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兴揉着酸软的身子,随便找了处椅子坐下,他口中说着宽容的话,让人觉得此人心善的紧。
陈小四瑟缩在秦富贵身后,小手隐藏在宽大的衣袖中,扯了扯秦富贵的衣衫。
他不懂,李兴真的是为了他们好吗?
可明明这人之前还带人将他家里搅得乱七八糟,连大哥二哥都被这人打得遍体鳞伤。
这人才不是好人。
秦富贵将手背在身后,借机握住陈小四的手,顺道捏了捏,示意他放心。
上过当的他们,怎么可能凭着几句话就真放过李兴。之所以松开束缚,不过是想看看这李兴还有没有什么后手。
现在看他嚎完几嗓子,背后的人也没再出现,显然不过是颗弃子,三人收拾起来倒也就没了顾虑。
外面传来一阵骚动,翠芽奋力从人群中挤到厅内,后面还跟着狼狈的陈三妹。
“你说谎!”
翠芽愤怒地直指李兴,眼泪如清泉般往外直冒,她整个人处在崩溃的边缘:“你刚刚说的话,我听得清清楚楚,什么一切为了镇子,那全都是假的。”
李兴恼羞成怒,站直身子,就挥手欲打翠芽,口中骂骂咧咧,企图用恩情作为最后的遮羞布:“你这没良心的丫头,我养你这么大,你就这么对我?简直是忘恩负义!”
他转而向四周的村民煽动情绪:“大家都别相信她,她就是想窃取家中的钱财,之前我训斥了几句,没想到她如今就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翠芽一抹脸上的泪水,声音哽咽,“请大家相信我,事实绝对不是他说的那样。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他自己的私利。”
陈父和陈二本就对李兴不满,见他还要上前威胁翠芽,他们直接将人按回了椅子上。
翠芽哭着道:“我家中父兄接连遭遇不幸,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散了,李兴为平息众怒,这才勉强收留我,让我在府中做丫鬟。”
“我大哥曾是李兴的心腹,我因此会经常来给他送饭。慕容庄主表面是在五月底离开的,其实际上,我在六月时还在这院中见过他。他那次返回就是为了给李兴药方。”
她继续揭露:“只是这药方到了李兴手中后,并未发给镇上良医,而是到了他安排的人手中,不仅如此,他见有利可图还用计逼走了真正的良医。”
翠芽的言辞如锋利的刀刃,一刀刀割开李兴的伪装。
她还提到关于慕容家留下的珍贵药方,都被李兴转手卖给了第三家,只为换取一件保命法器。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翠芽坚定的声音响彻大厅,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击在在场之人的心上。她言辞凿凿,让李兴无可辩驳。
李兴在椅子上顿时失去力道,可脸上的表情却不是被人揭穿秘密后的恐慌,而是痛心疾首的模样。
他捂着心口,颤颤巍巍道:“翠芽,老夫实在没想到。那真的是老夫给镇上百姓买药的钱啊,老夫怎能将其悉数都给你,但凡你要的少一些,老夫也能想办法为你凑一凑的。”
翠芽顿时语塞,连抽噎声都止住了。她不明白李兴现在又在说什么。
月昙心中冷笑,她倒是小瞧了李兴这样,完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秦富贵忍不了,他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之人,合着这人证就不算证据了是吧,搁这儿套圈似的,一个接一个的谎话。
陈青玄倒是气定神闲,他手腕轻转,真言符轻盈飞出,李兴毫无防备间就已经中招。
符篆生效,李兴面容扭曲,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撕扯着,他疯狂地挥舞着手臂,双眼圆睁,对着周围的百姓吼道:“滚!你们这些不人不鬼的东西,都给本镇长滚出去,滚出去,休要脏了我的地方。”
村民们震惊之余,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只见李兴拼命捂住自己的嘴巴,却字字句句如潮水般涌出。
原来,云隐镇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都是因为他的自私自利。而且,在发现月昙几人出逃后,他就已经为自己和家人安排了后路,只是棋差一着,他没料到他们去得如此快。
村民们怒火中烧,拳头青筋暴起,大家都恨不得上前暴揍李兴。
“诸位乡亲,且慢动手。此人恶贯满盈,却也是省府任命的官员,要是我们私自将他打死打残,免不得省府会追究大家的越距。”
秦富贵话说的急切,他也恨这人,只是没办法,他要是真让李兴被打死,说不定还会被别人按个暴民的罪证在头上。
村民们心有不甘,但为了自家不被省府追责,也只能冷静下来松开拳头。
不能打,那还不能骂吗?
