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主院的门槛旁,夜色如墨,轻纱般的月光悄悄洒落,为山庄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银辉。秦富贵与陈青玄并肩斜靠在斑驳的墙面上,双目紧闭,仿佛是荒凉画卷中最为和谐的一笔。

陈青玄的脸庞上,先前因失血过多而显现的苍白已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红润之色,与秦富贵那不羁中透露出的沉稳相互映衬,卸下了所有的锋芒的他们,透出一股难得的平和气息。

月昙轻盈地迈步,细碎的脚步声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她轻声细语地呼唤着:“秦富贵,秦富贵......”

那声音,如同春日里温暖的微风,拂过心田,却未能唤醒沉睡中的少年。

她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优雅地在石阶上坐下,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秦富贵的身上。这是她时隔七年后,第二次如此近距离地打量他。时光匆匆,少年风采依旧,那份独有的英气如同璞玉般,在岁月的雕琢下愈发耀眼,即便是在这破败山庄的掩盖下,也依旧格外引人注目。

月昙心中泛起一丝苦涩,暗想这大概是他们的最后一次相见。即便手握山庄地契,山庄的结界依旧未开,她还需不断寻找新的方法,以求大家能够离开,而她,还要踏上寻找灭门仇人的征途。

苦笑间,她轻轻摇了摇头,将满腔的苦涩化作一口深呼吸,仿佛要将所有的不甘与无奈都吞噬进这茫茫夜色之中。她心想,就让这一切随风而去吧,秦富贵若能忘记她,未尝不是一种解脱。他们的世界,在山庄覆灭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

正当她沉浸在思绪之中时,她猛然发现他们两人的姿势始终没有变化,甚至连眼睛都未颤动过。

月昙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急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两人身旁,细心探查他们的气息,确认无虞后,方才松了口气。

她轻轻拍了拍秦富贵的肩膀,语调中带着几分焦急与温柔:“秦富贵,醒醒,醒醒......”

她的动作中充满了关切,这一刻,过往的恩怨情仇都暂时被抛诸脑后,只剩下对友人的深深担忧。

思绪飘回那个雨夜,月昙怀疑他们是被山庄内的某种力量牵引,陷入了幻境之中。她不敢怠慢,赶紧从灵识中取出银针和草药,开始为二人诊治。

她的动作轻柔而熟练,银针在她手中翻飞,在秦富贵和陈青玄的身上轻轻落下。每一针都准确无误地刺入穴位,她的神情专注而认真,仿佛在与时间赛跑,急于将两人从昏迷中唤醒。

***

其实在月昙一行人开启阵法时,秦富贵与陈青玄灵魂就被吸入了慕容山庄那亦真亦幻的过往之中。

眼前的幻境与秦富贵之前经历的生子之喜截然不同,也迥异于他所谓的三时梦境。

月光如洗,倾洒在山庄的每一个角落,将这喜庆的地方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小厮与侍女穿梭其间,笑语盈盈,好一幅盛世安宁的图景。

秦富贵轻轻扯了扯身旁陈青玄的衣袖,眼中闪烁着疑惑的光芒:“陈道长,咱们这是......入了山庄幻境?”

陈青玄微闭双眼,指尖轻触四周的空气,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让他眉头微蹙:“非也,此非幻境,乃是山庄昔日实景再现。”

两人踏着月色,缓缓步入后院,一幕幕熟悉的场景如画卷般展开。

当再次见到月昙一家围坐餐桌,欢声笑语之时,秦富贵的心猛地一紧,他拍了拍陈青玄的肩,声音中难掩紧张:“陈道长,我记得,这场景我曾梦见过!随后便是山庄的劫难......”

秦富贵的脸色逐渐凝重,他未曾料到,眼前的屠杀场面比梦境更为血腥。陈青玄心中亦是波澜起伏,他意识到,秦富贵之前的“梦境”,实则是魂魄离体的经历。

鲜血染红了青石路,哀嚎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绝望与愤怒。

秦富贵怒不可遏,吼道:“这些禽兽不如的东西!慕容山庄何曾有错,竟遭此毒手,连无辜的老弱病残都不放过!”

陈青玄立于原地,目光如炬,他未曾料到,初入江湖便见识到如此残忍的一幕。那些恶徒的冷酷无情,为了斩草除根,竟然残忍到取了所有人的首级。还有那企图利用邪恶法术控制山庄亡魂的阴谋,更是让他心中怒火中烧。

“若非山庄护灵及时,这些无辜之魂怕是要沦为恶鬼,为祸四方。”他沉声说道。

秦富贵闻言,震惊之余更是愤慨:“竟还有这等事?为何我未曾察觉?”

陈青玄轻叹一声,解释道:“非修道之人,难以洞悉这等邪术,乃是常理。”

他越想越觉得这邪恶道法有问题,他隐约感觉这道法好似跟道观有某种联系,他不敢对秦富贵言明,怕这事真的跟道观有牵扯。他心中暗自发誓,必须查清此事,待出去之后一定要给师父传信。

“是谁如此狠毒,连魂魄也不放过?” 秦富贵愤慨,他紧握双拳,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待我出去,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为慕容山庄讨回公道!”

