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了，众人不约而同地相遇在客栈一楼的院子里，脸上的表情有些疲惫，却又有种藏不住的欣喜——周牧说的是真的，昨天晚上，他们都睡得很好，没有人再做那个诡异的梦了。

院子的角落，传来几声猫叫，周牧正笑吟吟地坐在竹椅上，手里抱着一只不知道哪儿来的猫。坐在她旁边的似乎是昨晚帮大家办理住宿手续的老板，只是这位老板看起来表情有些僵硬，低着头一言不发。

注意到了众人的视线，圆滚滚的小猫打了个呵欠，从周牧的怀里跳到地上，趴下身子伸展了一番，看着众人，又叫了一声。

“终于起来了，都日晒三杆了，我说，你们几个明天该不会也打算睡到中午再去登山吧？”周牧笑着调侃了几句，“昨晚睡得怎么样？”

大家面面相觑，他们明白，周牧问这话，其实是已经知道了答案。虽然没人回答，但还有些睡眼惺忪的笑容，还是让气氛里平添了几分喜悦。

“对了，老板家自己做的奶茶可好喝了，你们一直不起床，我还以为今天我得一个人喝完这一壶呢。”周牧突然眼前一亮，从桌子底下拎出一个保温瓶，又看着老板说到：“那就麻烦老板，再帮我们拿几个空杯子吧！”

老板应下来，进屋前还特意看了几人一眼，抬手点数，确认了一番。这才从前台的收纳柜里拿出几个杯子送来。只是她没有再停留，转身又回到了客栈前台所在的房间。

“坐吧坐吧，还热乎着呢。”周牧热心地给每个人面前摆了一个杯子，又小心翼翼地倒满，这才抬起头，眼神里很是期待，“怎么样？味道很好吧！”

“不错，口感非常醇厚，味道也很有地方风情。”看众人都没动手，李朝毫不介意地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几大口，“就是感觉糖稍微多了一点。”

见状，众人也纷纷端起杯子，小口地啜饮起来。从他们有些惊喜的表情上看起来，味道应该的确很不错。；另一边，周牧则是默默对李朝竖起了大拇指，比了个口型——无情铁嘴。

“各位年轻人啊，这露天的院子有点冷，我这个老年人是不太受得住喽。”余夏商捧着杯子，指了指前厅，“不如我们还是到那里面去，我看昨天前台也生了火，大概会暖和一些。”

众人纷纷称是，李朝还主动接过了周牧手里的保温瓶。坐在室内，果然一下就温暖起来，李朝也解开围巾，搭在了一旁的椅背上。是某个奢侈品牌去年新出的格子围巾，那时候他和钟益佳一起买了情侣款。

“果然还是要喝甜甜的东西，才会让人心情舒畅。”一口奶茶后，周牧笑得眯起了眼，“冬天，火炉，热饮，这些都好般配。在家就更好啦……”

大概是人在遇到困难时对温暖的渴望，听她这么说，众人也都沉默了。严瑾皱着眉，轻轻开口：“等这次问题解决了，我就回家……唔？”

话没说完，周牧直接拿起手里刚剥好的小橘子，塞进了她嘴里。

“刚刚从前台顺的，才剥好，干净的。”周牧抽了一张纸，擦了擦被橘子皮染色的指甲，“没听说过吗，出门在外可不能立flag，不吉利。”

不论是无奈还是苦笑，看见这一幕，还是有人乐出了声，这下凝重的氛围才缓和了几分。严瑾顺势嚼了嚼嘴里的橘子，还挺甜的，估计是从隔壁盛产水果的城市卖过来的。

“如果要解决问题，我们是不是要分析一下现在的状况？”陆洋深吸了一口气，比起这些小打小闹，他更想尽快解决麻烦，结束这场旅行，“从到这儿的变化开始，我们来复盘一下吧。”

虽然这件事很有意义，但一个小时后，众人还是听得头昏脑胀，神情恍惚地瘫在椅子上。而且说了半天，除了能证明周牧“到哪儿应该就能解决问题”的说法外，几人也没讨论出任何实质性的结论。

“我回……你们几个怎么了？”

周牧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众人有气无力地抬起头看向门口，才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出门去了，现在正提着两个塑料袋，站在门口探头看，嘴里还叼着一块不知名的东西。

“小伙子，现在复盘能有多大作用啊？来都来了，而且从你们的样子看来，现在除了相信我的说法，你们也没别的选择了。”周牧把袋子在桌子上放下，翻开了袋边，“吃吧，特色乳制品糕点，民以食为天，你们又不是这会儿就要上去了，所以先吃饱再说其他的。”

这次，大家也没有再客气什么，只是一人抓了一块糕点。陆洋默默吃了一块，只是表情仍然有些不甘心。周牧也只是撇了撇嘴，冲他翻了个白眼。严瑾看着这两人的表情，莫名地有些想笑。

