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被那种近乎渗人的目光盯了许久，程初月不由出声询问，但对面的人半天没反应，程初月便开始往对方脑子不好或者耳朵不好的方向放飞思绪。

又是好一会过后，沈毓回过神，移开目光，仓促点了个头作为回应。

“诶！”程初月看沈毓转头就忙自己的事情了，顿时便着急出声，回过头才觉得不大礼貌，便缓了口气问，“那个，你是？”

“沈，灵……”

程初月更加怀疑自己对床的这个家伙有问题，神神叨叨的样子，看起来还特别敏感，今后怕是不好相处，撇嘴摇着头爬下床，她本来是找东西的，看着来了新人就好奇多看了两眼，不看还好，看了浑身不对劲，尤其是刚刚那眼神，她说不出什么感觉，反正看了觉得难过得不行，还说不出那难过。

等程初月出了宿舍，房间里只剩了沈毓一个人，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着对面的床位发呆，五年前，她的对面有一个叫陈楚月的女孩，又兴奋又害怕得和她上了战场，花一样的年纪，带着没赌完的气，和她那个管她管到要死的哥哥，一起留在了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其实两个人不像，从头到脚都找不出像的地方，联想力再好的人也不能把两个身影重合，除了名字，可就是一个名字，把那个沈毓自认为埋进心里很久很久的影子拉了出来，很清晰又放在眼前，清晰到当初那个人的笑都开始鲜艳。

她甩了甩头，试图把纷乱的思绪扔个干净，按照以往的一套，告诉自己，都过去了。

收拾停当后沈毓准备修炼，在执法队一年里，除了任务和修炼，她再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也亏得是这种枯燥到近乎疯狂的方式，沈毓的实力一再提升，一年前刚刚步入蓝阶，现在若是再测，可能水晶球里的蓝色光会占了六分之一左右。

灵力修炼每个阶段的提升难度都以几何速度增加，以沈毓的天赋再加上一年苦修，提升速度也依旧缓慢，不过这种缓慢也只能是在她眼中了，其他人若是知道非要气得让自己回炉重造不可。

沈毓推测，按这种速度，平常修炼至少得八年才能摸到紫阶的门槛，但要是加上最后一次梦境的提升，和七月圣战的催化……

她并不知道周乾还能撑过多少个四年，她只知道时间很紧，现在这样差劲的自己若是到了那个位置，只会将更多的人带进深渊。

八人间的宿舍只有她一个人，地方其实应该用狭小形容，但她觉得空的厉害，和心底那个愈发大的洞一般，她又一次感受到了时间的紧迫，可心底不断泛起的疲倦却要将她淹没，她知道自己最缺的就是时间，晚一分都要觉得来不及，可她却没了力气，没了向前拼命奔跑的力气，还在这么一个尴尬的位置上，被浪费时间的鸡毛蒜皮小事包围。

像是心底有声音，撕心裂肺在吼来不及，可身边是泥潭，陷进去的是最疲惫的身体，只要不动，下沉的速度便难以察觉。

多少年了，这是她过的最简单的一周，可她却感觉到了最重的疲惫，连手指都重得快要抬不起来。

她的确摆出了修炼的架式，但目光确飘在这间小小的宿舍之中。

好不容易控制自己闭上眼进入修炼状态，但很快察觉到门外有人，睁开眼的瞬间门外的人正好进来，程初月略带尴尬的视线与沈毓的视线接触。

“嗨……”程初月更加尴尬得放下了下意识打招呼的手，粗线条如她都能感觉到沈毓目光中的警惕，但也好在她修为浅观察力差，没能看出沈毓警惕目光后藏着随时能要命的锋锐，和骤然紧绷的身体。

沈毓没出声，程初月只能强行接上话，“崔组长让我今天上午先带你熟悉环境，下午再带你熟悉工作内容。”

“知道了。”许是之前想的过多，沈毓的声音异常生硬，为了防止这种生硬被察觉，她利落下床走到了程初月身边，但沈毓错估了自己的利落，睡在上铺其实并不方便，她的身手就算隐藏实力也足够敏捷。

