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月昙!”
伴随着秦富贵的惊呼声,月昙口中涌出一口鲜血,喷洒在秦富贵身上,他的衣衫瞬间被染红。
一股强大的力量顷刻间爆发,气波四散而出。
秦富贵身子瘫软倒地,月昙焦急地喊道:“秦三儿!”
她转头望去,只见院中一片狼藉。
裘子轩等人被道气波及,已经倒地不起,昏睡过去。慕容娇和齐悦也皆露出痛苦之色。
月昙手指灵活穿梭在两人的脉络之间,以元丹之力辅以银针,迅速而精准地刺激着关键穴位,极力唤醒她们的意识。
“二婶,娇娇,你们要坚持住!”
整个山庄在这一刻陷入死寂,只有雨声和月昙紧张的呢喃声在空气中回响。
她额前的头发已被汗水打湿,因过度耗费灵力,脸色也逐渐苍白。
一盏茶后。
齐悦和慕容娇才悠然恢复灵识,面上的鬼气也开始淡去。
确定二人无碍后,月昙又用了同样的方法来救治陷入昏迷的秦富贵。
她不知秦富贵早已陷入山庄的幻境。
幻境中,秦富贵见到了灭门前的慕容山庄,也见到了与山庄众人交谈甚欢的父母。
他深深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月昙见秦富贵眉头紧锁,她撤回自己的元丹之力,用银针和草药为其医治。
终于,秦富贵眉头舒展,微微颤动着睁开眼,目光迷茫地望向月昙:“慕容姑娘……我……”
月昙拦住他起身的动作,“别动,你还需要休息,我先去看看那几人。”
旁侧破败的连廊下,裘子轩等人摆放一地。
这些人的护身法器被毁,月昙倒也不用亲力亲为,直接耗费些灵力就让他们苏醒。
确定这些人已无大碍,右手一挥,这些人便统统倒地,陷入沉睡。
“诶!”秦富贵疑惑道:“慕容姑娘这是作甚?”
月昙脸色苍白如雪,站起的身子有些摇摇欲坠。她虚弱的开口:“秦公子放心,只是抹了他们的记忆让其昏睡而已。”
轻咳两声后,月昙继续道:“明日一早公子叫醒他们后,带他们离开即可,往后下雨之日切忌不可再来。”
没等秦富贵开口,月昙向次院走去,在拐角处她又幻化成了假山旁那株平平无奇的昙花。
月昙身子虚弱,但在她看来山庄的情况更加严峻,若再不拿到地契,他们恐怕撑不到七月初。
她刚刚已经确认过,秦富贵的腰间除了须弥袋,还坠着的白色玉佩正是当时两家定亲的信物——含有她血契的灵玉。
即便是被山庄的禁制弹回来,她也要试试能不能出去。
趁着夜色尚未褪去,月昙抓紧调理着自己的伤势。
***
远在青岩山深处的青山道观,一间静室里,已有微弱的烛光闪烁。
眉清目秀的俊俏少年正襟危坐在蒲团之上,他呼吸均匀,面色平和,正处于修炼中。
房门被轻轻推开,带进一阵凉爽的夜风,烛火随之摇曳,映照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身影。
他步伐稳健,面容慈祥,站在少年身前,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结巴地说:“孩…孩子,为…为师现交…给你个任务。”
老道士见少年毫无反应,便放弃了口头表述,改用传音入密之法,将自己的意思传达给少年:前往益州秦家,护秦富贵半年,并且暗中探寻失踪已久的白云道长的消息。
他又艰难地补充道:“即…即刻启程。”
晨曦渐浓,少年缓缓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他立刻起身,开始整理行囊,将必需的符箓、丹药一一纳入腰间的百宝袋中。
而在同一时刻,月昙也结束疗伤,趁着秦富贵仍在安眠,她的魂魄悄然附着在其腰间的玉佩之内。
天色渐亮,秦富贵叫醒裘子轩等人,在几人的疑惑声中朝着山庄外走去。
***
再次见到成阳伯府朱红色的大门,月昙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她未曾料到,那山庄中囚禁无数鬼魂的森严禁制,对她而言却如同虚设。
跨出山庄的那一刻,复杂情绪交织于心——既有对未知世界的忐忑,又有终于能赴秦府探寻地契的窃喜与迫切。
成阳伯府依旧威严而庄重,两侧麒麟雕像庄严屹立,让月昙心生敬畏。大门上镀金兽环熠熠生辉,彰显着秦家的显赫地位。
接近门口时,她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躲在秦富贵的玉佩中。门口的守卫麒麟看似静默不动,实则灵魂已经开始觉醒。
它们摆动头部,前腿微屈,尾巴翘起,舒展着慵懒的身姿。大概是因为被突如其来的访客打扰,它们昂首长啸,那声音穿云裂石,震撼人心。
麒麟们目光齐刷刷地落在秦富贵身上,带着几分疑惑与审视。
然而,它们只是轻轻嗅了嗅,便重新归于平静,回到各自的石座上。
月昙暗暗松了口气,额头上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跨过门槛,秦家的景色尽收眼底。
外院松柏高耸,穿过精致的雕花游廊,内院假山林立,各种名贵的花朵竞相绽放,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成阳伯府,自两百多年前建立以来,代代相传。现今是秦父秦晟继承家业。
秦父一辈,秦家男丁稀少,与皇商钱家嫡女钱九九联姻后,家族从此人丁兴旺,共育三子:秦冠书、秦尚武、秦富贵。
月昙曾是秦家的常客,但此刻的府邸显得格外冷清,失去了往日的喧嚣。仆人们忙碌其中,却没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成阳伯秦晟身着一袭精致的云锦长袍正欲出府,却与匆匆归来的秦富贵撞个正着,后者刚换的衣衫略显凌乱,发髻微散,脸上还带着几分风尘仆仆。
秦晟蹙了蹙眉,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带着几分责备问:“你这是去了何处?竟夜不归宿,成何体统?”