这下子已经吃饱喝足，大家也都默契的没有再进行任何关于事件的讨论。反而是余夏商提议，到外面去走走。

天气已经很冷了，店铺倒是基本都开着。街上人也不算多，看肤色和着装，应该都是本地人。只是这些人不仅没人打量这几个看起来就很明显的“外来户”，反而都有一种奇怪的默契，经过几人身旁时都低着头，步履匆匆，好像刻意在回避着他们。余夏商有些奇怪，难道这也是本地的一种民俗文化吗？

“因为这里只要有外地游客，通常都是为了许愿而来。”看着余夏商四处打量的样子，周牧默默走到了他身旁，“对于本地人来说，不过多地和这些来许愿的游客接触，这是为了防止惹上麻烦。”

“哦，难怪。只是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看这里的居民应该也还是靠当地的旅游业里受益了不少。”余夏商点点头，看起来很理解当地人的这种决定，“我听说关于那座雪山，好像和一些地方聚落的民间信仰有关，所以这里的人就相信雪山上的那个神秘力量吗？”

“这里倒没有，这里离得还是太远了。”说着，周牧指着他们明天要去的地方，“余老师说的那种聚落，其实已经在雪山范围内了。只是他们通常避世，一般人很难遇到他们。”

“那那个民间信仰，现在还有据可考吗？”余夏商观察着周围的商铺，没有发现任何宗教相关的痕迹，“这里的人虽然不崇拜雪山，但按理来说离得也不远，就完全没有店铺卖一些相关的物品吗？”

“从他们给我的感觉来看，相比起通过信点儿什么得到些什么，这里的人似乎更倾向于，不要和那些神秘的东西走得太近。”说到这儿，周牧忽然想起了一个精确的表述：“算是‘趋利’和‘避害’的区别吧，这里的人大多数都倾向于避害。”

听了周牧的介绍，余夏商对这座雪山也着实产生了一些研究的兴趣。顺着刚才周牧手指的方向看去，他看见了那座孤零零的雪山。就在他再次仔细观察这座山时，忽然有了一种诡异的感觉——这座山似乎觉察到了自己的视线，此刻也正在看自己。

这种诡异的感觉转瞬即逝。倒是被自己这突如其来奇怪的念头吓了一跳，余夏商下意识做了一个深呼吸。

“余老师不舒服吗？该不会是高反了吧？”周牧的神情有些担忧，“怎么样，有没有胸闷气短，呼吸困难的感觉？我记得这附近应该有药店会卖压缩空气罐，不然我去买？”

“哦，我没事，谢谢周同学的关心。只是刚才突然想起了工作上的事情。”余夏商回过神来，慈祥地看着周牧，“周同学，你知道这么多，是对这边有过什么调查吗？还是光凭你的那个……呃，怎么说，超能力？”

“哈哈哈，这算不上什么超能力了，余老师你太逗了。”周牧被这番话逗得哈哈大笑，但还是认真回答了他的问题，“严格说起来，我们家的历史多往上数数，和这边儿的确有点关系。所以这些事里的很多内容，您就当作是我从前听过的故事吧。”

“家族史？那你们一定是个大家族喽？”余夏商的语气里有几分试探，“我看关于这里的历史和人文方面，似乎完全没有什么官方的研究和报告，你们家族里没有亲戚是从事这种研究的吗？”

“如果从人数上来说，大家族我倒觉得说不上。”周牧认真想了想余夏商的问题，“至于研究……可能大家对这事儿都没什么兴趣吧，毕竟这年头赚钱比较重要。”

“那你们会不会介意，把这些历史和故事公之于众呢？”余夏商的语气听起来颇有一种循循善诱的感觉，“你想啊，越多的人知道，历史就越不容易被埋没，这样也才能传承得越久。”

“如果单纯是历史方面我倒是无所谓了，只是关于许愿的事情，最好不要出现在正式报告中。”周牧皱着眉，似乎有些不理解余夏商对这个问题的狂热，“毕竟看样子，这事儿还是不要传播比较好。”

听到这儿，余夏商突然感觉到，这次或许他真能收获一个独一无二的课题，甚至轰动学术界。他平复了一下狂喜的心情，抬手摸了摸周牧的头发。

“周同学，那等这次回去之后，我就想拜托你帮我重新口述一下这些资料，不知道可以吗？”余夏商一边高兴地说着，一边拍了拍周牧的肩，“虽然经济上的报酬我可能给不了太多，但是你想，这可是一个从未有人研究过的领域啊！等到将来……”

“可以啊，没问题。”还没等对方的大饼画完，周牧就应声答应了下来，“我想我会很期待您的学术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