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西亭听祁振京说完来龙去脉后哈哈大笑：“这不就是你喜欢的干脆、利索嘛？”
祁振京对这突如其来的艳福有点儿摸不着头脑：“天上掉馅饼似的。”
“你和董香分手了吗？”
“噢！”祁振京一拍脑门儿，“忘记了，明天一早我就找她分手去！”
叶显宁靠在杜西亭身上听他们讲电话，笑出来：“他不是号称只是衔接得很紧，但从来不重叠的嘛。”
杜西亭把手机放到茶几上充电：“拿这话堵他，他一准说，破例才说明是真爱啊。”
接到祁振京的电话之前，他们在看电影，一部旧片，休格兰特主演的《共谱恋曲》，叶显宁特别喜欢它的主题歌《重拾旧爱》，他们回他家里的路上，她就在车里放这首歌。杜西亭听了一会儿，听出来了，他说：“你知道吗？品冠也唱过这首歌。”
“什么！”叶显宁尖叫。
她最喜欢的歌手唱过她最喜欢的歌，她却不知道？实在是很多年，她不太关注以前痴迷过的东西了。小时候她爱品冠爱到想给自己改个姓，品冠姓黄，她简直要叫自己“黄显宁”。即刻，她拿起杜西亭的手机找品冠唱的《重拾旧爱》。
休格兰特的声音，怎么和品冠那么像呢？
她听着，杜西亭忽然说：“我们晚上看《共谱恋曲》吧？”
叶显宁扭过头，朝着另一边轻笑。
杜西亭说话的声音怎么也和品冠一样？
电影放到最后，男主角和女歌手上台合唱《重拾旧爱》，一尊大佛摆在两人身后。叶显宁忍不住站起来，把小老鼠搬上沙发，拉着杜西亭站起来，强迫他和她一起合着电影里的歌声对唱。
客厅里灯光昏暗，外面大雪纷飞，窗框上堆了一层厚厚的白雪，屋里暖暖的，一只黑猫趴在沙发上，两眼无神地看着地毯上一男一女拿着遥控器假装是麦克风在唱歌。
杜西亭眼神锁定在她身上，耳朵里只有她唱歌的声音，忽然觉得真应景啊，《重拾旧爱》。
叶显宁丢了一个靠枕到他身上，眼睛瞪他。
他这才回过神，被她胁迫着一起唱出声。
好像每次叶显宁强迫他做点什么，或者对他说话阴阳怪气，杜西亭不但不恼，反而还异常享受，不是因为他有受虐倾向，只是他觉得，她就该是这样的——有那么点儿不客气，觉得全世界都理应围着她转，她说东别人不敢往西，她呛你几句你也活该受着……怎么听怎么不合理吧？哪有这样的人呀，谁天生欠你的吗？可偏偏，他就觉得她这样没错，她就是那样众星捧月似的长大的。
虽然现在，她变得特别讲道理，尊重别人，有同情心，这是老天教会她的，让她在滚滚红尘里磨砺了一番，把她打磨成了一颗圆润的鹅卵石，可是偶尔，他还是暗暗期待她能那么无理取闹一下，期待她身上还有一点儿过去的样式，否则他总觉得，是他的家人，杀死了这个世界上一个本应恣意张扬的女孩子。
愧疚，就是这点儿愧疚，他以为只是一点儿的若有若无的愧疚，让他好几次错觉自己迈过了这座山，但只有高空振翅掠过的飞鸟知道，他只是越过了一个小小的山坡，而他的脚下却是一座巨大的山脉，他可能一生都无法翻越它。
十二月初，中横建筑的马丝堡正式宣布落成。
发布会安排在礼拜二下午两点十二分——这是祁振京找大师算的好日子。
祁振京这个人，最爱的四个字大概就是“大张旗鼓”，他邀请了不知道多少人来参加，各行各业应有尽有，原定是要在马丝堡里面举行发布会的，最后一算人数，小小一个马丝堡哪里装得下，只好在周边又借了一个场地，把参观和介绍分成两部分进行。
祁振京邀请的“很多人”里，自然包括杜西亭的家人。
难得，杜同文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说可以参加。
杜西亭便说下午去接他们。
结果孔孝文说：“西西一起过来吃午饭吧，吃完大家一起过去。”
杜西亭心里直叫苦，知道他不方便拒绝嫂子，这种事儿从此就一天到晚地叫嫂子来请他，但他还就是被这紧箍咒套牢了，怕嫂子多心，他只有回回听令。
