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份海老真薯送上来,这回多了两只小碟子,一只装着白色的盐巴,一只装着赤黑的酱油,服务生解释说:“这份是海老真薯是没有调味过的,请您自己按需要加入盐巴和酱油。”
天音只是怔了一秒,立刻得体地朝服务生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她把两只碟子里的调料统统倒进碗里,服务生还没走远,她就回头叫住他:“不好意思。”
“嗯?”小鲍诧异地转回身,“还有什么问题吗?”
“请叫那位厨师过来。”
小鲍顿感不妙,快步回到后厨,趴在传菜的窗口朝里喊:“董董!”
董董听到这声呼唤头皮直发紧,她手上还有两单菜品没做呢,一晚上尽顾着手磨那份海老真薯了。她拖着脚步走到窗口,双眼失神地问:“她还不满意啊?”
“唉,”小鲍叹了口气,“你过去吧,这人今天是没完没了了。”
董董闭了闭眼,转头朝正在备菜的帮厨喊:“小马,我那两张单子你先帮我做一下。”
“好!”
董董跟着小鲍往正厅走,她问:“都让她自己调味了,她还要怎么样?总不能说这个酱油太咸了,要我当场给她酿吧?”
小鲍笑:“等你酿完,她就该挑剔做酱油的黄豆是转基因的,她那千金贵体吃不得。”
天音拿着一根筷子把原本清透的汤搅拌得乌漆麻黑,贾思捷和叶显宁看着她的动作,不约而同皱起了眉头。
但天音是外人,贾思捷不好说她什么,便朝贾思敏厉声问道:“你们到底在干嘛?”
贾思敏抿了抿嘴:“没干嘛……”
“祁振京让你俩来捣乱的是吧?”贾思捷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嘁,”天音冷笑,“我们干嘛听他的?”
贾思捷皱着眉头看了看天音,从包里掏出手机,当着她们的面就要给祁振京打电话。
“姐……”贾思敏拉了拉她的衣袖,“真不是他。”
“那是怎么,静普的老板和你俩也新仇旧恨多得数不过来么?”贾思捷没好气地挣开她的手,低头在手机键盘上飞快地打字。
看那两人不说话了,叶显宁猜测道:“不冲祁家义来的,难不成冲董董来的?”
“啪嗒”一声,天音手里的筷子掉在桌上。
叶显宁瞥过那根深棕色的筷子,眼神往上,最后落在贾思敏脸上。
这一眼,贾思敏被看得脸烧起来,眼神闪烁地瞟向天音,在叶显宁不依不饶的注视下,她小心翼翼地开口:“他们分手了。”
“啊?”贾思捷看了看天音,又看向妹妹,“为什么?”
话刚问出口,贾思捷脑海里已经把这三个人的关系串了起来——那天祁振京一副鬼迷心窍的样子。因此她在听到贾思敏说是因为祁振京喜欢上了董董的时候,她脑袋里蹦出来的词不是“居然”,而是“果然”。
说曹操曹操就到,服务生带着董董走到她们桌前,董董脸上已经连假笑都挤不出来了,她皱眉看向天音:“你到底要干嘛?”
小鲍拿手肘撞了一下她的胳膊,小声提醒:“董董?”
董董垂了垂眼,再看向天音的时候,眼神凌厉:“我敢说前三份海老真薯的口味都没有问题,第四份我让你自己调味,你一股脑儿把两碟调料全放了进去,你到底是要浪费餐厅的食物还是浪费我的时间?”
天音不快地吸了吸腮,眼睛眯起来,扭头对上她的目光:“你想多了,我就是倒调料的时候手一抖,不小心全倒进去了。麻烦你再做一份吧。”
“你骗鬼啊?”董董毫不客气地冲她吼。
天音讥笑起来:“怎么,静普的厨师对客人就是这个态度呀?”
这个角落的骚动引起了大厅其他客人的注意,餐厅经理赶紧过来处理,他让小鲍先去服务其他客人,把董董拉到身后,朝四位女客鞠了个躬,说:“不好意思,我是今天的值班经理。菜品有什么问题吗?”
天音背靠着椅子,懒懒地开口:“我不小心把调料全倒进汤里了,这下没法吃了,我想请这位厨师再做一份,她好像不愿意呢。”
经理看了眼怒气冲冲地董董,朝她递了个眼神稳住她;看着桌上的四份海老真薯,他说:“没问题的,我现在叫别的厨师再给您做一份。”
“不,”天音看着董董,眼神很阴、很毒,“我就要她亲手做的。”
这话让经理一时哑口无言,看看这四位客人,个个都是一副高素质的模样,怎么偏和后厨一个小女孩较上劲了?
董董重重哼了一口气,越过经理的肩膀对天音说:“我还真伺候不了您,另请高明吧!”
“经理,”天音露出一个委屈的眼神,“你们的厨师,就是这种素质呀?”
董董抢在经理前面开口:“你别恶人先告状!我老老实实在这儿上班,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找茬儿。干什么,我招你惹你了?”
“你激动什么?”天音似笑非笑地接住她的目光,“你老老实实上班,我也只是老老实实吃饭啊,你的菜做咸了,我要你重做,有什么问题啊?”
董董被天音平静的诡辩煽动得愈发激动,如果没有经理堵在中间,她一定冲上去把桌上那四碗汤泼人家脸上了。她有点语无伦次:“你,你……”
“有劲吗,天音?”叶显宁站起来,低下头,斜了她一眼,“是祁振京要和你分手,和董董有什么关系?把人家的工作弄得鸡飞狗跳的,何必呢?你要是不甘心,找祁振京说理去。”
董董接连诧异了两下,没想到叶显宁会为自己出头——不管怎么说,叶显宁和祁振京的女朋友,肯定比和她有交情的多。她也没想到,祁振京和女朋友分手了。
天音也没想到叶显宁居然站在董董那头,更没想到叶显宁敢当众拂她面子——她在祁家义的店里闹事,贾思捷都只能指桑骂槐地说贾思敏两句,叶显宁是什么东西,敢教训她?
其实叶显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淌这趟浑水,不论是董董还是天音,都是和她交集不多的人,只是天音始终一副欺人太甚的做派,让她有点儿心疼董董的狼狈,对有些人而言是承担起生活的一份工作,对另一些人而言,只是一个不蒙他喜悦就理应遭殃的东西。
叶显宁是得过老天爷一番教训的,自象牙塔上掉下,也算知道“世上何尝尽富豪”。大家都在老天爷手下讨饭吃,有的人出生好,已然占到了别人没有占到的便宜,还这么咄咄逼人,她实在看不下去。
她离开椅子,站到董董身旁,音量不大,语气也柔和,对天音说:“适可而止。”
“你教训起我来了?”面对叶显宁,天音面对董董时的游刃有余没了大半。
叶显宁本来就高,天音还坐着,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天音,难免让对方觉得她高高在上。她把语气放得更柔和了些:“我没有什么可教训你的,但你不应该迁怒一个无辜的人。”
一直很平静的天音,此刻胸口剧烈地起伏。她来找董董,无非就是因为那天祁振京说他喜欢上董董了,她不甘心自己的魅力输给一个厨子,想借着客人这个上帝般的身份给自己挣回一点面子。叶显宁的一番话,点破了她的心思,不但没能让她停手,反而使她愈发恼羞成怒。
天音眼里闪过一道阴狠,她站起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周叶显宁,放慢了语速,一字一句说得很清晰:“人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你清楚得很嘛?”
叶显宁心里一慌。
果然,天音朝她微微一笑,说:“那你有没有和你的哥哥、堂姐说,人不应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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