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药效，陶涵芝不知不觉蜷在沙发上睡了过去，但她没睡多久便被手机的震动吵醒。

她没醒透，眼睛畏光，随手按了侧键暂停。

缓了差不多两三分钟，才逐渐清醒，想起自己是在宋栖宴的休息室。

还一不小心想起了宋栖宴替她挽发的画面……

宋栖宴身上那清冽的香味，他指尖透出的那一点点温度，碰擦到她耳骨时，带起的一点点痒，她越想忘就越是清晰。

当时她胃里太疼了，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回想起来，那样的气氛，那样的动作……

还有那声“涵芝”！

陶涵芝崩溃地将脸埋进掌心里，在心里重建了一番后，才状若无事般走出了休息室。

宋栖宴背窗而坐，身后是整个CBD的夜。

他太过专注于手头的工作，没听见陶涵芝的脚步。

等陶涵芝走近了，才闻声抬头，原本紧蹙的眉心瞬间舒开，“醒了？”

“胃还疼不疼？”

“不疼了。”

“那再等我会儿，我把这些资料看完。”

“好。”等坐到沙发上，陶涵芝怎么想都不对。

她是不是表现得太乖巧了？又为什么要等宋栖宴？

可她坐都坐下了，总不能再站起来走人。何况今天如果没有宋栖宴帮他解围，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能真把人当工具人用完就扔吧？

她正这么想着，宋栖宴那已经合上了手头的文件，“可以走了。”

“这么快？”

“我想了想，还是带你吃饭比较要紧。”宋栖宴操作轮椅行到陶涵芝面前。

“我没关系，我可以……”陶涵芝话音一顿。

宋栖宴闲散地将手架在轮椅扶手上，接着她的话道：“该不会又想打车自己回去？”

心里是这么想的。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

陶涵芝假笑着一撩发，“当然不是。我是想说，我可以等你。多久我都可以等。毕竟……”她一下卡壳，又在宋栖宴灼灼的眼神中，硬着头皮继续，“毕竟我之后也没什么安排，不着急回家……”

说完最后一个字，陶涵芝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断算了！

宋栖宴那双好看的眉眼，慢动作般一帧一帧地弯起，嘴角更是难掩笑意。

不待宋栖宴开口，陶涵芝“唰”地站起，“我去拿手机和包。”说完，逃进了休息室。

她脸上烧得厉害，耳朵烫得可以暖手。在休息室里给自己扇风降温，冷静了好一会儿。

“走吧。”

电梯下降的过程中，她的手机再次震起。

是一条日程提醒。

【提醒事件：和宋栖宴约个会吧！！！[粉红爱心]】

“………………”陶涵芝火速按掉，将手机藏到身后，假装无事发生。

但她身边的那个人，向来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不出她所料，那人温和的嗓音又来扎她心了。

“原来陶小姐，想和我约会？”

“……”她不是，她没有！

一定是苏靖给她设的！

她刚才就应该离宋栖宴远一点，为什么要贴着他站！？现在被看到手机屏，有嘴都说不清！

“虽然我很乐意，不过今天好像不行。”

那可真是谢天谢地了！陶涵芝想。

“你不舒服，得早点送你回去休息。时间也太仓促了些，我没什么准备。”看宋栖宴的表情，真像是在认真想这件事。

说完，他底垂下头，教陶涵芝看不清表情。而后幽幽地沉下声道：“多少有些可惜了。毕竟你说今晚没什么安排，可以都留给我。”

她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可大概是高度差的原因，每每看宋栖宴坐在轮椅上，低垂着头的模样，都让陶涵芝没来由地觉得他委屈。很委屈。

明知宋栖宴是装的，可怎么办呢？她就是吃这套……

拒绝病美男和犯罪有什么区别？

说服了自己的陶涵芝呼出一口浊气，咬着牙安慰：“没、事，我们可以……下次。”

果不其然，宋栖宴闻言扬笑抬了抬眼镜，从电梯镜面看向陶涵芝，“好。陶小姐不可以骗我。”

她就知道！

出了公司，陈潜等候在车边，“陶小姐，还是坐副驾驶吗？”

陶涵芝点头。

“涵芝。”宋栖宴低低地唤她，“坐到后面来。”

陶涵芝有些怔忡地看向宋栖宴，一双杏眼睁得愈发圆。

宋栖宴温和颔首，“没关系。”

陈潜倒是很乐意似的，动作利落地拉开后车门，“陶小姐，请。”

进到车里的陶涵芝眼睛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想玩手机掩饰尴尬，一拿出来那条日历提醒还大喇喇地弹在锁屏上。瞬间让她只想痛骂苏靖三百遍！

另一侧的车门打开，宋栖宴的轮椅探入，他落手刹的时倾低身子，一偏头就能看到陶涵芝。

“你怎么比我还紧张？”宋栖宴笑问。

陶涵芝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否认：“没有。”