没想到他回到家里，看到餐桌前的一个黑发背影，他以为是北北把头发染回黑色了，心说还不如红头发顶上长出一截黑色来呢，难看是难看了点儿，可怀孕怎么能染头发？那人转过头，竟然是贾思敏。
杜同文走过来说：“京京反正是把大家全叫上去看他的火星房子了，敏敏也去，我就把她叫来吃饭了。”
杜西亭扬眉，显然是不信。敏敏是去，贾思捷难道不去？还有凯普乐、小月，人多了去了，怎么不全叫来家里吃饭算了？
他知道他当时和敏敏交往的时候，父亲别提多开心了，一个月之后他们分手，父亲还教训了他一顿，话里话外都是在说，敏敏是他心里最合格的儿媳妇。
敏敏，好当然是好的，可是对父亲来说，更重要的是，她的爸爸是贾厚德。
叶显宁的爸爸是谁——躲在国外没办法回来的叶科。
杜西亭很无奈，站了一会儿，不想让贾思敏难堪，他走过去和她打招呼：“我前段时间还去你们博物馆看了张掖黑水国遗址的最新考古成果。”
“是嘛？”贾思敏笑着，说了个没谱的传说，“黑水国地下有金月亮，你看到了吗？”
孔孝文坐在她旁边，抬头微笑着，目光落在杜西亭身上。
他眨了眨眼：“就是真的有，也要你们先挖出来，我才有机会看嘛。”
“坐下来，西西。”孔孝文摸了摸他的袖扣，是镶满碎钻的豹头形状——她的这个小叔子，今天穿得颇为正式，领带打了一个花哨的曼哈顿结；头发是请发型师做的，比他平时自己拿发胶抓出来的有型不少。
样子好，性格好。
孔孝文转头看向贾思敏，嗯……难怪她会喜欢杜西亭。
中午家里请了厨师回来做和食，茶泡饭配西班牙式的烤章鱼，据说是邱洁想要吃烤章鱼了，杜同文二话不说就让厨师做。他对邱洁确实好得没话说。
但杜西亭想的却是，北北看到章鱼会不会孕吐？
北北姗姗来迟，大家这才开饭。
杜西亭坐在北北对面，总是拿眼睛瞟她。北北忍不住瞪他。她瞪他，他也不客气，瞪回去，看谁瞪得过谁。
两人坐在餐桌最末斗法，主位上杜同文忽然说：“敏敏怎么吃饭这么秀气？多吃一点。”
北北朝贾思敏看过去，她坐在杜西亭一旁，夹在杜西亭和杜东景的中间。贾思敏和杜西亭的事情，北北是知道一点的。她想笑，同情地看看杜西亭。
贾思敏对杜同文说：“没有啊，杜伯父，我吃很多。”
“这是你邱阿姨喜欢的，合不合你口味？”
“合的。”
“那就好，”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小儿子，“以后常来，也不怕吃得不习惯。”
杜西亭假装听不懂，只管对付他的那条章鱼足。
贾思敏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怎么好意思总来蹭饭吃呀？”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杜同文说，“以后让西西下了班去接你来家里吃，人多吃饭才有意思呢。”
她有点儿不敢看杜西亭的反应。
北北却坐在对面，捧着茶杯遮挡她咧到耳根的嘴，幸灾乐祸。
杜西亭放下筷子：“知道啦，我以后不仅去接敏敏来家里吃饭，我顺路把祁振京、凯普乐、贾思捷全叫来，把这张桌子坐满，热闹。”
杜东景听着好笑，下意识地抬头，和他对面的邱洁的目光相遇，他心里一紧，很自然地把视线转到孔孝文脸上，和她相视一笑。
邱洁低着头，她虽然和这家的小儿子交集不多，可是他的事，她门清。早就听杜同文说杜西亭谈恋爱了，从他的口气来看，不是一个他满意的对象，于是她很好奇地问他女朋友是什么来头，杜同文说：“呶，就是那天在小捷订婚宴上碰到的，我们准备走的时候看到的和一个男的走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子。”
那个女孩子啊……邱洁是有印象的，很高，还很高贵。
难道那天和她走在一起的男孩子不是她的男朋友？
那个男孩子……也是一副天之骄子的样子。
她瞟了一眼杜东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