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云隐之劫下

雷声轰鸣,紧接着,一场倾盆大雨不期而至,瞬间将世界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幕之中。

幻云伞从月昙体内飞出,自行膨胀数倍,宛如一朵盛开的红莲,温柔地将三人紧紧护在其下。尽管四周风雨交加,伞内却是一片安宁的小天地。

雨水夹杂着泥土的芬芳,不留情面地浸湿了他们的衣衫,却也唤醒了昏迷中的陈青玄。

他缓缓睁开眼,迅速检查起身旁两人的状况,确认他们尚存气息后,不禁长舒一口气,心中大石稍落。

看着倾泻的雨幕,陈青玄抬头就发现了头顶的幻云伞,由衷叹道:“你倒是贴心。”

他趁着身边的人都还未醒来,从兜里取出张传音符,符篆在法术加持下,化作一道耀眼的金光,划破夜色,向远方疾驰而去。

他本就不多的力气耗尽,整个人疲惫地倒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富贵兄,月昙姑娘。”陈青玄轻声呼唤。

他未听见回应,强撑着想起身,就看到慕容月昙睫毛微颤,而后缓缓睁开了那双温柔如水的眼眸。

月昙觉得全身都疼,这种疼比她取心头血喂养山间草木更甚。那时,不知从何处炸开的道法,让她迅速陷入昏迷。

他们现在是脱困了吗?

应当是了。

山间的虫鸣声不绝于耳,这地方就跟之前的慕容山庄般,也恢复了它原本该有的样子。

她捂着胸口坐起身来,水珠沿着她乌黑的发丝滑落,最终消失在青石板上,留下一道道蜿蜒的痕迹。

月昙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前,那处的伤痕已经消失,就连衣衫都完好无损。

许是动作太过,陈青玄关切道:“你可还好?”

月昙淡淡嗯了一声,反问道:“你呢?”

“并无大碍。”陈青玄回答的同时,目光落在秦富贵的身上,“只是他的情况不明,还需你检查看看。”

月昙凑到秦富贵身边,为他把过脉后才取出银针诊治。陈青玄伤的不算重,只是魂魄离体后的身子有些虚弱。

半个时辰后,秦富贵终于悠悠转醒,一睁眼,他迷糊问道:“你们两,也来了地府?”

月昙取下他额间的银针,安慰道:“放心,你还活得好好的,只是需要休养一番。”

在陈青玄和月昙的搀扶下,秦富贵勉强坐起,三人皆是衣衫尽湿,显得格外狼狈。然而,他们的脸上却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喜悦与释然。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歇,空气中传来泥土与药草的清新气息。

秦富贵靠在陈青玄身上,有些虚弱道:“你们听到没有?好像是蛙声。”

月昙静静听着四周传来的声音,笑道:“结界被破除,这里肯定会有鸟兽虫鸣。”

“我们破除了邪术?”秦富贵坐直身子,连连发问,“是谁破除的?怎么破除的?”

月昙装作不知般将目光投向陈青玄。

陈青玄被二人的视线搅得有些莫名,他拍了拍秦富贵的肩膀,借机施法探查他体内的封印,发现那原本紧锁的封印只是稍有松动,并未真正解开,心中不禁暗自松了口气。

“我们多次攻击结界,那建造结界之人受到反噬,自然就破了。”陈青玄面不改色地说谎。

他可不能告诉秦富贵,是因为其体内的封印,不然,还不知道他会整出些什么来。

秦富贵明显也不会真被陈青玄的话唬住,眼下,大家都无事,他也不在乎究竟是怎么破的。

他躺倒石板上,陈青玄欲伸手相扶,却被他婉拒:“让我躺一会儿吧,这趟鬼门关走得太不容易。”

月昙和陈青玄相视一笑,也索性躺在湿漉漉的地上,任由清凉的夜风拂过脸颊。

秦富贵指着天边一颗划过的星星,问道:“快看!那是不是陨星?”

三人不知想到了什么,都开怀大笑。

陨星,传言那是天界神仙或者人界修炼大成者,离世时才会出现的星辰反应。连仙人都有可能陨灭,他们现在还活着,就是最大幸事。

虫鸣声中传来若有若无的呼喊声,陈青玄的耳朵微微一动,立刻坐直了身子:“你们听,好像有人在叫我们。”

月昙凝神细听:“好像是陈平安的声音。”

喊声大了些,这下连秦富贵都听见了,“就是他的声音。他怎么在这里?”

