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机,关机,关机。
语音信箱,语音信箱,语音信箱。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
北北坐在地上,给许亚均打了一整天的电话,打不通。
两天了,他的电话打不通。
她给他的助手打电话,那个声音冷冰冰的女人,永远只说“私人行程,无可奉告”。
月亮挂在窗前,一整天了,她好饿,她今天只吃了杜西亭中午做的那份汤。
北北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厨房想要给自己煮一点东西。拉开冰箱门,她拿了一颗鸡蛋出来,刚把鸡蛋打到碗里,闻到蛋腥味,她忽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扶着水池边干呕起来。
喉咙里一阵酸,她觉得恶心,猛灌了几口水,刚咽下去,又原封不动地吐了出来。
水太凉了。
她拿过水壶烧水,听着电器运作的声音,眼泪忽然扑簌簌地落下来。
此刻她最想念的,居然是杜西亭给她煮的鸭子汤。
躺在床上,北北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了,电话响起来。
她激动地翻身去床头柜上拿手机,忽然意识到什么,放轻了动作,手捂着肚子,把手机摸过来。
是许亚均。
她等了一天他的电话,现在他真的打来了,她反倒没那么想接了。
任由手机在黑暗里亮着,她看着那三个字在屏幕上跳动,等着,等着,看他对自己有多少耐心,看他愿意分给自己多少的时间。
屏幕暗下去,铃声停了,从头到尾,它响了四十五秒。
四十五秒。
北北只觉得欲哭无泪。
过了一会儿,许亚均发了短信来。
“北北,我刚下飞机。我在多伦多看我舅舅他们,有事回去再说吧。”
多伦多,多伦多……杜西亭说,他在多伦多有一个三岁大的儿子。
她一定要亲眼看看才行。
第二天杜西亭听哥哥说,北北向学校请了一星期假,去多伦多了。
他“噢”了声,没有多说。
去就去吧,反正不真的看到,她是不会死心的。
杜东景问他:“北北怎么了?”
“没怎么,”杜西亭顿了顿,“加拿大,不也有法语区么,她可能去看看吧。”
杜东景将信将疑地挂了电话。
杜西亭在办公室里坐着,心神不宁的,小飞过来敲门,说凯普乐先生在外面等。
“请他进来。”
过了一会儿,凯普乐走进办公室,脖子上挂着他的照相机,大剌剌地往沙发上一坐,问道:“怎么样?”
杜西亭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
小飞进来倒茶。
杜西亭在凯普乐对面坐下,小飞把茶放到他面前。他对小飞点点头:“谢谢,你先出去好了。”
“好。”小飞走出办公室,轻轻带上门。
凯普乐关切地问:“怎么样嘛?”
“唉……”杜西亭叹气。
“真的?”
“嗯。”他点了一下头。
凯普乐骂了一声:“谁啊?她男朋友是哪个混蛋啊?”
杜西亭看向他,眼神晦暗,一字一字地说:“许、亚、均。”
“啊?”这下轮到凯普乐傻眼了。
杜西亭闷闷地喝了口茶。
凯普乐神情尴尬:“许亚均——叶显宁的表哥啊?”
杜西亭垂下眼:“不然还有哪个许亚均?”
许亚均?凯普乐想起那天在秀场,叶显宁向他介绍坐在她身旁的女士,那是许亚均的未婚妻。他垂了垂眼,许亚均的风流韵事,又岂止北北这一桩?沉吟片刻,凯普乐开口说:“他倒是适合捱光的,《水浒传》里说的‘潘、驴、邓、小、闲’,他还真是五件俱全。”
杜西亭不语,捏着茶杯把玩,心想,潘安般貌,邓通般钱,体贴入微,得闲工夫,这四件倒是真的,可是所谓的“驴”,你怎么知道?
见他不响,凯普乐又问:“那……北北是怎么打算的?你这么愁眉苦脸,不会是因为她要生下来吧?”
“嗯。”他不情不愿地从鼻子里挤出这一声。
“啊?她要生下来?”凯普乐抿了抿唇,“我记得她还在读书吧?大四了?”
“是啊,她真的是……”杜西亭想起一句歇后语,“王八吃了秤砣——铁了心!”
凯普乐笑了笑:“许亚均怎么说?他都要结婚了,不会真由着北北生下来吧?”
说起这个杜西亭就来气:“诶,你说他多没有责任心、多懦弱,他连北北的电话都不敢接,他真是我见过最没骨气的。”
凯普乐很少见到杜西亭动气,忍俊不禁,给他倒茶。
“谢谢,”杜西亭看着他,“怎么办?你说我要不要去找许亚均问个清楚?”
“这还不清楚吗?这还有什么好问的?”凯普乐又说,“叶显宁知不知道这件事?”
杜西亭摇头:“当然不知道,这种事情我难道应该到处说?光荣啊?”
凯普乐低了低头:“你俩,真挺麻烦的。前有你哥哥和她姐姐,后有你妹妹和她哥哥,你怎么和她相处啊?”
“她是她。”
“嚯。”
杜西亭瞥瞥他:“怎么,难道二十一世纪了还要搞连坐啊?”
“好样儿的,”凯普乐冲她比了个大拇指,“够男人。”
“唉,”杜西亭撇着嘴,往后一靠,“北北怎么办呐……这个傻瓜。”
“如果——我是说如果,她真的把小孩生下来了,怎么办?”
杜西亭摘掉眼镜,合上眼皮,转了两圈眼珠子。
他无奈,很无奈。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他只有帮她养啊。他还能怎么办?这是他的妹妹啊……
凯普乐看着他,忽的笑了:“你会帮她养的。”
杜西亭无奈地揉着山根。
“要我说,这事儿责任太大了,你还是告诉她爸妈吧。”
杜西亭坐正了:“她最怕她爸爸了,还是等等吧,没准儿过两天,她就想开了。”
“亚均哥呢?你就放过他了?”
“那我能怎么样?他是随便谁的表哥,我都多少要他吃点儿教训,偏偏是叶显宁的表哥。”
凯普乐笑了声,不再说话,打开他的照相机,一张一张翻着照片,最后停在一对男女的照片上不动了。
是那天在时装秀,他拍到许亚均和章台柳单独往车里走。
办公室的大门猛地被推开,祁振京走进来,指指杜西亭,又指指凯普乐:“好啊,好啊,你们两个,背着我干嘛呢?”
凯普乐把照相机关掉,站起来,提议道:“上我家吃饭去呗,小月叫了厨师上家里做螃蟹。”
杜西亭在凯普乐家里喝得酩酊大醉,小月早早上楼休息了,祁振京和凯普乐一块儿架着他走到车前,让他躺在后排。
祁振京气喘吁吁地说:“杜西亭怎么回事,他平常不是会喝大的人啊?”
凯普乐看着酒酣耳热的杜西亭,说:“谁还没有个需要借酒消愁的时候了?”
祁振京好奇地看向凯普乐:“他有什么愁?叶显宁去香港找人家亲哥,异地恋一礼拜也能算愁啊?”
凯普乐无奈地拍了拍祁振京的肩膀:“得了,你送他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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