于是乎,咒骂声比那过年的鞭炮声还要响亮。
***
李兴被牢牢锁在阴暗潮湿的地牢中,村民们怕他偷跑,自发组织起来,连续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看守着。
晨光再次破晓。
慕容月昙、秦富贵和陈青玄三人各自率领一队村民,在镇上铺子刚开门的时候就闯了进去。
那些与李兴狼狈为奸的搅事精,都被一一擒获。
广场上,被公开处刑的奸商们如同惊弓之鸟,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村民那愤怒的火焰会瞬间将他们吞噬。
秦富贵逐一揭露他们的罪行,连打带哄,偶尔穿插几句不轻不重的威胁,让这些人崩溃不已,纷纷表示愿意倾家荡产以求自保。
收缴的银两在村民代表的公正监督下,全部登记入册,用于重建云隐镇的繁荣。
掌柜们擦拭着额头的冷汗,心中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对未来重新做人的坚定。他们纷纷誓言,将全心全意为云隐镇的百姓服务,绝不再让贪婪蒙蔽双眼。
审理完了这些掌柜,接下来轮到的就是镇上的良医。
他们观摩了“前辈”们的悲惨遭遇后,月昙没有多说,他们都齐齐下跪求饶。
九家药铺的掌柜和药童,被月昙监督着来了一场最基础的医术测试。
还有不少村民们加入。
月昙不得不再次感叹李兴的可恶,好些药铺的掌柜对医术都一窍不通。简单的测试下来,镇上的药铺来了个大换血。
前面的事情他们倒是解决的很顺利,难就难在那些被囚禁多年的修士,他们心中积压的怨气并不好消除。
陈父带着村民去给他们开门的时候,还是有人忍不住对他们动手。
陈青玄手执天抒笔,如松般挡在村民面前,“道友,恶人已经伏法,他们只是普通村民,定受不了你这一击。”
说话间,两人就比划起来。
横扫,推手,挥拳,招式凌厉。
飞身,右劈,格挡,有条不紊。
陈青玄有天抒笔在手,即便对面的人招式狠厉他也能及时化解。几十招后,那人败下阵来,对着陈青玄做了个道家手势后直接离开了。
以清闲道人为主的,几位上了年纪的人等在外面,他们本想跟陈青玄几人告辞之后就离开。
秦富贵问道:“几位道长可有去处?”
他继续请求道:“诸位前辈想来也知道,这个镇子里面很多生魂。我等查出是有人用了邪恶道法,将这些人的魂魄剥离。这些人尚可挽救,为防止有人趁机作乱,所以若几位无去处的话,还想请诸位江湖救急,护一下镇子中的生魂。”
最后留下的也只有清闲道人,其他人对于云隐镇都没好印象。
清闲道人说:“老道我四海云游,在这云隐也待了这么多年了,既然几位盛情相邀,老道自然帮忙。”
清闲道人与秦富贵三人约定了两年时间,算是报答秦富贵等人救他出来的恩情。
***
风声轻吟,带着几分凉意穿梭于林间,晚霞红了半边天际,将神秘的药田披上橘红纱衣。
红色幻云伞下,月昙身着淡雅长裙,步伐轻盈,引领着几位她精心挑选的医者,在郁郁葱葱的药草间穿梭。
药田外,清闲道人悠然自得,他的目光随着月昙的身影移动,不时点头赞许。
他缓缓踱步至秦富贵身旁,嘴角挂着富含深意的微笑,低声问道:“这姑娘,慕容家的吧!”