程初月眼中顿时有羡慕的神色，护工组这些人除了能基础运用些灵力外，其余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他们资质差，再修炼也不见得有提升，所以才得了这么个类似打杂的工作，但平日里也是见过普通第七军士兵军官操练的，同在第七军，再对比自己，难免羡慕嫉妒。

“你灵力修为怎么样啊？”程初月忍不住问道。

沈毓眉头一皱，之前也不是没人问过她这个问题，基本是冷脸不理作为了结，可面对这个仅仅是名字相似的人，她居然动了说谎敷衍的念头。

“红阶。”

四级士官，红阶的灵力修为也说的过去，而且在护工组，过了红阶的修为才是真的奇怪。

这里的人不属于战斗人员编制，最初的入伍培训也与其他战斗人员分开，红阶对于普通战斗人员是起点，对于他们，却是终点。

程初月不好意思继续问，见面不久就打探实力本就很不礼貌，但她见沈毓就这么回答了，心里对沈毓的抵触也少了几分，程初月心里还嘀咕，看起来这个新来的家伙也不像茅坑里的石头，怎么传的话那么难听？

熟悉二院的环境其实就是带着沈毓在生活工作的地方逛逛，介绍什么地方能去什么地方不能去，门禁什么时候，供水什么时候，杂七杂八的办事处在哪之类的，不过比起在王副组长那，崔组长这边已经贴心了好几个档次，再加上程初月为人不错，介绍的也细致，省了沈毓日后不少麻烦。

走着走着便到了中午，程初月顺便就把沈毓领到了食堂，二院人多，食堂开了两个，一个给普通士兵军官的普通食堂，一个是专供医护人员的职工食堂，之前沈毓在王副组长那块负责的是杂物和清洁工作，在二院的最里头，所以在职工食堂里对付解决，而崔组长这边，则在二院前头打转，直接跟病患打交道，来普通食堂也正常。

第七军食堂热闹是常事，不过沈毓她们去的早，位置还算多。二院食堂不同于沈毓之前去的那些战斗人员聚集区食堂，这里混杂的颜色较多，最多的一项还是沈毓熟悉的军绿，除此之外，还有普通医务人员的白大褂，患者的蓝白条纹病号服，属于第七军编制技术或服务人员的深灰色制服，还有不属于第七军编制其他工作人员的米白色制服。

二院靠近生活区，人员较杂，所以有沈毓如今看到的这副各色混杂的现象，而这种米白色，也只在这片区域中最为常见。

不属于第七军编制的工作人员统一穿着米白色制服，而这类人员大多为两类人，一、第七军人员直系亲属，二、受第七军半监禁人员。

第二种在第七军其实不算少数，跟鬼打交道的都是人，这人里头除了第七军的人，反第七军的人，还有些受引诱、欺骗、好奇等等因素与鬼扯上关系的普通人。

有些普通人接触过深，无法清除记忆彻底断绝联系，但又罪不至死，第七军就只能把他们关在里头，划出一片可以自由活动的生活区来，依照情况让他们为第七军做事，有一定工资，但又放在眼皮子底下时时监看，所以属于半监禁人员。

这类人员统一穿米白色制服，算是半个第七军公职人员，但基本是第七军最底层人员，虽然第七军政策要求一视同仁，但也只是文件上的政策而已，真正做得到的人才是少数，但好在这部分人还包括第七军人员的直系亲属，若是不相识，不同颜色制服间见了不会刻意为难。

沈毓和程初月一同排进队伍中，沈毓虽然心底排斥同其他人在一起，但是对于这个仅仅是名字相似的人，又不便愿将这种排斥放在明面上，而较为粗线条的程初月更是察觉不出，且自然而然地认为，做什么事都该有始有终，交流感情更应该从吃饭开始。

刚找到空桌子坐下，一道米白色的身影便出现在沈毓面前，陌生的脸，陌生的声音，应该是陌生的人，话里却带着感慨沧海桑田般的味道。

“沈长官，好久不见。”