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显宁和祁振京一起离开董家和范家合住的大杂院,两人的车一前一后停在路边,两辆车上都贴了一张醒目的罚单。
祁振京习以为常地揭下这张小纸片,走到叶显宁的车子旁边,说:“你买车了啊,这是彻底回归的象征吗?”
叶显宁眼睛盯着罚单,摇了摇头:“亚均哥的车,借来开开。”
祁振京打量这车的轮毂,说:“你哪天去贾思捷的车库看看,她买车的眼光真是不错,我都有几辆车是她推荐着买的。”
她把罚单折起来放进包里:“难得噢,你说她的好话。”
“嘁。”
叶显宁把包放到车盖上,斜倚着车,看着他:“董董拒绝你了?”
他瞪她:“你知道锦衣卫都是因为什么死的吗?”
叶显宁笑着,拿一句俗语总结道:“赔了夫人又折兵。”
“□□,懂不懂?”他转过去,和她一样倚着车,面朝人行道,“总不能吃着碗里的,惦记着锅里的吧?”
她点着头:“这是碗也没了,锅也没了。”
他“啧”了声,说了董董最后和他说的那句话:“有什么的,两条腿的癞蛤蟆找不到,两条腿的女人还不是满大街都是?”
叶显宁大笑起来,想起他们以前常说的另一句:“世上女人千千万——”
“对你不好天天换!”两人齐声说出后面那句,笑得弯下了腰。
她踢了踢他的小腿:“别灰心。”
他夸张地张大嘴巴:“喂,你这鞋头尖得和锥子一样,好痛。”
她又踢了他一脚:“再装?”
天黑得很彻底,两人站在两盏路灯中间,暗暗的光里,两张暗暗的脸。
祁振京敛了表情,转过脸,特别认真地看着叶显宁:“昨天真的对不起,天音去找董董就算了,还波及到你,我真的没想到会这样。”
叶显宁没敢看他,仰头看着头顶漆黑的夜空,灰色乱云朵朵,慢慢地在天上飘。她小声说:“没事。”
“诶哟,”祁振京抱住她,揉着她身上这件柔软的毛衣,“别和我装没事,我知道你恨死我了,昨儿晚上做梦都骂我呢吧?”
“走开啦,”叶显宁推开他,“动手动脚的。”
“双重标准!”祁振京笑嘻嘻的,“杜西亭抱你的时候你怎么不推他?”
“胡说什么啊?”
“再装?我都看见了,静普停车场。”
“你看见个屁。”
“到底怎么样,你们两个?”
“不怎么样。”她扭头看向马路。
祁振京点点头:“你昨晚在他家过夜了。”
“啊?”叶显宁脸上一下烧起来,“你在他家安监控了啊?”
他哈哈大笑:“真的啊?我只是诈你一下,你也太不经骗了。”
叶显宁面朝他,却不看他的眼睛,只是盯着他的鼻尖,叹了口气:“不会怎么样的,有这么多麻烦在背后勾勾绊绊的。”
祁振京沉默着。
他的沉默勾起了她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她晃了晃车钥匙,从车头往驾驶座绕过去:“回去了。”
“叶显宁,”祁振京拉住她的手腕,“别因为那些事就蔫儿了。”
她强笑了一下。
他看着她葡萄似的眼珠子,说:“我宁可你跟天音似的,也不想你这么窝囊。人家骂你,你就骂回去,以前你也是小炮仗一个啊。”
她睫毛颤动:“人家又没说错,我要怎么骂回去?”
“管他说对说错呢,骂人还挑词儿啊?长得比你丑、腿比你短、腰比你粗……”
叶显宁笑出来:“人身攻击啊,会不会太低级?”
他拍拍她的肩膀:“其实,谁家又没有一点丑事呢?我家不还有个祁家义么?”
她眼睛酸酸的,低下头,酸涩地咧着嘴:“诶呀,说这些干嘛……”
“多说多听,当是打疫苗了。”
一滴泪无声地掉在地上。
他上前一步,又把她抱进怀里,揉着她的毛衣:“你好好儿的。”
“喂!你们两个,这里不准停车。”
叶显宁推开他,声音从大杂院的门口传来,一个推着脚踏车的男人朝他俩喊。
祁振京抱歉地朝对方合掌:“马上走!”
“现在就给我挪了,”那人骂骂咧咧的,“谈恋爱谈到马路上来了。”
叶显宁破涕为笑:“回去了。”
“慢点儿开。”他最后捏了捏她单薄的肩膀,朝自己的车子走去。
回到酒店里,杜西亭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叶显宁正在和许亚均打电话,他说过段时间有个时装秀在居庸关,找个时间给她送一张邀请函过来。
她说了谢谢。
许亚均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昨天在静普的事情,他问她:“卢天音是干嘛?疯狗一样乱咬人。”
叶显宁从床角下了床,漫无目的地在窗前踱步:“是她男朋友喜欢上另一个女生了,她就去那个女生工作的地方找麻烦,我帮人家说了两句话,她可能气我向着别人吧。”
“这个小孩真是……卢伯伯太宠了,无法无天了。”
“老来得子是这样的。”
“你倒是不气。”
她诚实地说:“我已经气过了。”
许亚均笑了两声:“骂回去啊,有你哥我给你撑腰呢。”
她嘴角扬起来:“我才不和她计较嘞。”
“明天中秋节,来家里吧?”
“不要啦,姑父家里那么多人,我挤在里面好奇怪。”
“那你怎么过?”
“我和同事一起啊,带外国人过中秋节。”
“不如中午,”他顿了一下,改口道,“早上,我们一块儿?”
“真的没事,哥,我早上睡懒觉。”她笑着说。
许亚均解释道:“中午要和程灵他们家一起,没办法。”
叶显宁心一沉,想到另一个人,提醒说:“中秋节你要给丹丹打电话噢,不然他以后只知道圣诞节、感恩节,根本不理会中国节日。”
“嗯,”他的语调低下去,“我知道。”
两人道了晚安。
叶显宁在飘窗上盘腿坐下,看着窗外繁华的夜景,呆呆地出神。
又要过节了。
最寂寞的就是过节,家家户户的热闹,都是在提醒你的萧然。
手机震了震,她拿起来看,是杜西亭的短信。她没有点开看,随手滑掉了。
正如她和祁振京说的,不会怎么样的,有这么多麻烦在背后勾勾绊绊的。
况且爱情这个东西,很平常,总会发生的,只不过今天这个人是杜西亭,以前这个人是高力蔡,以后还可以是很多甲乙丙丁。爱情,实在是不可代替性不足,稀缺程度也不高。
她潇洒地把手机往床上一丢,一路脱着衣服往浴室走。
可是不等头发吹干她就一路滴着水跑出来了,从床上捞起手机,又踮着脚回到浴室。
手机放在台面上,她一边拿毛巾把头发包起来,一边看短信里杜西亭说了什么。
和他的聊天界面,全部都是他发来的灰色气泡框。
所谓“全部”,其实也只有两句。
几个星期前,她看到姐姐的新闻,所以没有回复的那句,“我到家了,晚安”。
还有他刚刚发来的。
“我明天去华坪法律援助,回来见。”
包头发的毛巾一下散开来,她抬手去整理,手机屏幕慢慢就熄灭了。
一声叹息从她的心里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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