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显宁和茱莉一起抵达发布会,小飞陪她们过了一道又一道身份检查和安全检查,领她们在位子上坐下。叶显宁朝他点头道谢,小飞走开了,过了一会儿又拿了两瓶矿泉水过来。
茱莉好奇地四处打量,问叶显宁:“我们现在是在马丝堡里面吗?”
“不,”叶显宁手里翻着宣传册,最后一页是活动流程,“要等到介绍完,才会去参观马丝堡。”
茱莉打了个哈欠,歪头靠在叶显宁肩上。
叶显宁仔细看了一遍介绍词,合上宣传册,转头朝入口的方向张望,不断有人走进会场,她在找杜西亭。
一辆加长车在会场前停下,杜西亭把小飞叫过来,请他带大家入场,自己则跟着邓肯绕到会场后台去找祁振京。
没想到董董在后台,杜西亭和她打了招呼,把祁振京拉到门外:“你怎么敢把董董带过来的?让卢伯伯看到,又是一场好戏。”
祁振京说:“所以我才让她在后台待着。”
杜西亭眉头一皱:“在后台坐牢么?”
祁振京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穿得很帅嘛。”
两人往后台走回去,杜西亭说:“你给我安排的角色不就是站在角落当花瓶吗?”
“你是我点的男模啊?”祁振京在董董身旁坐下。
董董奇怪地朝杜西亭看去,他只是笑,没有回话,拨开黑色的绒布帘子在看会场。小飞告诉他了叶显宁的位置,他朝那个方向望去,想要一眼看到她其实很容易——全场那么多人,只有她坐着的时候抬头挺胸,一身白衣,像一只天鹅。她旁边坐着的那个外国人,多半就是她说的节目编导,那她旁边那个一直在和她讲话的男人是谁?还戴着一副那么骚包的红色粗框眼镜……
叶显宁看到高力蔡走来时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他戴着一副红色的粗框眼镜,明明穿着那么一板一眼的灰色西服套装,怎么眼镜选得那么轻浮?她低头一看他的鞋子,竟然是一双红色的帆布鞋。
还呼应上了。
高力蔡笑嘻嘻地向她和茱莉用英文打招呼:“嘿,好久不见。”
叶显宁也用英文问他:“你怎么会来?”
他在她旁边坐下:“因为我有邀请函。”
“你怎么会有邀请函?”
他以为自己是被她看扁了,颇为不服气:“我为什么不能有?中横建筑的马丝堡项目在美国的推进,完全离不开高氏的运作。”
“噢,”叶显宁好笑地看看他,“和你其实没什么关系。”
高力蔡拍了她一下:“我……我对火星很感兴趣啊。”
她转开脸,和茱莉说话。
高力蔡四周看了看,硬是伸长脖子,凑过去和她们聊天:“显宁,为什么你们有邀请函呢?”
叶显宁回答:“我的好朋友的项目。”
茱莉质疑道:“好朋友?”
高力蔡领悟得很快,“噢”地叫起来:“其实是你的新男朋友,是吗?”
“不,”叶显宁摇头,笑着说,“是旧的男朋友。”
茱莉说:“是她的初恋。”
高力蔡由衷地为她高兴,侧过身和她抱了抱:“恭喜,你们还是在一起了。”
在他耳边,叶显宁轻声说:“谢谢。”
两人拉开一点距离,莫名地顿住了动作,看着彼此,眼睛里好像有话要说。舞台上主持人正在宣读迎宾词,在他洪亮的声音里,高力蔡朝叶显宁扬了扬眉毛,朝前坐正了,心里难免是咯噔一下——比起他,她和那个人之间才是真正的复杂、真正的麻烦。叶显宁已经在一个“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的位置上了,那个人身上不可能不是枷锁重重,可他竟然还是义无反顾地和她在一起。高力蔡有点儿无地自容,仿佛他们都是纯粹的人,只有他,凡心炽热,困在名利场里走不出来。
“没事的,”叶显宁忽然在他耳边小声说,“富贵场、温柔乡,没区别的。”
高力蔡虽然是香蕉人,中文讲得很一般,可是她的这句话他听懂了。她读心似的理解力让他有点儿不好意思,装作不明白地问:“什么是‘温柔乡’?”
