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真的就能万无一失?”齐悦眉头紧锁。
月昙看着齐悦眉眼拧成一团,安慰道:“二婶不必忧心,我们如此细心谋划,步步小心,定能成。”
慕容山庄的地契如同石沉大海,不在山庄,亦未在秦家,只能当作已经遗失。而地契原本记在秦家名下,要想重新获得,必须由秦家出面,托官府重制。然秦家对山庄之事避若蛇蝎,此路难行。此时唯有借助引魂之术,迫使他们就范。
夜色温柔,月华如练,未圆之月悬挂天际,洒下淡淡的银辉。院中众鬼在得知他们需要用引魂计逼迫秦家去官府重制地契时,片刻间便议论纷纷。
身前作为慕容山庄管家的忠叔,适时地站了出来,他声如洪钟,喝道:“肃静!”
众鬼魂顿时缄默,目光齐聚齐悦两人。月昙将引魂之计和盘托出,请求众鬼魂为她护法,助力完成此事。
方才在书房中,月昙与齐悦已商定引秦富贵的魂。秦晟作为家主要前往官府,自然不能冒险。而钱九九身为女子,阴气重,风险更大。思来想去,秦富贵成了最合适的人选。他体内有道法封印,上次在山庄的经历证明,这封印足以护他周全。
现在他们唯一难题在于如何引开秦府的镇宅神兽——麒麟。
“姐姐,那麒麟究竟是何物?为何如此厉害?”慕容娇眨巴着大眼,疑惑地询问。
月昙耐心地解释:“那麒麟乃是秦家镇宅之宝,威力非凡,有它守护,外人难以擅入。”
“那秦家的人,是不是也和我们一样,不能随意出门呢?”慕容娇的童言无忌,却让月昙与齐悦灵光一闪。
即便不能入府,只要秦富贵离府,趁其闭目凝神之际,亦可尝试引魂,虽难度提升,总比对抗麒麟来得简单。
计划既定,齐悦分配任务,有的守外院,有的护法阵,众鬼魂心中激荡,期待借此引魂之举夺回地契,重返地府。
月昙与众鬼魂各司其职,即将到来的阵法做着最后的准备。
她深吸一口气,心中默默祈愿,望一切顺利。月昙深知,这不仅是为自己,更是为了所有慕容山庄的亡魂。
***
翌日,夜幕再次降临,慕容山庄被一层神秘的氛围所笼罩。众鬼魂早早聚集,井然有序地站好各自的方位,只为等待阵法开启。
夜风轻拂,带来阵阵昙花的幽香,仿佛也在为他们鼓劲。
月昙缓步走进阵中,以自身的血液和秦富贵的断发作为引子,正式启动引魂阵。
随着她的手势翻飞,一道道耀眼的白光自阵中腾起,如同游龙般穿梭于空中,逐一与守护的鬼魂相连。
当最后一个链接建立,阵法轰然启动,白光冲天而起,将整个山庄笼罩其中。
手势再次变幻,月昙的魂魄开始游离,寻找秦富贵凝神的瞬间。
然而,就在眨眼间,第一次尝试失败了,引魂未果。魂力较弱的鬼魂受到了损伤,其他鬼魂立即输送鬼气相助。月昙在阵中受损最甚,鲜血由嘴角流出,染红了白衣,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短暂的休整后,月昙再次凝聚力量,开始第二次尝试。她能清晰看到秦富贵正与好友们在茶馆悠闲品茗。
当秦富贵的眼皮缓缓合拢那一刻,时间似乎凝固。月昙指尖轻弹,一道无形的绳索瞬间缠绕住了秦富贵的魂魄,将他从现实拉入了慕容山庄的梦境之中。
月昙为他编织的梦境分为三个阶段:初见之时,定亲之时,以及魂灭之时。每个阶段都细致入微,栩栩如生,让秦富贵不得不沉浸其中,感受每一个细节。
初见梦中。
秦富贵仅四岁之龄,首次踏入慕容山庄。那时的月昙刚满两岁,是山庄中最难以看管的小宝贝。
主院内,草药的芬芳在空气中缭绕,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月昙一袭红裳如火,双平髻上轻系着彩绸,宛如落入尘世的小仙子。她不知何时在草药堆中沉沉睡去,小手中还紧紧抓着几株甘草,嘴角挂着甜美的微笑。
活泼好动的秦富贵,跟着父母亲来慕容山庄作客。他好奇地在院子里探险,突然发现了睡在草药堆中的月昙。
秦富贵轻轻蹲下身,他伸出小手,温柔地拍了拍月昙的肩头,稚嫩的声音中透着天真:“你为何躺在草丛中?难道没有床吗?”
