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瑾突然噤声了,她看周牧的眼神变得警惕起来。“不是第一次来”是什么意思?难道周牧和他们一样,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加入这次旅行?
但是仔细想想,在此之前,对方似乎从没提起过关于自己的任何事。所以,周牧到底是真的来帮助他们寻找钟益佳,同时也知道解决那个噩梦的方法,还是对他们有所图谋?
“你看,我这才刚说一句话,你又开始紧张了。没关系的,放轻松。”
周牧叹了口气,看了严瑾一眼。严瑾觉得,对方的眼神中除了无奈,似乎还有一种不屑。不过很快,这种不屑里就染上了一丝怜悯。
“我听李朝说,你们上次到雪山来,至少原则上只是为了陪他们夫妻俩,来许愿要个孩子?”
周牧对于严瑾默默坐远了一些的行为并不介意,反而翘起了二郎腿。
“而在他们夫妻二人里,钟益佳又是这次许愿活动的意愿主导人,简单来说,是她想要,李朝都只能算是陪着她来。并且,钟益佳之所以想来这里许愿,仅仅是在网上一些来源不明的帖子里,看见有人说这里许愿很灵验。我说的这些基本情况,没问题吧?”
严瑾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看着周牧,示意她可以继续说下去。
“所以我对你们的遭遇总结的就是:一群相信鬼神传说的人,在没有任何的专业知识储备、也可以说没有做任何相关准备的前提下,来到了一个在传说中灵验到邪门的地方,用认真的心情和玩一玩的态度,搞出了一些有的没的事情,最后惹出了自己解决不了的麻烦。对了,你们甚至还缺乏登山的经验。”周牧的用词突然变得犀利起来,语气却像是在谈论什么有趣的事,“那你们听说过吗,来雪山许过大愿望并且实现的人,几乎都在十年中陆续失踪,不一定是在这儿,也有可能是在他们的家里、公司,总之突然人间蒸发,杳无音讯。这些信息你们查到过吗?又试图了解过内情吗?”
听到这儿,严瑾已经控制不住的表情里,表露着震惊和些许恐惧。什么叫“大愿望”?有很多人失踪,是死了吗?
他们之中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也从没在其他帖子里见过。而且,按照最近那诡异梦境的发展速度来看,根本不像是能像连续剧一样进展十年的剧情,难道他们很快也要迎来这种命运了吗?
“比如钟益佳和李朝的愿望,就算是‘大愿望’。”仿佛知道严瑾心里在想什么,周牧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收敛了一些,认真给她解释起来,“就拿生育这件事来说,你仔细想想,不论是对于动物还是人类,都相当于一个物种的配偶之间,通过繁衍后代的行为,凭空创造出一个有□□搭载的自由意识体。空手捏活人,从这种角度来看,这绝对是一件大事吧?”
“至于你们其他人,我不知道你们许了什么愿望,但是听起来我并没有猜错,结合李朝大概给我说了几句,所以,你们之间似乎在上次下山之后,都出现了一些共同的问题?”
“做梦。”严瑾严肃地说到,“我们都在做同一个诡异的梦。”
周牧点点头,想让严瑾讲讲这个梦。严瑾却有些奇怪:“按理来说,之前你在李朝家能那样对待陆洋,要想知道一个人做梦的内容这种事,对你来说不应该很容易吗?”
“第一,我又不是什么都擅长的神仙。我要是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就应该坐在那些人类最高科学机构破解世界难题,而不是没事儿就通过挤一号线去打工这种事磨练精神。”
提到人多时甚至能脚不落地的地铁,周牧似乎多出了一种让打工人感到熟悉的怨气。
“第二,就算我真的很有本事能做到这种事——说个话糙理不糙的话,在没封顶墙还矮的公厕里,你只要站起来环顾四周,就能看清周围上厕所的人脸上丰富多彩的表情。但是作为正常人,我想你平时也没兴趣干这事儿吧?很巧,我也一样。窥探他人的**,其实没有那么有趣。”
被周牧这样的语气和态度噎了一下,严瑾反而放松了一些。只是回忆起那个梦,她的脸色又异常苍白了起来,因为害怕,身体也微微有些颤抖。
看她这样,周牧既没有出言安慰,却也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听着对方断断续续讲完了整个梦境。
“所以你们之间互相核对过在这个梦里,你们都注意到梦境的每一个细节了吗?毕竟在我的理解中,‘同一个梦’的定义,至少是在大家都会注意到的地方,没有什么细节上的出入。”周牧思考了一会儿,提出了自己的观点,“如果在某个同样的细节上,梦境的内容各有不同,那这也有可能是你们破局的关键。”
“我不知道。”
听见这个问题,严瑾有些无措。他们没人考虑过这个问题。
“最开始的时候,大家还会聚在一起,讨论一下这个梦具体的内容,那个时候我们也相信,这件事一定会有解决的方法。”
“不过在尝试了很多次之后,我们沮丧地发现这些努力好像都没有什么用,渐渐的也就变的忌惮提起这件事。最多也就是三两句话概括一下最近梦里情景的发展,发现都差不多。”
“最近一次提起,也就是那天在李朝家里,他说的那句‘人影越来越近了’。”
提到李朝说的那句话,严瑾又打了个哆嗦。周牧倒是觉得,自己又听了一些对解决问题没什么价值的信息。
“好吧,听起来似乎没什么有用的线索。”周牧考虑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说真的,如果是这样的情况,可能我要想想别的办法,至少可能需要换个切入点。所以除了这个梦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吗?”