叶显宁伸出中指狠狠戳了一下他的大腿。
他朝她感激地点点头,想起来很久以前他们在谈恋爱的时候,他想把中文学好,开始找中文小说读,叶显宁捏着他手上的《资治通鉴》哈哈大笑:“哪有人刚开始学就念这么高难度的读本?”
她给他出主意,让他去找网络小说读,因为网络小说一般语法简单,剧情有趣,读起来没有难度,还能保持兴趣——从此他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了修仙的故事。有一天他捧着电脑,脑袋枕在叶显宁的肚子上读修仙小说,非常气愤地对她说:“主角竟然为了爱情放弃了修仙?”
没想到她毫不在意,她说:“为了爱情放弃修仙,和为了修仙放弃爱情,这两件事没有什么区别嘛——爱情和修仙,又没有高下之分,都只是用来打发时间而已。”
她偶尔会冒出一些很出世的想法。他不禁勾起嘴角。
人活着,其实不管做什么都只是在等待死亡降临的途中打发时间。可是人不能总这么想,你把死亡搬出来,把虚无搬出来,那就无话可说了。
活着,就不得不为生命设置一点意义和目的。
富贵场,温柔乡,凡心所向不过是这两处。他很清楚,他的这一段生命在为什么而燃烧。
祁振京站在台上做介绍,他看上去真真是意气风发,情场得意,事业也是鸿运当头。
来宾将会分批次前往马丝堡参观,同时可以向销售订购马丝堡的地球版本——鹅丝堡,也是使用百分之一百可回收的材料,用增材制造技术搭建,只需要三十个小时就可以完工。
许亚均坐在台下翻着宣传册,找了半天找不到鹅丝堡的定购价格,他把手册塞进程灵的皮包里。程灵瞪他,埋怨他什么东西都只知道往自己包里塞。
他笑着拉过她的手:“不然怎么总是送皮包给你呢?”
她掐着他的手指:“阴谋呀。”
“你总算是知道了。”
他握着她的手,专心听台上祁振京的长篇大论。
只要他的视线微微朝左一偏,他就能看见一头耀眼的红发——北北和她的大伯坐在前排。他始终坐得端正,不是朝前看,就是往右边看程灵,可他知道她坐在那里,他的余光里都是那抹燃烧的火红。
叶秀坐在儿子另一边,她自然也没法对那抓人的色彩视而不见。
许亚均是她唯一的儿子,哪怕他从来不说,她也自有办法知道他和哪家的孩子混在一起、有过哪些女朋友、闯了多少大祸。她当然知道自己的儿子每半年就往多伦多跑一次不是他所谓的去看望舅舅一家,她不说,代表她默许。这种默许,并非是支持,而是同意,她认可他对自己闯下的祸的处理方式——既然没办法置之不理、既然放不下,那就把那个女人和小孩统统丢到国外去,藏好了,别让其他人知道。
人后多失格都无所谓,只要在人前,他别让她这个做母亲的难看。
至于杜北北,叶秀首先是没想到儿子会和这家的孩子勾搭在一起,其次,她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这么豁得出去,为了逼宫,敢让这种丑事人尽皆知。
她有点儿担忧地朝程灵那边看过去,程灵天真地和许亚均眉来眼去,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程灵的另一边坐着她的父亲,程立宪,大部分时间他是待在上海的,这几天来北京开会。叶秀向祁振京的母亲多要了两张邀请函,本意是找机会和亲家增进感情,没想到杜北北也会来。
大着肚子还出来现眼,她家里真是不嫌这事儿丢人。
叶秀心谤腹非,频频往程立宪那边看过去。
他久居沪上,应该不会知道吧?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