月昙缓缓睁开眼,眼中闪烁着迷茫与好奇,对秦富贵的话似懂非懂。
秦富贵见她没有回应,更加热情起来,他站起身,拉着月昙的小手,认真地说:“我家有好多好多床,特别舒服!走,我带你去我家睡觉觉!”
月昙懵懂地点头,似乎明白了“睡觉”与“床”的概念,误以为秦富贵是要带她回到房间休息,便随他而去。
待两家大人商议完毕,秦家寻来时,只见两个孩子手牵手站在山庄前的石门旁,一脸无辜地望着他们。
钱九九忍俊不禁,轻声询问秦富贵:“富贵啊,这是慕容家的小宝贝,你这是要带她去哪里?”
秦富贵一脸纯真:“我发现她在草药堆中睡着了,以为她没有床,就想带她去我家。”
秦晟闻言,笑着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宠溺:“你这孩子,真是人小鬼大。看看她这身装扮,哪会少了安睡之处?快,咱们一起把她送回去吧。”
月昙在一旁听着大人们的对话,虽然不完全明白,却也跟着笑了起来,重复着:“睡觉觉,要床睡觉觉。”
几人快速将月昙送回,秦晟忍不住调侃秦富贵:“浑小子,第一次上人家山庄就偷人家闺女。”
秦富贵和月昙眼前的画面如同被一阵轻风吹散,宣告着第一梦的落幕。两人身形轻盈一转,瞬间跨越时间的缝隙,画面重启,只不过,此时的他们已褪去稚气,步入青春年华。
阳光洒在后山那座古朴亭子里。
十一岁的月昙身着红色衣裙,指尖轻触过每一株药材,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对医药之道的无限热爱与天赋异禀。
而十三岁的秦富贵,身着浅色衣衫站在一旁,眼神中满是对修仙之路的憧憬与渴望,他手舞足蹈地描绘着未来:“昙儿,待我十五岁之际,若能拜入仙门,定要习得御剑之术,带你遨游益州上空,看那山川湖泊,尽收眼底。”
月昙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手上的动作未停,只轻声回应:“秦三儿,修仙之路漫长且艰,若没了家中温馨与美食相伴,你真能坚持下去?”
秦富贵闻言,胸膛一挺,眼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光芒:“自然能!我秦富贵,誓要成为昆仑山,万众瞩目的第一大弟子。”
月昙收拾好药材,微笑道:“好了,大弟子,咱们现在还是先去用膳吧。”
他们未曾预料,一顿普通的午宴中,秦家与慕容家竟然为他们二人订下了亲事。月昙与秦富贵皆是愕然,却也无可奈何。
午膳后,月昙继续前往后山处理药材。
秦富贵急忙追上,拦在她面前,一脸认真:“昙儿,为何方才你不反对?”
月昙淡淡一笑,目光温柔:“秦三儿,秦家对慕容家有恩,且秦家已拿出地契示诚,我慕容家岂能辜负?况且,世事难料,未来之事,谁又能说得清呢?”
察觉到月昙的不快,秦富贵心中五味杂陈,连忙解释道:“昙儿,我不是怪你,只是…修仙之路未知,若昆仑不容娶妻,我又该如何是好?”
