸,这伞也没有丝毫的变化。月昙道:“想来我和这伞也是无缘,不如大家各自散去,再找机会归还这伞。”
秦富贵有些不甘心:“好吧,也只能如此了。”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舍。
月昙上前两步,正准备擦拭血迹。秦富贵在旁惊呼一声:“别动!”
只见那原本毫无动静的血滴竟开始沿着伞柄的沟壑蜿蜒而下,迅速蔓延至每一根伞骨,随后,一抹鲜红自伞心绽放,如同晨曦初照,迅速铺满整个伞面,将原本的白净彻底吞噬。
“这......”众人皆惊,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秦富贵眉开眼笑,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成了,成了!这伞果真是世间罕有,挑剔得紧。”
月昙嘴角轻扬,“如此,可算是缔结了契约?”
陈青玄点头:“看来,这把伞已认定姑娘为主,缘分不浅。”
“二婶,成了,我们做到了!”月昙转首望向齐悦,声音中饱含喜悦。
“成了便好。”齐悦眼含笑意,满心的欣慰涌出:“昙儿果然不负众望。”
月昙雀跃不已,转向陈青玄:“道长,接下来我该如何调动它?”
陈青玄细心指点:“不妨先静心凝神,尝试以神识与之沟通,看它是否愿意给予你回应。”
月昙依言而行,试图将伞融入自己的血脉之中。然而,那伞却如同沉睡般,在木盒内纹丝不动。她不甘心地再次施展术法,想要召唤它至身旁,但回应她的唯有寂静的空气。
“这......真的算是缔结成功了吗?”秦富贵问。
“按理应是如此,月昙姑娘不妨再试试。”陈青玄安抚道。
月昙闻言,再次集中精神,一次次尝试,那伞却像在闹脾气似的,故意不露出半点端倪。
夜色已深,齐悦提议:“大家不如先回去歇息。此事急不得,慢慢来。”
月昙也劝道:“秦三儿,你和陈道长去休息吧,我与它既是血契相连,相信磨合只是时间问题。我再试试。”
她对陈青玄和秦富贵一礼,表示感谢。
秦富贵嘱咐道:“那你也别太勉强,先去修炼吧。”
“好。”月昙应下,指尖轻轻滑过伞面,瞬间,一股清新的昙花香气弥漫开来,她试图以此安抚这把任性的灵器。
盒盖缓缓落下,众人各自散去,月昙也抱着它离开。在大家看不见的黑暗里,红色的伞面上暂放出几朵白色的花,仿佛是对月昙温柔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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