秦富贵开始寻找脱离之法,只是这结界仿佛有无尽的力量,将二人牢牢困住。

他瞥了眼身侧眉眼微拧的陈青玄,问道:“陈道长可有办法从此处出去?”

陈青玄尝试了一番后,最终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山庄覆灭的惨剧不断重复着,当一切重演至第三遍时,秦富贵的愤怒达到了顶点。

他猛地一掌拍向结界,怒吼道:“谁人在笑?在这人间炼狱之中,竟还有人笑得出来!简直是丧尽天良,丧心病狂!”

陈青玄亦有所感,他似乎也捕捉到了一抹微弱的笑声,但在这纷乱的声音中显得那么不真切。

秦富贵眉头紧锁,唇角微抿,透出一股子决绝。他双手做出撸袖的姿态,随后,一只手臂傲然叉腰,而另一只手则直指虚空:“来啊,有种再来一次,我倒要听听是谁如此良心泯灭还能笑得出来!”

山庄好像听到了他的要求一般,场景辗转又出现在第一幕。

近了,更近了,就在他即将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刻,一阵昙花香气传来,伴随着额间一阵刺痛,他瞬间从结界中出来。

陈青玄也同时恢复意识。

***

秦富贵的眉头紧锁,如同乌云压顶,他猛地睁开双眸,怒火中烧,却在对上月昙那清冷如月的面容时,硬生生地将满腔怨气咽了回去。

他嘴角微抽,最终化为一抹复杂的笑意,好奇中夹杂着几分不解:“你倒是悠闲,没去那黄泉路上凑热闹?”

月昙轻旋手腕,银针如同流星般隐匿于袖间,她轻盈地退后几步,保持着一个既不过分亲近也不显疏离的距离。

“阵法未成,特来归还地契。”月昙解释,“适才见你们陷入幻境,便贸然出手相助,还望二位海涵。”

她指尖轻挥,一道柔和的光芒包裹着地契,缓缓飘向秦富贵。

“秦公子,过往种种,月昙多有冒犯。此地契于山庄困境并无解救之效,故特来归还,望公子能转交于秦大人。”她的声音温婉如春风拂面,却又不失坚定。

秦富贵眼中掠过一丝喜悦,毫不畏惧地接过地契,问:“可是地契有何不妥?”

月昙沉吟片刻,轻叹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忧虑:“非地契之过,是山庄另有隐情。”

这时,陈青玄在一旁正色道:“你们方才所施,莫非是传说中的‘万灵放生阵’?这山庄的守护之灵难道并非地缚?”

月昙转眸望向陈青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陈道长所言极是,确是放生阵,然山庄之事,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

陈青玄喃喃自语,眉宇间满是疑惑:“世间竟有超越地缚之灵的存在?”

月昙不欲多言,转而轻笑道:“天色渐明,二位还是早些离去吧,此地不宜久留,日后也无需再探。”

陈青玄又想到了此处鬼魂众多,心中不免得有些担心,他道:“你们就这般在山庄游荡终归不是办法。还是需前往地府,跨过忘川才是正道。”

月昙亦不明白,刚刚还拿着武器想要收了她的陈青玄,怎么就因为一个幻境对她改变了态度,不过她也并未想要深究。

她说道:“陈道长也看到了,并非是我等不想去忘川,而是整个山庄内,除我之外无人能踏出半步。在山庄内,若我们先出手,那就可能是魂飞魄散。而若其他人先出手也根本无法伤我们。”

秦富贵不明道:“他们虽为鬼魂,但从未伤过旁人,为何就一定要非去忘川不可?”他内心不知为何,总有一丝牵引好像就是不愿意慕容月昙就这么去所谓的忘川,投胎转世。

月昙和陈青玄都没有回答他的话。气氛有些沉重,山鸡鸣啼,夜色逐渐褪去。

“秦公子,陈道长。二位还是赶紧离开吧。”月昙再次劝说道。

秦富贵与陈青玄相视一眼,二人拱手作别。他们发现山庄内已有虫鸣的声音,院子的草木都恢复了生机,四周那若隐若现的怨气也已经散去。

山庄大门外,秦富贵实在心烦难忍,他想不通这么好的山庄为何就会遭受这种灭顶之灾。他忽地拉住陈青玄,低声问道:“那诡异的笑声,你可曾留意?”

陈青玄轻轻拍了拍秦富贵的手背,示意他噤声,整理着被扯乱的衣袖,故作轻松道:“此事回秦府再议,此地不宜细说。”

秦富贵转身看了下被藤蔓覆盖之下,显得幽深破败的山庄。抬脚快步离开,等他发现身侧的陈青玄并未跟上时,转头就见一道金光从陈青玄那边飞过。

他问道:“你这是作甚?”

陈青玄眼神闪躲道:“思及还未告知家师,我已到益州,给他报个平安。”

秦富贵不疑有他,只是在前方等着陈青玄与他一起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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