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圣战即将开始，各个师、旅都进入了战时状态，这种人头攒动的场景在第七军也只有七月圣战才能见到，四大分军区以及总部的绝大多数将士都聚集在这一片土地上，又是连片的军绿蚂蚁般密密麻麻驻扎在黄土上，看着既壮观又刺心。
沈毓踏进混合师所属第二旅参谋部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一种热火朝天又焦虑不安的氛围，她是作为师级参谋部的代表来旁听第二旅的布防安排会议，主持会议的是二旅的赵参谋长，这次会议并不重要所以二旅的钱旅长并没有参与。
这种会从战备状态到战时状态间开了数场，场场的争论不休，对大战预演了数次各类细节揪了又揪，计划改了又改，越到圣战临近人人越是不安，生怕出什么纰漏。
这次沈毓只是例行旁听，记录会议情况反馈给师级参谋部，不用在会议桌上列席，所以带着吴迪选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会议内容和她之前听过的几场没本质上的区别，无非是谁提出什么新问题新方案然后一群人讨论，情况好的有理想方案，大多数赞同通过，情况不好的是争论到最后面红耳赤，撸起袖子吵谁也不服谁，类似你的计划是狗屁，他的部下是废物的对骂，都是战场上武力服人的军人，暴脾气上来离掀翻会场不远。
沈毓听的这类会不少，情况好的是个别中的个别，不过有意思的是第二旅的这种军事会议记录里她见到了个别中的个别，尤其是这种个别情况还出自同一个人。沈毓自请的这次的巡视旁听，她对这种个例向来感兴趣。
听着耳朵里出出进进没多大意义的话，沈毓微侧着头对身后站着的吴迪小声道：“你看那位三中队长有没有什么地方奇怪？”
吴迪闻言皱眉想了许久，弯腰在她耳侧同样小声回道“是有些奇怪，那位中队长提出的意见方案都很不错，但他每次发言却很没底气，问到关键处时总有些力不从心，明明他提出的方案是可以解决那些疑问的，可他一副茫然不知的样子。”
“所以说那些方案不是他提的，你看见跟着他来的那位女中尉了吗，每次他说完都下意识去看她。”
吴迪显然是赞同沈毓的说法的，“八成这些方案来自那位女中尉了。”
“帮我查查她的信息。”
“知道了。”吴迪点头，他自然清楚沈毓的目的，不着痕迹地退了出去。
散会后沈毓也准备如吴迪那般不着痕迹退出去，可是第二旅的赵参谋长正好撞见了要离开的沈毓，先是一惊然后忙不迭迎上来。
“沈中校怎么亲自来了？没早迎接您真是罪过，是师部有什么命令要传达吗？”赵参谋长的军衔还是少校，自然对沈毓这个中校客气有加的，见到沈毓居然来旁听一场普通的战前军事例会既惊讶又惶恐，难道是师部对他上次提交的布防计划有什么意见？
“赵参谋长客气了，我不过是替参谋部的一位朋友来例行巡视，因为是正常公务所以没有特意向告知。”沈毓礼貌回答。
赵参谋长心中略松了一口气，带着笑脸道：“不知沈中校对我们旅的布防安排有什么看法，您是上校大人的高徒肯定有一番高见。”
“不敢当，在下资历尚浅任何能与前辈们相较，此次只是简单的工作需要，若说建议，以我在战场的短短时日实在是勉强了，不过我倒是发现二旅实在是人才辈出，相来赵参谋长与钱旅长一定都对此次圣战很有信心。刚刚会上激烈的讨论听得我都有些心痒，只可惜这次未能见到钱旅长有些遗憾，下次若是有空定会亲自拜见钱旅长才对。”
赵参谋长看着沈毓平淡谦和的样子莫名心里有些发怵，这位沈中校据说是个厉害角色，她老师又是师部的参谋长，轻易是不能得罪敷衍的，可她这话题转来转去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义，接也不知从何接起，不由笑得有些勉强。
“找到了，确定是她。”吴迪这时正好回来，向赵参谋长敬礼后，小声将情况告知沈毓。
沈毓轻轻点头，换上更随和的笑继续道：“其实此次在下确有一事相求，只是说起来有些冒昧希望赵参谋长不要见怪。”
“好说好说，不知沈中校说的是什么事情？”
“二旅有一位人才很让我心动，不知道赵参谋长能否替我向钱旅长说个情，将人割爱与我？”
进入战时，军事人员调动并不方便，高级军官的人事调度更需要经过所属高级指挥官的批准，沈毓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不免让赵参谋长心惊，难道沈毓看上了第二旅的哪位高级军官不成？而且这究竟是沈毓本人的意思还是她老师李昊上校的意思？