严瑾刚想说什么,突然又停住了,最终她没有接话,只是双手揉了揉脸,捂住了眼睛。看见她不想说,周牧也没逼问,只是站起来,把整理好的东西又逐件塞回行李箱。做完这些,她这才重新坐下,歪头看着严瑾。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严瑾坐在一旁,闷闷地开口问到:“周牧,也许我这么说你会觉得很奇怪,但是我还是想问你,你觉得在一些可能遇到生命危险的极端情况下,你是一个愿意舍己为人,去救助别人的人吗?”
“不是。”
周牧想也没想,干脆利落地否认了。
“你要更精确一点,问我见义勇为,可能我还行——也只是‘可能’啊!毕竟好歹能混个锦旗。而且我说了,妈妈说要互相帮助。但要说纯粹的舍己为人,某种情况下,我觉得惜命的人,从一开始就不该把自己置于险境,再寄希望于有人救自己。”
大概是觉得自己刚才在某些时刻的语气过于刻薄,表现得没什么同情心,周牧还是又补充了一句:
“我没有说你们这件事的意思啊,毕竟你们这事儿也已经发生了,要怪谁都没意义,还不如打起精神来,大家一起找解决方法。”
“其实,我许愿的内容,一部分就和我现在掌握的这些神秘的能力相关,我想要更好地掌握这些东西。”严瑾的神情有些怅然,“就像你说的,从某些方面来说,的确实现了。就在去李朝家前一个晚上,我还做了另一个梦。”
“那个梦里,我被另一个人疯狂地追逐。虽然没有对话,但是我知道,一旦被追上,对方肯定会杀了我的。那条路看不见起点和尽头,我只能一直向前跑。突然,路上窜出了一个人,抓着我的手带着我跑进了一片树林。”
“我拼命地跑,却始终有点跟不上那个人的步伐,也看不清对方的衣着样貌。就在我再一次回头看的时候,我被地上的树根绊倒了,更糟糕的是,我的脚似乎扭伤了,没法再站起来。”
“看着追兵越来越近,我以为自己死定了。但那个人只是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就突然向着追兵的方向走去。”
“等我回过神来,追兵已经不知所踪,那个人坐在不远处的树下,奄奄一息……到了最后,那个人也只是递给了我一条编绳的手链,让我不要回头,告诉我别怕。”
“那条手链是我唯一能看清的、和对方有关的东西,它的样子,就像你手上那条……”
听见严瑾讲述新的梦境,周牧知道,她大概率是觉得梦里那个帮助她的人是周牧。不过即使在这个梦里自己的结局似乎不算太好,周牧也并没有计较,反而安慰了她两句:
“行了,俗话说梦和现实都是反的,说不定我不仅不会死,操控我的玩家还会发现,数据面板上我还多了一条命?”
严瑾已经习惯了周牧这种跳脱的表达,懒得理会她这些无厘头的回复。只是故事说到这儿,她不仅想起了提醒周牧不要同行的初衷,也想起了那个至关重要的理由。想到这儿,她犹豫了一下问到:“我想问问你,我能像在梦里一样相信你吗?”
“啊?怎么突然这么严肃?”周牧像是被问懵了,但还是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凭我的体育成绩,我俩大概率会被一起追上,然后被捆成一个粽子。但你要说日常生活的话,大概可以?我觉得我还挺可靠的,除了不要把银行卡密码告诉我……还有保险柜密码也别说!对了,还有……”
“周牧!”
严瑾突然打断了她的话,一字一句认真地说:
“你要小心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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