她是在有礼貌地回避，但她发现宋栖宴在面对自己残疾的身体时，比任何人想象中的都要坦然与直白。

只是这样反会让她愈发的难受。

因为豁达，从来都不是与生俱来的能力。

宋栖宴拉着顶侧的扶手，另一手支撑身体，将自己挪进车里。

他的右腿大概恢复得好一些，可以自主收进门内，只是看上去动作不太流畅。左腿要弱上些许，宋栖宴不得不用手去提。

等他坐稳，陶涵芝还拧着身体，侧身朝向他，右腿膝盖几乎要落到地垫上。

“坐好。”宋栖宴道，“系上安全带。”

陶涵芝挪回去，黛眉紧蹙，嘴角也收着。最是好看的上扬眼尾也耷拉下来。

“怎么了？”宋栖宴关切地问，“是不是要开个灯？”

“不用。”陶涵芝摇头，只要不是完全漆黑密闭的环境，她没有那么容易害怕。

她只是忽然想起了晚宴那次，心生愧疚。

“宋栖宴。”她垂着眼皮，轻声问道，“你那天，是不是很不舒服？”

所以才会提早离场，所以才让陈潜帮他推轮椅，所以上车的时候才那般艰难，那般慢。

陶涵芝其实不是这么矫情的人，她性格里很大一部分都是尖锐的。

在外人眼里，她凌厉得像一把刀。

北越曾经评价过她，说她如今表现出来的“高攻击性”实则是在对抗过去软弱的自己。

陶涵芝并不否认。

而她的高攻击性，也让她做事风格变得干净利落。陶涵芝很少往回追溯某一件事。事情过了就是过了，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纠结在某个点，那样太过拖泥带水。

如非必要，她也绝不愿欠下人情债。

人情债最是难还，也难还干净。

可这些，在宋栖宴这里完全失效了。

她最怕温柔刀，却被宋栖宴刀刀割在自己性格里最柔软的部分。

她最怕欠人情，却三番四次欠下宋栖宴的债。

如今，她又矫情地开始回忆晚宴那天宋栖宴的一举一动。

“陶小姐今天好像格外关心我。”宋栖宴抬了一下镜脚，嘴角的笑略略发苦，“是我哥和你说了什么？”

陶涵芝摇头，宋妄洲确实没和她说什么，否则她也不会在这里乱猜。

宋栖宴手扶着左膝，没有再说话。

车外的霓虹灯光一程一程地落在他身上，但陶涵芝却从宋栖宴的脸上，读到了深沉的灰色。

将他原本的温柔都削得薄了些。

陶涵芝一眨不眨地看着宋栖宴，想要解构眼前这个男人。

宋栖宴是奇怪的，他不介意让她看到他的不方便，却又介意陶涵芝对他身体的关心。

陶涵芝觉得自己或许是踩到了某条不清不楚的界限。是不是她今天的关心太过度，让宋栖宴误会了什么？

车里的气氛冷了下去，是她遇见宋栖宴以来从未有过的冷场。

但片刻后，宋栖宴又擎上了笑意，温和地问：“你今天胃疼，晚上得吃点清淡的。愿意喝粥吗？”

她在宋栖宴这里好像永远都有选择权。

“这么盯着我做什么？不想喝粥的话，我们就去……”

“宋栖宴，”陶涵芝深吸了一口气，“我关心自己男朋友，不犯法吧？”

“……”宋栖宴一顿。

陶涵芝将头发束起，往宋栖宴那挪了挪，拿出她的强硬态度，“我刚问你的问题，可以回答我了吗？”

宋栖宴失笑，“那天是有些不舒服，但无碍。”

“是那天坐太久了还是因为下雨？”陶涵芝追问。她知道有骨伤的人，湿度高的阴雨天和冬季，伤处都会犯疼。猜想宋栖宴也是如此。

“都有一些。”

陶涵芝一颔首，“明白了。”

她并没有挪回原位，而是离他很近，宋栖宴能清晰地看到她下唇线上，还没有好透的淡淡伤口，闻到她身上淡雅的果木香气。

“我不太喜欢喝粥。”陶涵芝将话题扯了回去，企图掩盖她刚才的一举一动，“想吃些别的，可以吗？”

“自然。”

“咳，”陶涵芝掏出手机，“我看看吃什么。”她声音干干巴巴地发紧。

一束路灯落下，将陶涵芝烧红的耳垂出卖给了宋栖宴。

宋栖宴单手支着头，饶有兴致地凝视着。

半晌，陶涵芝听见宋栖宴说，“涵芝，你刚才问我，关心男朋友犯不犯法？”

“……”这怎么比她还能往回绕？

“不犯。”宋栖宴声音刻意沉低，带着磨耳的沙粒感，“是被关心对象自己的问题。”

“我原以为是我哥同你说了什么，所以才让你今天特别关心我。”

果然……看来以前宋妄洲没少干这事儿。

“是我自己太过……”宋栖宴偏头苦苦一勾唇，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看宋栖宴如此，陶涵芝不免想要宽慰几句。

但，宋栖宴到底是那个宋栖宴。

下一句，必定要将陶涵芝戳成鸵鸟。

“看来长在陶小姐的审美上，还是有好处的。”

“……”

“能被陶小姐如此关心，我心甚悦。”

祝大家兔年快乐！！！兔飞猛进！！！财运亨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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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