“这……沈中校放心，我尽最大努力。”赵参谋长一咬牙，想着就算沈毓要走自己的最得力的心腹也认了，哪怕被旅长怪罪他也顾不上，毕竟有些人他实在是得罪不起，因为心里发虚嘴上的话说的也不稳当，“不知……沈中校想要的是二旅的那一位？”
“之前随三中队长参与会议的那位中尉。”
“中？中尉？”赵参谋长有些迷，他万万没有想到能让沈毓开口的要的人居然只是个中尉，他还以为以沈毓的眼光至少也会看上什么特别优秀的上尉甚至是和他自己同级的少校。可沈毓要的人居然只是个中尉，心中暗喜来不急细想立时便豪爽答应了，这种级别的人员调动甚至没有请示旅长的必要。
沈毓浅笑着对赵参谋长道：“不知赵参谋长有没有空随我走一趟，毕竟人员调动的手续办下来时间有些长，单凭我一张嘴去说怕是过于唐突，但赵参谋长您的话却是足够让人信服的。”
这话让人听着很是舒服，算起来沈毓还算承了自己的人情，赵参谋长轻松地朗声笑道：“自然是应该的，我现在就随沈中校去一趟，能随沈中校调入师级参谋部是幸运才对。”
“你看看你出的是些什么主意，二中队长那混蛋一句话就能揪到错处！我跟你说了多少次，旅部之前的方案已经足够完善了，非不听！那是位多高级军官齐力修改过的方案，你以为你是谁？要去画蛇添足！现在好了，我当众下不来台！你高兴了？！”
三中队长插着腰骂骂咧咧训斥他面前的人，脸上的怒火似要吃人一般，他面前那人一脸焦急地要辩解，却总被他驳斥打断，全然不理会那人辩解的内容。之前三中队长将面前那人的提议报上去尝到了甜头，也许是风头出过了，今日这么做却遭到有心人的刻意刁难，那方案本就不是他的，里面的关键之处自然不能彻底明白，所以在刚才的会上被人堵的下不了台。他是憋的一肚子火的哪里有精神听人分辩，自然是要先发泄个痛快。
“别跟我说那些没用的，我今天是昏了头才把你带过来，收起你那多余的心思，你以为你是旅部师部定乾坤的大人物？！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斤两！丢人现眼的东西，你觉得是你的废物心思还是你女人家没用的眼泪水能换性命？！”
他的话越骂越难听，看见面前的女人畏畏缩缩面上还不住落下泪的样子火气更大，用来指人痛骂的手指都快戳到面上，吃人一般满脸凶相。
“哭什么哭！不中用的东西！还嫌给我在这丢人不够？你们女人是不是他妈的除了胡搅蛮缠就只有哭这一件事办得好？！”
“是吗？”
就在三中队长骂得正起劲的时候背后淡淡传来这么一句，话是轻飘飘的听不出怒意但莫名让人心中一寒忍不住要打个冷颤。当他急忙转过身时看见了三个人，三个人里他只认识一个，那就是混合师第二旅的赵参谋长，可是他的素来畏惧的这位参谋长却站在中间一位女子的身侧还用一双眼睛阴戾地盯着自己，恨不得要活剥了自己似的。
他心下一惊慌乱中站正敬礼，“参谋长！”，之前被他痛骂的女子亦跟着敬礼。
赵参谋长给了三中队长一个阴狠的警告眼神让他闭紧嘴，想到沈毓之前提的人便准备将关注点移走，向三中队长身边的女子介绍道：“这位是……”
可惜赵参谋长的话没说完就被沈毓打断了，她轻笑了一声道：“原以为赵参谋长和钱旅长都是御下有方之人，今日一见倒是开了眼界。”
这话说得不轻，字字都是在讲他赵参谋长管不住手下胡言乱语的蠢人，连他们二旅的旅长都脱不了干系！
“让沈中校见笑了，在下回去一定严肃处理！”
“处理？说起来这位中队长也并没有做错什么事，只是容我提醒赵参谋长一句，我们第七军可是有位眼里最容不得沙子的中将大人。”
好一记杀人不眨眼的软刀子，沈毓把握刀的对象变成了周坤中将，以周坤中将的地位作风，第七军有多少人不是听得她的名号便要抖上三抖？沈毓抬出这位大人物作胁，赵参谋长此时除了尴尬赔笑外已经说不出话来，额上冷汗都流了不少。
不过沈毓的目的并不是真正为难，话锋一转给了赵参谋长一个台阶。
“自然，我今日承了赵参谋长的人情，而且我也不是个多话的闲人，赵参谋长不必担心，只不过容我个人多提醒一句，赵参谋长御下不妨在严一些，不然下一次某些污糟话落了谁的耳朵就真的难料了。”沈毓面上依旧是挂着浅淡的笑，仿佛是在说着些无关痛痒的逗趣闲话。
可这话落进赵参谋长耳朵里让他更诚惶诚恐了几分，连腰都被压得弯了几分，连连点头称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