秦富贵闻言,微微一愣,随即故意反驳:“嗯?道长何以见得?怎么就不能是秦家姑娘,非得是慕容家的姑娘。”
清闲道人欣然笑笑,目光闪烁间,上下打量了秦富贵一番,笑道:“秦家虽大,但这一代女儿缘浅了些。而这位姑娘,医术精湛,眉宇间更与已故的慕容锦有几分神似,此等巧合,岂能轻易忽视?”
秦富贵立刻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揽住清闲道人的肩膀,压低声音道:“道长慧眼如炬,什么都瞒不过您。只是,慕容山庄之事您也知晓,月昙姑娘身份特殊,还望道长能守口如瓶,免得有人听到风声卷土从来。”
清闲道人表情变得凝重,他在第一眼见到慕容月昙的时候,就已经发现她并非凡人的事实,但他不想管。
“那灭门的线索可有眉目?是何人所为?”
秦富贵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后,在旁侧的青石板上坐下。
他仰头望向那片绚烂的晚霞,语气中带着几分挫败:“说来惭愧,我们本想来此地寻找些线索,但那第三家药材商始终神秘莫测,只派人与李兴联系,从未露过真容。更糟糕的是,山庄里发现的邪道踪迹,似乎也与这里有所关联,却不知是否同一人所为,真是让人头疼不已。”
清闲道人也在他身旁坐下,目光深邃地望向远方,安慰道:“年轻人,时间还很多,定有机会找出真相。”
秦富贵心中稍感宽慰,他转头看向清闲道人:“不错,我们一定会找出这灭门的人。”
***
当一行人风尘仆仆地返回镇子时,陈青玄的身影在镇子的阴影中穿梭,他正与一只若隐若现的恶鬼周旋。
他的动作敏捷而果决,每一招挥出都伴随着凌厉的风声。
月昙给了他几颗恢复体力的药丸,叮嘱他小心些。陈青玄接过药丸,未及多言,便又投身于与恶鬼的战斗中。
清闲道人也不甘落后,袍袖飘飘,紧随其后一起穿梭在镇子中。
夜幕降临,他们在迎来客栈再次安顿下来。这次,客栈老板的笑容更加灿烂,价格也变得异常亲民。
秦富贵说要在回钱家的铺子看看,顺便给秦家人带些礼物回去,问月昙要不要一起去。
月昙摇头拒绝,她的心中另有盘算。
回到房间,她铺开宣纸,提笔蘸墨,将近日来搜集的线索细细梳理。
从慕容家来到此地,到镇上的风云变幻,再到慕容山庄的离奇变故,每一个细节都被她记录在册。
笔尖在纸上跳跃,如同一张错综复杂的网。尤其是那固魂药方,成了她心中挥之不去的疑云。
她轻抚纸面,自言自语道:“这固魂药方外加那两兄妹的药方,若非山庄主动泄露,便是《慕容氏医典》已流落他处。我竟忽略了这等重要之物,真是不该。”她言语间满是自责。
想到此,月昙心中涌起一股迫切的归意,她渴望即刻返回慕容山庄,查明医典的下落。
若真的是典籍遗失,那就可以断定慕容山庄的灭门案肯定与医门有关,且这个医门中还有位很厉害又邪恶的道士。
想通云隐的一切并非慕容家所为后,月昙心中的重担也减轻了不少。她收拾好书案,熄灭烛火开始静静修炼。
次日,晨光微弱。月昙以灵体之姿隐在秦富贵的玉佩中,与他们去地牢带走了狼狈垂暮的李兴。
两人骑马而行,马蹄声在晨雾中回荡,只给看守的人留下令人敬仰的侠义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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