三人相互搀扶着,朝那抹在夜色中摇曳不定的微弱火光挥舞着手臂,高声呼喊:“我们在这儿!我们在这儿!”

陈平安也听到了他们三人的声音,手上驾车的动作敏捷,驴子的步伐也跟着快起来。

不久,简陋却结实的木板车缓缓驶来,陈平安那张书生气息的脸庞,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清俊。

他们再次坐上驴车,朝着陈家行去。

“陈二,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秦富贵忍不住问,他对陈平安这人也不算完全放心。

陈二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回答道:“迷糊间听几位恩人向我爹打听事儿,我们一家人想着此事艰险,他们就让我悄悄跟上。只是几位术法高,我中途跟丢了,幸好最终找到了几位。”

秦富贵感激地说:“这次,咱们得好好谢谢你,要不是因为你,我们现在还在水里泡着。”

陈二不好意思地笑着,他有些拘谨地问道:“那个......几位恩人,我心里有个事儿,一直想不明白,不知道该不该问?”

“你是想问那片药田吧?”月昙看出来陈二从见到他们开始,那眼中的诧异藏不住,“那就是你父亲口中的荒山,只不过之前被施了障眼法,外人看不出端倪。如今我们也用了同样的方法,来掩人耳目,避免百姓疯抢。”

陈二听后没在多问,他借着微弱的火光专心驾驶着驴车。

***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为陈家小院增添了几许热意。

陈青玄的符篆之力与月昙的精湛医术相辅相成,三人经过一番调养,已将魂魄稳固。

午后,他们围坐在陈家主屋里。

桌上是陈三妹刚烧好的热茶,茶叶都是碎末,闻着有股淡淡的茶香。

月昙三人没有隐瞒陈家人药田的事,昨夜陈二去接他们,本已看得明白。今日他们有疑问还需陈家人解惑,也就坦然说出药田的始末。

陈家人初初听闻,那表情与之前的陈二如出一辙,若不是陈二亲眼看见,他们实难相信。

这害人的药田竟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可陈家人说不仅是他们,就连镇子上的人都未察觉出那处何时变成了荒山。

陈父也很肯定,七年前宁家从慕容家手中接过药田后,种了两次药材都未能成功,他们放弃后,那处就无人再提起过。

月昙见他们脸上露出悔恨,转而问道:“你们可知李兴手中的法器从何而来?那法器威力不凡,将众多术法修行的人都围困在了地牢。”

陈家人面面相觑,皆是摇头。

他们只记得,第一次见到李兴使用那法器,是在第三家药材商来种植药材的那个冬天。

那时,镇上已有鬼魂作祟的消息传出,村民们愤怒之下找李兴讨说法,结果李兴二话不说,直接用那法器解决了前来送魂的道士,场面触目惊心。

月昙对那法器有几分忌惮,“陈道长,你可有对付那法器的办法?”

陈青玄到现在也没有见过那法器长什么样,他只能根据月昙的描述猜测:“那法器和药田的阵法即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对付这等法器,符篆应能派上用场。”

秦富贵一听,立刻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这李兴绝非善类,对付他怎能少了我?算我一个!”

陈家人对这李兴早已不满,听到他们要去收拾人,陈家人纷纷表示愿意帮忙,哪怕只是放风也好。

月昙三人心中一暖,点头应允,但再三叮嘱他们务必小心,以免被法器所伤。

李兴在此地盘踞已久,陈家人好歹也是镇子上的人,即便他们不成功,到时候借助陈家人脱身,应当不成问题。

陈家人听罢,心满意足,对于他们而言,能参与到这场反对李兴的战斗中来,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环,也是极大的荣幸。

***

夜色悄然降临,秦富贵望着陈家人忙碌地背影,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涟漪。

他们是最最普通的平凡人,可谓是老弱病残占了个遍,即便这般,他们依旧有勇气去为正义而战。

秦富贵想要行侠仗义,执剑江湖的决心更加坚定。

李兴宅院前的小巷口。

除了修养在家的陈大,一家老小皆翘首以盼。

陈二欲言又止,他揉搓着衣角,犹豫着说:“各位恩人,到时候若真捉住李兴,能不能......能不能放了翠芽?她也是苦命人,父兄都陷进药田种植里,没了依靠,才逼不得已去李家做的丫鬟。”