“若真有那一日,秦公子自可前来退婚,我慕容月昙绝不阻拦。 ”月昙说完,转身向次院走去。
秦富贵紧跟其后,不断解释:“怎么能退婚呢?双方都已经交换信物,岂是说退就能退的。大不了我们先成亲,之后我再去修仙。”
秦富贵的身影在梦中渐行渐远,直至消失。第二梦至此结束。
对于即将展开的第三梦——魂灭,月昙心中并无十足把握。毕竟,山庄的灭亡已是定局,他们临终的记忆却无人能忆起。
在第三梦中,并无秦富贵的身影,只有月昙一人。
梦里的月昙正在跟家人欢聚,小厮突然来报:“乾庄主,不好了!锦庄主他……他回来了,但浑身伤痕累累,血迹斑斑!”
月昙本想跟着母亲和二叔去看看父亲的情况,却被二婶拉住:“昙儿,留在二婶身边。”
她被迫和齐悦带着慕容娇留在正厅等消息,山庄上下气氛凝重。
猝然,一阵急迫的呼喊与尖叫划破了夜的寂静,如同狂风骤雨前的预兆。齐悦牵着月昙和慕容娇疾疾奔向次院,却只见通往次院的游廊里,侍女和小厮们正拼命逃窜,场面一片混乱。
呼救声、尖叫声、刀剑交错声,种种声响交杂一处。齐悦带着他们退回主院。
“昙儿,带妹妹找个地方躲起来。” 齐悦焦急地吩咐。
月昙迅速环顾四周,假山旁的昙花茂密,可以勉强不被察觉。她紧紧搂住慕容娇,两人蜷缩在昙花之下,屏息凝神。
夜色中,黑衣人如幽灵般自四面八方涌现,寒光凛冽的长剑无情地穿透了一个又一个熟悉的身影,鲜血如同绽放的红莲,染红了地面。
月昙强忍泪水,紧紧捂住慕容娇的双眼,不让这残酷的一幕映入她纯真的眼眸。
齐悦孤身奋战,剑光如织,却终究难以抵挡人数众多的敌人。她的身影逐渐踉跄,直至被残忍地斩断双手,长剑无情地刺穿了她的胸膛。
慕容娇似有所感,转身望向齐悦倒下的身躯。她挣脱月昙的怀抱,奔向齐悦:
“娘亲!”
“妹妹!”
“娇娇,快走!”齐悦的声音微弱而绝望。
一切已晚,无情的剑锋划过了慕容娇的脖颈,月昙也在绝望中倒在昙花丛中,两人的生命之火瞬间熄灭。
上苍仿佛也感受到了这份悲痛,轰隆一声巨响,大雨倾盆而下,院子沦为血海。
秦富贵在梦境中目睹了这一切,他愤怒地挣扎,试图冲破引魂阵的束缚。
“昙儿!月昙!慕容月昙!”
他的呼喊在梦境中回荡,引魂阵因此出现裂痕。月昙的嘴角再次溢出鲜血,她强撑着一口气,变换着手势,试图稳固这即将崩溃的阵法。
她对秦富贵恳求:“秦三儿,我已不在人世,却一直被困于此。求你,让秦伯伯归还山庄的地契,让慕容家的冤魂得以安息。”
秦富贵头痛欲裂,困惑地问:“什么地契?什么安息?”
时间紧迫,月昙只能一遍遍地在秦富贵耳边低语:“将地契归还慕容山庄,归还慕容山庄。”
“轰!”
随着一阵巨响,慕容山庄的众魂倒地,月昙陷入昏迷。引魂阵彻底失效,留下的只有一片狼藉和无尽的等待。
世人畏惧鬼魂,经此引魂,即使秦家不愿与慕容家牵连,也必将地契归还。毕竟,秦富贵是秦家血脉,他怎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不省人事被别人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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