秦富贵闻言,迅速整理了一下衣襟,抬头望向天边初升的太阳,眼神闪烁,有意无意地避开了父亲严厉的目光。
他轻描淡写地说:“没去哪儿,只是随意溜达。”
秦晟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瞧瞧你这幅样子,能不能学学你大哥二哥,让我和你娘省省心?”
秦富贵见状,连忙上前,乖巧地为秦晟捶起了肩,嘴上讨巧道:“大哥二哥在外建功立业,自然得有我在家中侍奉爹娘,尽尽孝心嘛。”
秦晟轻轻挥开他的手,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转身欲行,却又停下脚步,回头审视着秦富贵:“我听闻你近日频繁出入慕容山庄,可有此事?”
秦富贵点了点头,没有丝毫隐瞒。
秦晟的脸色一沉,严厉警告:“不许再去,听到没有?”
秦富贵不解地反驳:“这是为何?”
秦晟脸色更沉,“无需理由,你听话便是。”
“爹爹您自己不也去过?那为何孩儿就不能去?”秦富贵追问。
秦晟的面色更加阴沉,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没有缘由,我说不许就是不许!你若再犯,家法伺候!”
“好好好,我不去就是了。”秦富贵试图转移话题,“爹,你知道慕容山庄闹鬼吗?”
秦晟脸色骤然苍白,身形似乎都微微颤抖了一下。他猛地一挥手,大声喝道:“来人,速将少爷送回院中,严加看管,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放他出府!”
侍卫们迅速上前,不由分说地将秦富贵架着离开,只留下他一脸茫然和不解的呼喊:“爹,您这是怎么啦?好好的怎么突然这样?”
秦晟没有回头,只是留下一串沉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被送回院中的秦富贵,心中满是疑惑。他回想起幻境中的所见所闻,两家关系分明亲厚无比。为何今日提及慕容山庄,父亲会如此反常?
他摇了摇头,转而唤来小厮元宝,一番梳洗打扮后,便投身于日常的修炼中。
***
夜色如黛,月昙从玉佩中悠然现身。
她亦不解,为何秦晟前后对慕容山庄态度反差这般巨大。即便是慕容家族遭遇不幸,那份决绝的冷漠也显得不合常理。
月昙无暇多想,只想抓紧时间找到地契相关的线索。
她按照记忆中的路径,进入秦晟的书房。
月昙指尖轻挥,缕缕白雾缭绕而出,它们如同有灵性的小蛇,在书房内游走,细细探索着每一个角落。最终,那抹白雾缠绕上一只霁红釉长颈瓶。
她身形一动,快步上前转动瓶身,书架缓缓移开,露出一个隐秘的暗格。
月昙正欲上前查看,门外却传来阵阵脚步声。她迅速收回手,指尖轻弹,书房瞬间恢复原状,她自己也化为一缕轻烟,隐匿于暗处,静观其变。
秦晟步入书房,神色凝重,手中紧握着一只锦盒,随行的亲信恭敬地立于一旁。
他忧心忡忡地对亲信吩咐:“盯紧富贵,绝不能再让他踏足慕容山庄半步。”
亲信们应声,秦晟又嘱咐:“另外,找些通晓道术的人暗中调查,看看是否有人潜入慕容山庄。”
月昙心中纳闷,不明白秦晟为何阻拦秦富贵,又为何要派人监视山庄。
亲信们离开后,秦晟独自打开锦盒。月昙悄悄观察,盒内是几封字迹娟秀的信件,并无其他。
待书房再次空寂,月昙现身,谨慎地检查了那个暗格,但里面除去几本与军事策略相关的古籍外,并无地契的踪迹。
她轻轻叹口气,心中不免有些失落。沉默片刻之后,月昙再次闪身到其他地方进行搜查。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府中的喧嚣声逐渐响起。她依旧没有找到关于地契的任何线索。
时机已失,月昙匆匆将收集到的物件放入灵识中,闪身回到那枚玉佩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
在厚重云层遮蔽的夜空下,益州城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慕容山庄依旧保持着那份死寂。
月昙趁着秦富贵外出的机会归来,也只是微风拂过湖面,未激起丝毫波澜。
月光穿透云层,齐悦正带领着众鬼修行,她的身影显得格外严肃。
月昙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缓缓走向齐悦,轻声唤道:“二婶,我回来了。”
齐悦维持着修炼姿态,冷冷地吩咐道:“慕容月昙,你自行前往祠堂跪着,好好反省你的所作所为。”
月昙不敢有丝毫违抗,默默地走向祠堂。
忠叔与花婶是山庄的老人,见状,虽然心中满是怜悯,却也知齐悦之命不可违,只能摇头轻叹,避开视线。
祠堂内,月昙静静地跪立着。
从月夜到烈阳再至夜深人静,她不敢挪动半分。一日未饮水,她的唇峰有些干涸,身上的白衣也有些皱皱巴巴。
她是一个需要水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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