秦富贵已记不得那姑娘长什么模样,对这名字倒是有些印象,“你直接引她出来不好吗?正好给我们探探路,看看李兴在不在里面。”

陈二听到自己能派上用场,还能拯救幼时的邻家小妹,他立刻抬脚就走。

秦富贵按住他的肩膀:“急什么?咱们得好好合计合计,怎么说才能不引起怀疑。”

月昙此刻倒是觉得陈二比陈三姑娘少了份定力,她提议道:“不如让陈三姑娘走一趟,就说家中有人受伤,急需镇长开证明换取药物。翠芽定会透露些消息,你们也可接近将她骗出门。”

计划既定,行动迅速。

从诱骗翠芽开门到制服李兴,不过须臾之间,一切进展得比预想中还要顺利。

慕容月昙事先就给秦富贵和陈青玄服用了解毒药物,外加有她的昙花香气辅助,李兴手里的药物就没了发挥余地。

李兴手中的法器虽强,却在对上陈青玄用天抒笔绘制的符篆时黯然失色。道法相争,正义与邪恶的较量,让天抒笔的威力猛增,它在这一次的表现中,竟比在药田还要厉害。

邪恶的法光照射,月昙直接用幻云伞抵挡。

陈青玄身形如电,天抒笔笔尖如血,金光环绕,直指李兴手中的罗盘。随着一声清脆的碎裂声,罗盘瞬间四分五裂。

秦富贵趁乱制敌,锋利的剑尖稳稳架在李兴的脖颈之上,他高声喝道:“住手!否则他性命难保!”

一切太过顺利,以至于三人都有些难以置信。经过昨日的磨练,他们之间的配合愈发默契,战斗力也显著提升。

他们将李兴押到正厅,打算审审。

陈小四慌慌张张地跑来。他气喘吁吁,神色慌张:“二哥让我来告诉你们,快走!镇上的人正往这边赶来,怕是要找麻烦。”

秦富贵心头一紧,这镇上的人可不少,他问道:“他们到哪儿了?”

陈小四急道:“不清楚,二哥说看那架势来者不善。爹爹和二哥已经去拖住他们了。”

秦富贵当机立断,从一旁倒地的小厮中揪起一人,厉声问道:“后门在何处?”

那小厮被秦富贵打得鼻青脸肿,几乎辨认不出原貌,手指如风中残烛般颤抖,勉强指向夜色中的一抹幽暗:“那……那边,后门……”

秦富贵冷笑,剑光一闪,稳稳架在他颈侧,仿佛随时能割断这脆弱的联系,迫使他踉跄前行,为众人引路。

李兴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自己的汗巾,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像极一只待宰的羔羊。陈青玄对他的挣扎视而不见,只是轻轻一扯绳索,便紧跟在秦富贵身后。

秦富贵刚打开通往后巷的门,这个平日里少有人迹的隐秘之地,此刻却挤满了形形色色的生魂与焦急的人群。

他们眼神中的愤怒与好奇,如同潮水般涌向刚露出缝隙的后门。秦富贵神色一凛,迅速将门扉合上,隔绝开那股不祥的气息。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不安的氛围,在狭窄的幽巷内回荡。

李兴翻了个白眼,随即被秦富贵毫不留情的一拳打散,只留下一声闷哼和更加扭曲的面容。

门外,陈父的声音穿透喧嚣,带着几分沉稳:“乡亲们,且听我一言。李兴此人,狼子野心,万不可轻信。我们需明辨是非,勿让恶人得逞。”

他言辞恳切,再加上与很多人都认识,反驳之声虽初时激烈,但在陈父有理有据的劝说下,逐渐消散于夜色之中。

时间缓缓流逝,约莫半个时辰后,外头的喧嚣终于归于平静,只余下几声夜风穿透小巷的呜咽声。

院内,秦富贵瞧着李兴的颓败,笑道:“看来,咱们这位镇长的戏码,是时候落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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