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坛结束得比叶显宁想象的要早。
雨早停了,她和范蜀流往停车场走,张师傅已经等在那里。
两人上车后,范蜀流接着在路上的话题问她:“章司长说的PPP计算法是什么?”
叶显宁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回答他:“购买力平价法,比如说麦当劳的巨无霸在中国卖二十元,在美国卖五美金,那四人民币就等于一美金。现在人民币和美金的汇率是六比一,那么在未来,真实汇率会慢慢靠近购买力平价汇率。”
“那也差了太——”范蜀流低头看了眼不断震动的手机,“不好意思,我妹妹的电话。”
“你先接。”
叶显宁从包里拿出来两份新闻纸,是财大的学生自己做的经济月报,封面和内容都极专业,完全不像学生的手笔。她没翻几页,就听到前座传来的声音忽然显得很着急。
“蓉蓉,你不要慌,立刻叫救护车,和医生说清楚妈妈的情况。打完120再打给我,快,别耽误时间。”
叶显宁听着心头一紧,手抓着前座的椅背,探身问道:“家里怎么了?”
范蜀流语速飞快:“我妈妈突然跌倒了,站不起来,也说不清楚话。我妹妹刚好在家,我让她赶紧叫救护车了。”
“现在去你家,”她当机立断,“告诉张师傅你家地址。”
范蜀流一家住在炒豆胡同上的一间大杂院里,叶显宁看着张师傅开车往那块儿去,一路上的景色越看越眼熟,车一拐进炒豆胡同,她惊讶地差点叫出来——他家离绮园不到一公里,走路连十分钟都不用。
车刚停稳,范蜀流着急忙慌地就推开门下去了,一路叫着妹妹的名字跑进院子:“蓉蓉!”
叶显宁看了看四周,实在不是方便停车的地方,便让张师傅先回去了,自己下车走进那大杂院,有两间房开着门,她踌躇了片刻,并不知道范家住在哪间。
一个苹果脸的女孩子从其中一间房里走出来,步履匆匆的样子,看到叶显宁,她停住脚步问:“您是?”
叶显宁急忙介绍自己:“我是范蜀流的同事。”
“噢!”她指指自己刚走出来的那间屋子,“蜀流哥在里头呢。”
“谢谢。”叶显宁走进去,里面是厨房,范蜀流和他妹妹蹲在地上,围着中间那个躺在地上的妇人。她也蹲下去,范妈妈看上去是有意识的,眼睛正常地在眨,嘴巴尝试说话,却只能发出一些模糊的声音。
范蜀流问妹妹:“救护车叫了?”
“叫了。”范蓉来泣如雨下,不断拿胳膊擦泪。
范蜀流还算镇定,颇有当家的风范,他又问妹妹:“爸爸呢?”
“我不知道,爸爸一早就出门了,给他电话也不接。”
外头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刚刚那个苹果脸的女孩就在此时跑了进来,对他们喊:“救护车来了!”
范蜀流站起来,走到院子门口,引医护人员到厨房,帮着他们把母亲抬上担架,又跟着一起推着担架上了车。范蓉来也爬上车子,坐在哥哥一旁,握着母亲的手。范蜀流在车门关上前朝院子里剩下的两个女人喊:“董董,要是我爸爸回来了,叫他来医院!”
叶显宁看着这个苹果脸的女孩朝他喊了声“好”之后,范蜀流又对自己说了声“谢谢”。
救护车很快开走了。
董董双手叉腰站在院子里,和身边这个高挑的女人四目相对了几秒,她率先自我介绍说:“我叫董董。”
叶显宁向她伸出手:“叶显宁。”
两人握了握手,叶显宁呼吸着雨后潮湿的空气,看了看四周,说:“那我就先走了。”
董董朝她挥了挥手。
没走出去几步,身后一道声音又喊住叶显宁:“叶小姐,等一下!”
她站住,回头看,是董董趿拉着拖鞋追了出来,她脸上有一点为难,合掌抵着下巴,哀求说:“不好意思,我才想起来一会儿我有个工作必须得去,你能不能在这儿等范伯父回来?”
“诶?”
“你可以在厨房等着,我给你搬张板凳。行吗?”
她低头看着董董,答应了。
“谢谢!”
董董飞快地跑进一间屋子,从里面拖出来一把塑料凳子,然后拿起桌上的一只布包小跑到栓在门口的那辆脚踏车左边,推着车往前滑了一段路,利落地一脚蹬上踏板,抬腿跨过座垫,稳稳坐上了车,回过头朝叶显宁挥了挥手:“谢谢啊!”
她一路风驰电掣,紧赶慢赶还是迟到。祁振京倚着门框,低头看着手表,铁面无私地对她宣判:“迟到。”
董董喘着气换鞋,解释说:“我本来已经要出门了,可是邻居阿姨忽然跌倒站不起来了,那家就一个高中生在屋里,慌得手足无措,我只能陪着她等救护车,所以晚了。”
“哇,这是侠肝义胆的故事呀,祁振京你就别克扣人家了。”
屋里传来一道男声,她没想到已经有客人在了——昨天祁振京问她在开饭前需要多久时间准备,她想了想说一个半小时,他便说叫客人六点半到。董董瞥着祁振京的手表,这才几点呐?
她走进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穿一件灰白的亚麻衬衫,怀里抱着一只漆黑的缅因猫,非常大,简直像一只小狮子。他看到她走近,朝她笑了笑:“你好,董董,久仰大名。”
祁振京蹲在他腿边,伸手摸着那猫的脑袋,睇了杜西亭一眼:“多嘴。”
董董看着这只猫,眼睛亮亮的,问他:“为什么是‘久仰大名’?”
杜西亭无声地一笑:“不敢说了,你老板会恨我的。”
“恨你什么?”
“恨我害他丢了老板的威严。”
祁振京站起来,笑着踢了他一脚:“去死啦。”
杜西亭见董董盯着小老鼠,问她:“你怕不怕?”
董董脸上洋溢着喜爱,抬头回答道:“不怕,我可以摸它吗?”
杜西亭点点头,放开手,让小老鼠在沙发上趴着;他站到董董旁边,和她一道儿低着头,看小老鼠威风凛凛的支起前腿,昂起身子,看着他们,嗓子里发出一声细细弱弱的叫唤。
“诶?它的声音和它的外表好不匹配。”董董伸手摸着它的脑袋,问,“它叫什么名字?”
“小老鼠。”
“小老鼠?”董董顿了顿,笑说,“是因为它的声音吗?”
杜西亭朝小老鼠伸出手,它很听话地就把自己的爪子放到了他掌心。他思考着董董的话,小老鼠的叫声,还真是很像一只小老鼠。他冁然,捏着小老鼠柔软的肉垫,没否认。
祁振京在厨房观察那一箱海胆,手指摸着海胆尖尖的刺,远远地朝客厅喊:“董董,上班!再不过来真的要扣你工资了。”
“诶!”她立马从小老鼠脑袋上收回手,朝厨房飞奔,“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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